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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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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起床,洛水水望着自己核桃一般肿高的双眼,便吩咐让紫萼拿冰块来敷上,躺在藤椅上闭目养神,来回椅着,不时轻轻发出叹息声。

“娘娘,您还好吧?”紫萼在旁担心询问,一脸小心。

“我没事。”洛水水脸上贴着着冰块,假笑着随声说着,“不过是昨天不小心碰到了一只鱼大放厥词还浑身散发腐败臭气,眼睛被熏着了。”

“鱼?”紫萼一声惊呼,奇道:“蛇宫内一般是没有鱼类敢前往的,竟然会有此等不要命的鱼儿?”

“对,天下就是有这么恬不知耻又不要命的鱼!”洛水水嗤一声,拿下冰块,用手轻轻摁着眼睛,眨了两眨,才松了口气。

“饿了。”

“娘娘稍候,紫萼去端膳食。”

“有劳了。”

洛水水笑着,已经坐到桌前等候了,手拿筷子支着下巴,望着地面沉思。

她决定,以后就在这夜华殿不再出门了,省的有些人有些事眼不见心烦。

紫萼端着膳食进屋,一一摆上桌,“紫萼特意做了娘娘喜欢吃的膳食。”

“哦,对了”,她一如平常啃着鸡腿,抬头问道,“昨天多谢紫萼把我抱回房,要是任由我在门槛上睡一夜,我估计我都要腰间盘突出了……”

“紫萼没有啊!”

紫萼眨着一双纯洁的大眼,洛水水啃食的动作停滞了。

是谁!

谁竟敢趁她睡着了私自抱她!

这蛇宫里竟然有人对她图谋不轨!

“只是,娘娘,您为何会睡在门槛上?”

“啊,只是那鱼儿太臭,一路尾随,把我熏得昏了过去。”

紫萼大骇,“莫不是已经进了咱们夜华殿不成,紫萼这就熏些香料去。”

“嗯,成。”

洛水水不在言语,默默吃饭,吃完后自己默默收拾了餐盘,洗了盘碟。

自从夜华殿内只剩下她与紫萼两人,她便时常分担紫萼的活计,以免把她累晕过去了自己连饭都没得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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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晚,紫萼点了熏香,在房间置上木桶,撒上许多五彩缤纷花瓣,热气氤氲袅袅上升,紫萼扶她进入浴池,伺候她沐浴。

“娘娘,明日十五,正是圆月之日,是蛇宫庆典的日子,您去吗?”

“不去。”她撇着嘴,“哪儿也不去,以后我就在这生根了。”

紫萼看出她心情不佳,不再接腔,小心的倒着热水,伺候她沐浴。

她望着木桶中雾气中做着神情冷然的洛水水,忽叹觉,水妃娘娘,与相思主子相比,亦是差不得几分的。

空灵轻逸的气质,如白雪的肌肤,漆黑的长发散在水面漂浮,一双眼眸如天上明星凝望前方,容态舒雅,明艳圣洁,与那一瓣一瓣的落花形成倒影,更显的她俊目流眄,妩媚可喜。

“娘娘,真是天生的美人胚子呢!”

紫萼轻声呢喃着,用木舀来为她洗发,“奴婢在这天下间,只见过两个像您这么美的人儿,一是嫦娥仙子,一是相思大人,娘娘与她们,不分秋毫。”

洛水水一乐,掐了掐她水嫩嫩的腮帮子,“孺子可教,这么会说话,送你一掐。”

紫萼咯咯笑出声,洛水水扭过脸,趴在桶沿上,“紫萼,明日那大典,你可是很想去?”

