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踏着石桥另一端的台阶,一身白色KAPPA运动装的男子已笑意盈盈站在林宝儿身后。她随手放下团扇,正展肢翘首,陶醉在脑海中的<霓裳羽衣>里飘渺舞袖,丝毫没能察觉身后潜伏而来的“登徒子”。
“玉环,真是红颜祸水啊,想死我了。”陈臣猛然从身后将佳人紧紧拥入怀中。林宝儿被吓得心跳过速,半天回不过神。摄影师却在对面笑嘻嘻的看热闹。
“吓死人不偿命啊!真讨厌。”林宝儿花容失色,看到是陈臣,才半真半假的娇声抱怨。竟然会在这里碰到他,不怪人说有缘千里。她掩饰不住脸上的喜色,转身看向桥下的小溪。
“朋友告诉我桥上有个美人儿,我正这儿纳闷呢。怎么也想不到是我的心肝宝贝。”他环住她的肩头接着说:“赶紧换衣服去,我朋友还在前面等着呢!”
“我说过要跟你走吗?”他也太自做多情了吧?
“那可由不得你。你知道我一直没什么耐性哦?”陈臣又来恐吓她,不愧是个混蛋。林宝儿刚换回自己的衣服就当了他的俘虏,顺便还被抢走了数码相机。
“哥哥,你眼看”四张半“了吧?怎么还这样啊!”她此生对这个穿梭于生命中的男子除了无奈还是无奈。
“宝儿,这么久不见,更漂亮了。这”贵妃“装扮的是有板有眼。”陈臣边预览相机上的照片边夸奖道。
“承蒙夸奖,十分感谢。”她接过他递还的相机,不久,便赶上了陈臣的几个朋友。林宝儿奇怪的发现,别人都是比翼双飞,只有陈臣落了单。
她在他耳边小声问道:“你的女伴呢?”
“天涯何处无芳草,何苦单恋一枝花。老天饿不死瞎眼鸟,缘分就在眼前。”他对女人的态度向来如此。
“说起来我们还真是挺有缘,跑到千里之外邂逅了一把。”她不禁感慨到。
“老公转业了?”他问。不然她怎么会在陕西。
“恩。”她轻声应和,隐瞒了实情。打心眼里并不想陈臣知道她与田暮重归于好。她或许是感染了“多拿多占”的毛病。他此时是她眼前的风景,她不想因为任何原因扫了兴。这样的不期而遇多美好啊?
执手同行,泛舟赏菊。陈臣的手宽厚而温暖,使林宝儿得到了短暂的稳定与安宁。
陈臣不断克制自己漫溢的情欲,想说的话太多,却一时不知从何说起。他在昭陵六骏的瑰丽陶马边,凝视她抚着马背时的悠然表情;在含元殿朱红的立柱旁望着她端庄的背影。她与他或有前世吧?他一向自诩看淡世情,却常常忆起她的清影,记忆中的情结便是林宝儿匆匆消失在清晨的大雨中。他曾冀望她能找他,然后将淡淡的失望收藏在记忆中。朋友们刚刚还在谈笑间调侃他遍地花丛,他可从没将她当作任意攀折的野花。她是他对生命的一种感受,或是期许,或是等待,或是独处时回味的风月,或是枕畔残留的余香。总之,他喜欢。
“去过雁塔了吗?”陈臣抚着林宝儿顺滑的长发,柔声问到。
“恩,只是没什么心得,对和尚的事情不太关心。”林宝儿一边走一边从包里取出瓶“农夫山泉”递到陈臣手中。
“看那么多书,不学佛吗?”他接过水笑问。
“太难,没研究过。”她知道的那点佛理,最多是口口相传于民间的积德行善而已。
“该看,大有裨益!”他喝过之后,把水递还给林宝儿。
“你学佛?”听陈臣的口气是这个意思。他这样的俗人还学佛?简直不可思议!
