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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娘最终还是找到我了。
深黑冷寂的夜里,她只往水沟里瞥了一眼,便整个人凝住。
她跪坐在水沟旁,望了很久。
寒风吹过阿娘花白的鬓发、皲裂的皮肤,却吹不起一丝多余的表情。
她俯身翻找,将我的尸身一块又一块拣出来搂在怀里,动作缓慢到像是身体深处陡然生出了厚重的锈。
阿娘将我带回了她租住的小屋。
在昏暗的火光中,她用针线将我破碎的身体一点点耐心缝好。
偶尔有破碎的肉块掉出来,阿娘便不厌其烦地将其塞回去,又补上更细密的针脚。
我的魂魄在一旁静静望着。
就像小时候那样,望着阿娘在灯旁给我编草蚂蚱、补旧衣裳。
那时,她总会给我一个爆栗子,冷着脸斥我:
「看什么看,还不抓紧去读书?」
一夜之后,我的尸身终于补好了。
熹微晨光中,阿娘将我靠在榻上,絮絮叨叨说:
「你这孩子,从小就不顾惜自己的身子。这两日便在家好好休息、少操些心。阿娘出去找找店面,再看间院子,回来给你做馅饼吃。」
阿娘做的馅饼,在家乡宜城小有名气。
我们曾经说好,等到了京城,我当官,她卖饼,买一所种柿树的院子,再养只小狸奴。
多美好的期盼。
可是阿娘,我已经死了啊。
我死后第七日,阿娘的馅饼铺开张了。
就在我被杀死的那条水沟附近。
隔壁是一家酒楼,生意兴隆,日日都要做荤菜。
阿娘很快和酒楼的帮工厨娘热络起来。
她向厨娘抱怨:
「我日日都得早个大起去集市上挑肉。」
厨娘笑着说:
「散户采买是要麻烦些,酒楼里就不一样了。有专门的养猪户送猪来,当场杀。吃不完就放冰窖,血水倒进后头水沟,倒也方便。」
阿娘问:「多久送一次?不若也帮我留一扇猪肉。」
厨娘思索说:「这倒没个定数。我记得上次送猪过来是十月廿一。到时候我帮你问问。」
十月廿一,那便是我死后第二日。
腥臭猪血淌入水沟,再盖上残羹冷炙,任谁都发现不了我的尸体。
过几日再由街道司统一运到城外。
意气风发的女状元,就此人间蒸发。
多么精妙的布局。
多么精彩的谋杀。
「好。」阿娘说,「我一定过来,亲眼瞧他们是如何杀的。」
次日,天微微亮。
几个络腮胡大汉拉着猪来。
他们架起木架,套上套杆,抽出攮刀。
手之所触,肩之所倚,足之所履,膝之所踦,砉然向然,奏刀騞然,莫不中音。
头、肩、背、腹、臀、腿。
六个部位,整齐排列。
就如同,我被砍成六段的尸身。
阿娘平静望着,轻轻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