“娘娘若不喜欢,紫萼便陪着娘娘。”

“那,我们就去吧。”她转过身,扬起星一般的眸子,“不能为了男人,委屈了姐妹。”

紫萼满面泛红,高兴点着头。

洛水水也淡淡笑了,她只以为明日一行不会引人注意,更不会受人瞩目。

却不曾想到,其中变故,让她与夜尧,天海相隔,久久不得相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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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哄闹的人群声响吵闹在耳边,躺在床榻上的洛水水动了动身子,睁开了双眼,外面隐隐传来了乐声,她坐起身,想起了与紫萼昨日之约。

今日,是蛇宫盛大的节日。

所有蛇宫中人一并参与,普宫同庆。

紫萼敲了门进来,手中捧着蝉翼的霞影纱衣在手中,笑意盈盈道:“娘娘,紫萼昨夜赶制的衣裳,您穿上试试。”

洛水水望了一眼,去拿自己平日的衣裳,“穿这么隆重做什么?又不是去选美?”

紫萼笑着,伸出双手,“娘娘,看在紫萼缝到半夜的份儿上……”

好吧,她就是心太软。

洛水水接过衣裳,束上玫瑰香胸衣,上衣是绣着金黄色云烟与兰花,下裙是逶迤拖地黄色古纹双蝶云形千水霞影裙。

紫萼为她梳妆,挽起髻,戴上翠绿耳环,云髻峨峨,面色娇媚如月,眼神顾盼生辉。

镜前移动脚步,莲步轻移,发出一阵叮咚的响声,衬得别有一番风情美丽可人之姿

她望着镜中的自己,竟然也愣愣的看呆了去。

这容貌,娇美无比,容色绝丽,只让她自己,也觉不可逼视。

潇湘江水一般清丽的气质……

在她一颦一袅,举止投足间,昭彰显着……

不知道,现在这样的自己,立在那冷漠的夜尧面前,会换来何样的眼光。

她脑中晃现出这个念头,她便对自己嗤嗤的笑了。

终究放不下那颗萝卜,那只臭鱼,那条旺财……

“娘娘,时辰将近了,咱们走吧。”

紫萼的声音从院中传来,洛水水连忙跨着脚步出屋去了,二人相扶前行,一路向蛇王殿步行而去。

经由夜尧殿时,她已闻到了那日飘洒满盈的熏香味道,看到漫天飞舞的飘纱凤撵,已明白了相思大人出行将会是何种架势,故,选择了绕道而行。

到了蛇王殿,她与紫萼已脑门上多出了一层密集汗珠,因绕的远,行的快,自然来的也慢。

“水妃娘娘到——!”

一声高亢尖锐刺破耳膜般的嘶吼,她与紫萼踏入殿,入殿第一眼,便望见了正堂微座的夜尧。

他一拢黑衣,玄纹云袖,坐于堂前,面前,是一把琴。

她与紫萼的到来,并未打扰他的琴声终端。

他低垂着眼脸,沉浸在自己营造的世界里,修长而优美的手指若行云流水般舞弄着琴弦。

长睫俊面,唇线形成了诱惑的弧度……

人随音而动,偶尔抬起的头,她心头便一震,呼吸便一紧。

那一张脸,仍是那般翩若惊鸿,引人探究。

沉墨的黑眸,飘忽闪躲,与音与人,沉醉全堂。

音毕,她抬头去看,看到的,是他与相思对视的一汪春水般的眸子。

相思只穿了一件白色衣裳,便是她那遗留百年的雪纱衣。

头发绾髻,斜插一只白色簪花,随意却不失典雅,不施粉黛,朱唇不点及红,眉不染而黛,起身,仰头,甩手,扑倒在他怀中,娇喘连连。

“夜尧哥哥!”

“好听么?”

“嗯。”她点头,眼神纯净的像孩童。

“乖。”

他由心底发出温柔之笑,她转过脸去,坐到了离他们极远极远的地方。

“娘娘……”

“紫萼,咱们吃饱喝足了再回宫,给咱们夜华殿省省粮食。”

紫萼不搭话,只是默默望着相思。

主子,还是主子的模样,却不是主子的性子。

主子,变了……

重生后的主子,不同了,就连少殿望着主子的眼神,也是与以前不同了。

她怀着担心,方才坐下,四周突然一片遍野哀嚎,洛水水与紫萼惊怔的望向四周,呆滞。

群蛇乱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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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里,现在是一个群蛇乱舞的世界。

洛水水和紫萼才刚坐下,忽觉身旁氛围阴森,嘶嘶声愈渐增强。

她呆滞的转过头去,登时抱头尖叫。

白带蛇、白节蛇、吹箫蛇、寸白蛇、洞箫蛇、金钱白花蛇、雨伞蛇、竹节蛇、眼镜蛇……

各种各样的蛇!

