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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泠姨……”我拉了拉她，让她别在今日沉不住气。否则好好的大年三十，被搅得乌烟瘴气便不好了。
泠姨罢手，那丫鬟却不肯了，还欲还手，被我一手抓住：“莲儿，适可而止。怎么说都是我主你仆，想清楚了再动手。还有，我娘才是正牌的将军夫人，请你以后在二娘称呼前加上‘二’。”
她狠狠地抽回手，怒瞪着我们道：“打狗也要看主人，你们会后悔今天打过我的！夫人绝不会绕过你们！”
在她离开前，我又叫住她。我告诉她：“看事不要只看表面。金玉其外，尚可败絮其中。你又怎知，其外不金，其内就必定是败絮？”
莲儿不屑地看了我们三人一眼，完全没有将我的话记在心上，哼哼两声便离开了。
浅桐握紧了手，她说她要变强，保护我和泠姨，我笑了笑：“放心吧浅桐，别的地方我不敢说，但若是颜府里，我颜慕还没那个能力保全你们的话，我还是父亲的慕儿吗？”
“那咱们出不出去？”浅桐问。
“当然要出去。既然父亲都亲自迎接，我们怎么能不出去？”
然而，在我们踏出南苑时，香菱晃晃张张地跑来：“不好了不好了！小小姐——”
“何事这样慌张？”
她顺了顺气，道来：“淑妃娘娘銮驾起早了，这会儿已经到了府门口了！”
“那又怎样？难不成她还要治我的罪？”
“如只有淑妃娘娘还好说，可不知怎的，皇上突然改变主意，圣驾一同来了！”
泠姨浅桐一同变色，不容我说一句话便拉着我飞奔。可我心不在焉，思绪也跟着飞起来。
他在弱冠之年登基，改年号嘉林。颜诗画便是他迎进宫的第一位妃子。不久她便被封为淑妃，受尽恩宠。
另外，为巩固皇权，一月后又同时迎进慕容宰相的孙侄女慕容心、姚国舅的孙侄女姚水苓，和兵部尚书的重孙女贾美贤，分别封为德妃、贤妃，与贵妃，此为嘉林年间所传的四大皇妃。
嘉林二年三年，朝中大臣陆续将女眷送入宫中为妃，后宫开始充盈。只是过去了三年，后位一直空虚。
有时，浅桐也会从坊间带些流言回来，说这四大皇妃不知何时还有了排名，是按照受宠程度来排的。从高到低分别是颜淑妃、慕容德妃、姚贤妃、贾贵妃。
据说还有缘由。
颜诗画是四人中才貌最出众的女子，所以最受宠。而慕容心是当今皇上母亲的娘家人，姚水苓又是皇太后的娘家人，所以这两位不相伯仲。剩下的，就是贾美贤了。她的地位相较于前三位来说，便低了许多。故而只排第四。
十年没见的皇太子……那个亲切地喊我慕儿妹妹的皇太子，他会因此治我的罪吗？我有些不相信。但没多久便摇了摇头，十年可以改变很多，沧海亦能变桑田，我凭什么认为人不会变？
当浅桐摇了摇我时，我才恍惚回过神来。
我的眼前，众人已跪了一地，站着的，就只有我对面的皇上、颜诗画，还有我。
父亲跪在最前，不安地回过头来看着我，口型在说：慕儿，快跪下！
没想到一晃眼，他居然已经长成温文尔雅的翩翩公子了。我的记忆里，还是只有那个围着我跑，喊我慕儿妹妹的小太子。忽然间要让我改称他为皇上，实在是难以接受。
他远远地看着我，扬声道：“大家都起来吧。”
父亲站起来，忙上前请罪：“请皇上恕罪，小女慕儿十年未出南苑，见到皇上难免有些紧张。”
“不碍事，”他许了父亲直起身，又看着我，眼神有些迷离，“慕儿十年前遭遇的事朕也有所耳闻，想不到竟留下了一道疤……真是可惜，若是没了那道疤，定是比淑妃还要出落得动人了。”
我清晰地看见，淑妃在听到他的话后，有些不高兴。但还是体现着她的大度，悠然道：“皇上，十年前慕儿险些遭遇横祸，臣妾也有罪。若不是臣妾撇下慕儿一人回了屋，恐怕就不会发生这等事了。”
于是，他们便开始这样你一言我一语地推来推去，一会儿有罪，一会儿该死，我听得不胜其烦，竟然在不经意间打了个哈欠。
那个哈欠后，所有人的视线都定在了我的身上，父亲的脸色越加沉重起来。
他不说话，打量着我。
父亲以为我犯事了，又跪了下去请罪。接着，颜府的所有人也跟着跪了下去。我犹如刚入世的孩童，痴傻地望着前方。
“慕儿！触怒了龙颜，你还不赶快跪下！”
那是父亲第一次喝斥我。他的样子害怕极了，唯恐当今圣上给我下一道杀令。
然而，他只是微微一笑，手一挥道：“都起来吧。颜将军，这里也没外人，你是父皇的莫逆之交，如今又是朕的岳丈，不必过于约束。”
“臣不敢……”父亲弯着身子。
颜诗画将父亲扶起道：“爹，既然皇上已经开口了，您就从了吧。”
“是，臣遵旨。”
我看着他们说来道去，好不快活，正欲打第二个哈欠，却见一道明黄色的身影蹿了过来。“慕儿这是怎么了，春日还未到，这么快就春困了？”
镇定之后，我做行礼状。他伸手一挽，道：“慕儿不必多礼了。”
父亲上前道：“皇上，臣教导无方，才令小女慕儿对皇上不敬，请皇上——”
“颜将军不必请罪，”他正色道，“慕儿的活泼可爱，天真纯洁，这世上怕是找不出第二人了。罢了，都进去吧，今儿是大年三十，朕来瞧瞧，颜将军家有什么好吃的不。”
颜诗画也上前来，挽着他的手道：“皇上，让臣妾领着您进去看看吧。”
“好，画儿就带路吧。”
他们两人有说有笑，同大家进了府。
浅桐和泠姨忙上前看我有没有怎样，我抬头一看，发现她们两人都已经冷汗连连，不禁笑道：“泠姨，浅桐，你们两个是怎么了？很热么？”
“小小姐，我们都快被你吓死了，你怎么可以对皇上这么不敬啊！”泠姨焦急着道，“就不怕皇上龙颜大怒，下旨斩了你吗！”
“就是啊。”浅桐附和。
我笑了笑：“不知道。我在南苑待了那么些年，都不曾出去过，脑子里记着的人，都还是十年前的样子呢。刚才他站在我面前，‘皇上’二字实在是叫不出口，只想叫他一声太子哥哥——”
“小小姐！”泠姨赶忙捂住了我的嘴，四处观望了一下后才继续道，“饭可以乱吃，话切莫乱讲！记住，这些话下次不要再说了！他现在已经贵为九五之尊，你若再喊他太子，那用意可是昭然若知的！”
我叹了叹气，终究什么话都没说，挽着她们进了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