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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没能走成,陈启烽先一步叹着气跑了出去,黎若微狠瞪了我一眼追出门。
客厅里只剩下我一个人。
躲在角落里的小狗毛球轻手轻脚来到我腿边,蹭了蹭,像是在安慰我。
抱它入怀,我的眼泪又没忍住。
毛球是林越野送我的六十岁生日礼物,它已经十岁,垂垂老矣。
我突然好想林越野,又想我要走了,留下毛球怎么办?
放在兜里的手机蓦然震动。
是林越野从前帮我定时的闹钟——
“徐璟淮该吃药了,吉非替尼片两粒、盐酸厄洛替尼片一粒!”
想到他那时候张牙舞爪‘威胁’我还不能死,要我好好活的样子,我眼眶又酸涩得发涨。
胃里腐蚀般得难受,放下毛球,没忍住冲到卫生间,猛地咳出了几口血。
使劲浑身解数呕了许久,才感觉活过来了一些。
起身之际,却发现我儿子黎容森站在门口,惊愕地看着我。
我一怔,胡乱擦掉嘴角鲜血,心虚地摁下冲水键:“爸没事,只是吃错了东西……”。
他八岁时,我流感高烧不退,就曾吓坏过他。
他学电视里小孩烧香拜佛,求林越野带他去观音山拜菩萨。
一步一跪,跪上九十九层台阶求我平安。
如今我要如何告诉他讲我已经身患绝症,讲我即将要离开呢……
看着我的唯一的骨血缓缓走到我面前,眼尾泛红。
我嗫嚅着嘴角还想解释,黎容森却指着我沾血的衣领嘲讽:“爸,你学什么不好,学林叔叔装病演吐血,都七十岁的人,正经点好吗?”
我大脑嗡地一下,像是被什么东西重重敲击了一下。
黎容森拧眉接着说:“林叔脑子坏掉吃启烽叔叔的醋就算了,你怎么也这样?”
“启烽叔做科研,一辈子不婚不育,为国家做了那么多贡献,人家的境界不是你一个家庭煮夫能达到的!”
我的心如刀剜,一时气涌,当着他的面又吐了好大一滩血。
他皱紧眉头嫌恶地往后退了两步:“爸,你差不多得了啊。”
说着边喊保姆边转身接起电话:“方案刚刚拿到,我马上到……”
人心易变,养儿防老自古以来都是一个笑话。
哪怕是自己生养的,在利益面前,也会倾向筹码多的那方。
能靠得住的,永远只有自己。
第二天,去医院复查。
医生办公室里,他语重心长劝我:“老人家,您这病情再拖下去,恐怕熬不过一个月,还是马上住院治疗吧。”
电脑里,我的胃部CT布满大大小小的阴影。
我喃喃道:“一个月,怎么还有这么久?能不能让我快点死。”
林越野自杀已经违背系统规则,是以我只能等待自然死亡。
医生啊了一声,以为自己听错反问我说什么。
恰在此时门外响起一阵撕心裂肺的喊叫——
“越野他最怕黑,最怕一个人待着,他肯定很害怕,肯定在找我,我要去见他,你们放开我!”
我闻声走出办公室,却见沈露莹状若疯癫,满眼猩红。
她像是疯了一样,平日打理得一丝不苟的头发散乱,哪还有老牌明星的样子。
她和林越野的儿子沈清霖见到我,仿佛见到救星。
上前拉住我的手,语气哀求:“璟淮叔,我知道你和我爸关系好。你就帮我劝劝我妈吧,自从爸走了以后,她不吃不喝不睡,再这样下去,我怕她真要跟我爸去了!”
人在时不懂珍惜,人死了又故作深情。
林越野给过她很多次机会的。
林越野六十九岁生日,她带回来的却是陈启烽爱吃的芒果味蛋糕,她明知道林越野芒果过敏。
出道四十年纪念演唱会,她在直播镜头下牵起坐在林越野身旁的陈启烽,说他是自己的缪斯。
是她亲手剜掉林越野的心,现在又来撕心裂肺什么呢?
沈露莹也看到了我,她冲过来“噗通”一声跪在我面前,憔悴又狼狈。
“璟淮,我求求你,越野死前一定和你说了什么,你告诉我吧。他一定有话对我说,你告诉我好不好……”
想到林越野手腕的血疤,想到他痛不欲生的绝望。
我一字一句开口:“你说得对,越野的确留了话给你。”
“他说了什么?”沈露莹迫不及待。
我神色嘲弄看向她,扯了扯嘴角,幽幽道:“他说他后悔,后悔自己阻碍了你和陈启烽,后悔没早点成全你们,后悔没早点去死。”
杀人诛心,他尝过的痛,现在全都还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