这里是蛇宫,有蛇没错。

可现在的蛇,全是扭曲着冰凉滑动身躯各色各样的蛇,全部现了原形。

这令人抓狂的庆典,竟然是他娘的裸奔会!

你们蛇宫人都有毛病!暴露狂!

紫萼一把抓住了洛水水,吓掉了她半个魂儿,“娘,娘娘,这是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我怎么知道什么事,这丫全部都是变态!”

闭着眼的洛水水也跟着狂吼,忍住惊恐大口深呼吸,睁开眼,“嘶——”

一条小青蛇以迅猛之姿飞奔到她面前,并嗖的一声缠上了她的小手臂,一股阴森亮起迅速撺掇全身,她禁不住一哆嗦。

“啊——!妈呀——!蛇——!”洛水水疯狂甩脸,抱头尖叫,眼珠泛白,两眼发黑,两手捧颊,唇部暴张(请参照世界名画爱德华。蒙克《呐喊》),“救,救命,青蛇娘娘,你别咬我,青蛇,青蛇!”

“娘娘,这是,这是瑾王啊……”

紫萼一声提醒,洛水水浑身一僵,机械的抬起臂,“嘶。”

小青蛇友好的吐了吐自己的蛇信子,眯着眼朝她的脸蹭去。

“原来是花瑾。”

她声音淡定,神情苍白,背部冒汗,“你等等,容我……先晕一会儿。”

语毕,她两腿一瞪,眼皮一翻,晕了过去。

罪孽,这一切都是梦啊!

昏倒中的她这样安慰自己,更不敢睁开眼,她怕,看到嗯嗯那赤果果的大白蟒身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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醒来时,已值深夜。

她不是饿醒的,不是被紫萼唤醒的,而是被一盆凉水浇醒的。

浑身一个冷颤,她睁开了眼,艰难而又缓慢的。

现在的她,身在又黑又恐怖的小屋里,只有窗棂透出点点亮光,门前立着两个蛇形大汗,手持兵器虎视眈眈望着她,而在窗下一角里,正坐着那个男人。

玄云龙袖黑衣,冷冷的面,坚毅的唇,和那带着薄怒的眼神,正一眨不眨的望着自己。

“是你?”他动了唇,开了口,说出两个字。

洛水水坐正身子,发现自己的手脚都被上了枷锁,她坐到冰凉的地上,对着那居高临下的男人,眯了眯眼。

“可是你所为?”

她不言不语,他的声音已沾上了怒气,就如同他们第一次相见时的怒,这是后来他们二人之间她再也未见过的。

她的喉间干涩,如堵上了火烧的棉,张开唇,道不出话语。

“本王以为,你至少心底是善良的”,他动了动案几上的茶盏,“但你却在蛇宫庆典上在酒中偷下雄黄,本王,怎能不处置你?”

他声音平淡而无波澜,洛水水张着眼睛望着光下那张绝然的面,抿着唇,倔强的不语。

群蛇现形,原来是被人下了雄黄。

而他查都未查,审都未审,就认定是她。

可笑……

“证据。”她抬起眼,“证据呢?”

“只有你,相思,紫萼三人安然无恙”,他放下茶盏,“不是你,是谁?”

她侧过面去,脸面半扇隐于黑暗中,“相思,是连置疑都不允许的吗?”

