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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心里的愧疚,他心里的歉意,让他在那天之后做任何一件事都小心翼翼的。连说话,都不敢说大声,就怕喜好安静的景菱会不喜欢,就怕景菱那好不容易的原谅会再一次消失尽矣。是他的错,他从来都没有奢望过会得到原谅,可是现在,景菱竟然原谅了他,在她因此而经历了那么多的痛苦之后,她竟然还可以原谅他?
御晟不再心神不定,不再担心不已了。因为他知道,他清楚的知道,景菱可以做到对他的兽行视而不见,那如果不是因为她心里对他的爱,她怎么可能做得到?而她心里的爱,正是他最想要得到的东西啊!十二年了,他爱了十二年的女人,终于有了回应,他此生都别无所求了。
轻轻的挽起景菱的手,一手拿着手中的旅行袋,在听到了登机广播后,御晟小心翼翼的搀着景菱进了检票口,“景菱,有没有想去看看的地方?铁岭的风景不错,像崇寿寺塔的八尊大佛,象牙山风景区,清河度假区,得时合水库,都是不错的观光点。现在铁岭的旅游业开发的不错,或许我们可以到处走走看看,顺便吸取大自然的灵气,对我们的宝宝会有好处。”
景菱轻轻的点头,“铁岭这是第一次去,其实,国内的城市,我几乎都没怎么走过。对铁岭的认识,也只是来自于在学校读书的时候,课本上的那些知识,铁岭素有‘辽北粮仓’的称号是不是?我不知道,养育你的那片土地究竟是怎么样的,其实心里还是挺好奇的。”
“铁岭不像上海,没有那么耀眼的霓虹灯,没有大都市的繁华,可是在铁岭,却有着最最质朴的山里人。我生长的地方,其实和山区还是有点距离的,是在铁岭城郊结合部的一个小镇上。谈不上好不好,但是,这几年,倒是变化了不少。只是……
景菱,我之前就有说过,我家的情况,和你家不太一样。你从小到大都是在家人的保护下,幸福的长大的,可是,在我家,好像人与人之间,除了勾心斗角,除了阴谋诡计,除了尔虞我诈,除了鲸吞蚕食之外,那本该出现的亲情,却反而稀薄的可怜,甚至可以说是毫无亲情可言,有时候还不及过路的陌生人。”
听了御晟的话,景菱微微皱起了眉,她从来都没有听到御晟谈起过他的家人。他的身边,除了那个从铁岭远嫁到上海的姑姑之外,就没有看到过其他和他有着血缘关系的亲人。他的父母据说是在十几年前的那场空难中双双去世的,可是,除去父母和姑姑一家,御家应该还会有其他的亲人的吧?但是,为什么从来都没有听他说过?
而且,听得出来,其实御晟对那些亲戚的评价并不高,甚至可以说是到了深恶痛绝的地步。她不知道,在他的家庭里,在他的身上,发生过什么事情,但是,她相信,在十几年前,他父母过世的那会儿,如果不是走投无路,他也不会投奔远在上海的姑姑的。
将景菱小心的安置在座椅上,然后放好了他们的行李,御晟这才安心的在景菱的身边坐下,伸手轻轻的揽住了景菱瘦弱的肩膀,轻声的开口,“景菱,想不想听听我的故事?”
看到景菱轻轻的点头,御晟深深的叹了口气,然后打开了自己的话匣子,“我的父亲,生前是中俄大使馆的官员,我母亲也在大使馆担任翻译的工作。我家的条件,在老家当地,应该还算过得去吧!不过,他们最后还是没能逃过那场空难。可能时间久了,大家都已经对十几年前的那场空难淡忘了,可是,那却是我一辈子都忘不掉的事情。
我从学校回到家,却看到大使馆的工作人员已经等在了我家。他们送来了我父母生前的物品,然后告知了我父母遇难的噩耗。景菱,你可以体会那种感觉吗?我连我父母的最后一面都没有见到,连他们的死讯都是借由别人的嘴才知道的。更离谱的是,我连他们的尸首都找不到。灵堂的骨灰盒里,放的根本就不是他们的骨灰,而只是他们生前的衣物。
可是,就是在那样的状况下,我的叔伯们,没有为我父母的罹难掉一滴眼泪,却突然跑来告诉我,我父母欠下他们一大笔钱,然后,我家的那些父亲收藏的字画,古玩,只要是值钱的东西统统被他们拿走了,到最后,他们甚至还想要夺走我仅存的,用来栖身的房子。
我不知道他们是从哪里弄来的那些莫名其妙的借据,上面甚至还签了字,盖了章,成了之后的呈堂证供。其实我很清楚,那些借据根本就是假的,我父母为人耿直,勤俭,根本不会向他们借钱,更不会欠下那么多的债。可是当时我才十八岁,我完全不是他们的对手,除了眼睁睁的看着他们夺走原本属于我的一切,我什么都做不了。
我跪在灵堂前,大声的哭喊,我希望我的父母可以听到我的求助,可以活过来,可以告诉我这一切不是真的。可是,七天之后,当我捧着父母的骨灰盒下葬的时候,才发现,我家已经家徒四壁,空空如也了。可是,他们还不罢休,开始联合起来动房子的脑筋。
当时的我,几乎已经对生活彻底的绝望了,不瞒你说,我也想过要去和我父母相聚。可是,就在我要自杀的那晚,姑姑突然出现在我的面前。然后她带着我,带着我仅存的房子的地契,连夜离开了家,去了上海。虽然很狼狈,可是,那也是唯一可以救我的方式了。
之后,我就在上海,在姑姑家安了家,后来的事情,你也知道了。除了清明节,平时我从来都不会回家,就算是清明节回铁岭,我也是住在酒店,然后一大早到父母的坟上上香,祭拜。十几年来,一直都是这样的。今年,我带着你一起回来,说实话,我并没有打算带你回家,我们住酒店,然后在清明那天一早给我父母磕了头就走。
我的那个家,我不敢带你回去,那些和我流着同样血液的人,偏偏是想要置我于死地,趁火打劫的人。以前,我是害怕,不敢面对他们,可是现在,我是厌恶,不屑面对他们。所以,景菱,你不会怪我,都已经到了铁岭也不带你回家吧?我只是担心他们会对你说出什么过分的话,做出什么过分的事情来,而且,现在对我而言,那幢房子已经不重要了。在十八岁,那里或许是我唯一栖身的地方,如今三十岁,那里只是我满心回忆的地方。”
景菱紧紧的握住了御晟的手,听着他说着他的过去,说着那些所谓的亲戚,景菱突然发现,御晟心里的痛,是那么的深,那么的深。只是他一直以来隐藏的很好,不轻易发现而已。是她对他的关心不够,是她没有好好的问过,那属于他的过去,竟然是那么凄惨和无助。如果不是姑姑的及时出现,恐怕现在就没有这么爱着她的御晟了吧?
难怪御晟会对姑姑那么好,会那么爱姑姑一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