“对。”

他说着,已起了身,丢下了腰上的东西,到她面前,“相思天性纯洁,如今更是重生初涉人间,不懂得害人,你,便不同了。”

“这些日子,你便在这里待着吧,勿要再闹事了。”

他的声音渐行渐远,吩咐落了锁,看紧门,严禁水妃娘娘出门一步。

她颓然躺倒,望着他丢下的东西。

正是那金色闪亮的牢笼,他一直挂在腰间的东西。

如今,二人之间曾经羁绊的物什,他也懒得带了。

只因为,他现在有了相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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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深夜暗到她以为自己到了地狱,所以动了动手,腕上的枷锁也随着撩动,发出了拖地的声响。

在这静谧的空气中,异常的响亮。

她睁眼仰望着窗棂,“我到底,为什么来这里,为什么见到他,为什么要来承受这些……”

“呵呵……”一声春风细雨的笑声滑过耳边,脸面潮湿被人用手指抹去,身旁,毫无察觉的坐下了一位白衣公子,为她擦拭着不知不觉留下的眼泪。

她转过脸,望着身旁的人,“是你?”

“本仙听到你的召唤,便来了。”

他说着,拂尘一动,屋中飘漾起淡淡素华光芒,似云清笼月的清明,有轻微幽香在室内飘荡。

“我没有召唤你。”

“可是你想离开了”,他莞尔轻笑,“本仙曾在梦中许给你一个愿望,现在,便能实现。”

原来有些梦不是虚幻的。

她动了动唇,“离开?”

“对,你若不贪恋此地,本仙便带你走。”

“走……”

她的身上湿意未褪,依然觉得有些发冷,她浑身有些瑟瑟发抖,身旁的男人悄悄靠近些,传达着自己身上的温度。

“意下如何?”他仍然是笑着,洛水水只能痴怔的望着他的笑容。

他望了一眼她脚下的金边小笼,拾了起来,塞到她的手心里,她的手中一片灼烧。

离开。

还是留下。

她望着那笼子,怔了半天不语。

“娘娘?”外面,传来了细细的呼唤声,是紫萼的声音,“娘娘您还好吗?”

身旁白素光芒一闪,那位白衣人已不见了。

门未被打开,从窗棂中,攀爬出紫色的藤蔓,委婉游移,悄悄攀延到她的脚边,缓缓的,神奇的,幻化成了紫萼的形状。

她手中抱着温热的饭盒,身着紫色衣裳,齐碎的刘海下是担心的瞳眸,“娘娘,外面侍卫睡了,紫萼想您今天还没用膳,特地烧了些饭菜送来。”

心底,一片暖流。

她愧疚一笑,“有劳了。”

紫萼微笑,却隐不住满面的担忧与同情。

饭盒打开,洛水水手上有沉重的镣铐,紫萼便喂她用膳。

才刚吃了两口的功夫,门外忽然有了异响,起了骚动,说是相思大人受惊了,满身虚汗,呓语难寐,恐是受惊了。

这大半夜的,消息传遍了整个蛇宫,就连她这在牢笼里的人都知晓的一清二楚,更能猜出夜尧殿内是个什么情景。

她的眼角瞄到那进笼子,心头一酸,连口中的饭菜都变成了苦涩,食来无味。

她想起自己眼睛不好的那两日,他也未曾这样上心焦急。

就连请大夫都假手他人。

而那时,他仍然记得为救他的相思往自己身上弄上相思花……

他所做的一切,都只是为了相思……

几滴泪掉到手上,筷上,她放下碗,趴在腿上,呜咽出声。

紫萼情急,连忙掏绢为她擦泪,“娘娘,你没事吧,是紫萼的膳食做的不好,惹娘娘生气了。”

“不怪你,也不怪他,更不怪相思,怪的是我太傻了,我是个笨蛋……”

她似乎下了决定,端起饭来几口扒了干净,抱了抱紫萼,“谢谢你,这时候,只有你关心我。”

“紫萼理应伺候娘娘。”

“你回夜华殿等我吧”,她笑的美丽,“过些日子,少殿就会把我放出去了。”

“娘娘,明日紫萼到夜尧殿去为您求情……”

“不必了。”

她轻摆着手,故意牵动了锁链,外面人敲了敲门,“娘娘?”

紫萼一慌神,“娘娘,紫萼先回了。”

洛水水朝外应了一声,紫萼也走了。

瞬间,屋中又是一片空寂。

她站起身,走到那一片黑暗中,望着前方,淡绝凛然的,“走吧。”

“决定了?”

“我跟你走,到哪儿都好,只要离开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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