“随便看看。”他仰头张望着巨大的水车。
“师傅,可否度化弟子一下?”她对此的兴趣完全超过了园中的任何风景。
“想知道什么?”他稳稳坐在一块大石头上。
“先说说空即是色,色即是空。”她常听人提起,却从不解其中真谛。
“此一句出自<般若波罗密多心经>,般若者,有似船筏。波罗密多,就是涅盘彼岸。也就是借助佛法的船筏到达极乐彼岸。简单通俗的讲,色空者就是说”地,水,火,风“四大种能造各种色相的因色。一切法无不摄于空性相中,地,水,火,风也都是无相当然,因为无实有、无我、无自性,如此”自性本空“,就叫做”色即是空“。要是色相象来源于”自性本空“,这样的色相就都是空体,因为离了”自性空“,就谈不上空,所以叫”空即是色“。”他不急不徐的讲述,让林宝儿觉得对面讲话的人不是陈臣,而是位高僧大德。
“太高深,欠缺悟性。”她似懂非懂,但感觉喜欢。
“慢慢悟吧,不急!慈恩寺那老和尚悟了一辈子。一辈子不够,还有下辈子,下下辈子。”他宠溺的拍拍她的头顶。
“真有生生世世吗?你信轮回?”她一直觉得前世今生不过是活人一相情愿的杜撰。
“你可以看看<十二因缘法>,它正是揭示众生在六道轮回中,生而死、死而生,无始无终地生灭流转、轮回不息的根本原因。”他说着起身,伸手将林宝儿从石头上拉起。
“看来你还真是个虔诚的善男。”她极其爱慕此时的陈臣,沉稳睿智而博学,继续纠缠到,“有点耐性嘛。再讲讲。”
“拿你没办法,简单也得说一堆。这样说吧,生死都是因缘,没人控制的了。人没悟得大智慧即是”无明“,无明而妄行,妄行就造业,造业就受报。根据前世所造的业,经过识别,选择有缘的父母而投胎。作恶的人会见恐怖的景象,在找父母时投错胎。男女交媾后的物质叫”名色“,不久成了胚胎,长出眼,耳,鼻,舌等六根,逐渐有了六种感觉,然后强忍痛苦出娘胎触世。再承受前世无明,妄行因造成的现世苦果。因爱而想索取,索取又想占有,为实现欲望,再妄行造业,离世时受风刀解体,身陷无尽轮回。解释的还算明白吗?”陈臣双臂拥住正在发愣的林宝儿,微笑着问到。
“这个比较明白。阿弥陀佛,多谢师傅!”她双手合十作揖。再看看气韵懒散,神态悠闲的陈臣,真是人不可貌象,海水不可斗量。此人深藏不露,绝非徒有其表的纨绔子弟!
“那有辆骆驼拉的皇舆。走,看看去。”林宝儿闻声看向陈臣手指的方向。
二人共处于朱红色车辇狭小的私密空间内,几乎能听到彼此的心跳和呼吸。陈臣终于有机会引发他情欲的火山,这个男人怎么就与刚刚盼若两人呢?
“佛不是说不可妄行吗?你这是造业。”她避开他灵巧的唇舌,趁着喘息的机会小声呢喃着。
“我只管种下今世的因,坐等承受来世的果。”他的手直入她的衣襟,在她丰盈的躯体上放肆掠夺。
“我是在承受前世的果吗?”她狠狠回吻着迷乱的陈臣,不笃定的自问。
驼铃声停了。跳下车辇,两人便是常态。陈臣的朋友们已经等得不耐烦了,急着去吃午餐。林宝儿委婉拒绝了他们热情的邀请,急着回宾馆收拾行装,之后赶乘下午四点多的火车。票根上的终点,另一个男子还在焦急等待着她。
出租车在公路上飞驰。告别了陈臣,心中却藏着淡淡的不舍,他们此生还可能相见吗?拿出那张不知密码的信用卡放在唇边,上面有多少钱已全然无所谓了。空空色色,如此而已。
经过宾馆安静的走廊,林宝儿拿出房卡插入门锁中,嘀的一声闪亮了绿灯。疲惫的推开房门,一串低沉的脚步声已停在身后……
看着载她的TAXI缓缓离去,陈臣终于不堪忍受胸中那份难舍,草草告别了朋友,乘另一辆出租车尾随而至。他明知自己是心存贪念,却依旧执意妄行。他不求占有,难道连“执取”也不行吗?他不愿苦苦盼到的尘缘就这样匆匆流走,执迷不悟的追逐着缘分。
将林宝儿死死抵在宾馆玄关的衣柜上,仿若重演着他们当初的偶然。他甚至开始后悔当初竟然会对她心慈手软。一切都因前世注定的吧?他与她的因缘剪不断。多少次不期而遇却始终未能长相私守。他或许是老了,少了几分飘逸,多了几许牵挂,甚至想留住这个与他机缘深厚的女子。
“宝儿,不走行吗?”陈臣紧紧拥着赤裸的林宝儿竭力挽留,象是要在怀中把她揉碎。
“家里会担心,必须走。”她将头埋进他的肩窝,无奈的轻叹。他们许是没有相守的因缘。
“有空一定去看我,一定!”他无力挽留,退而求其次。人生苦短,还会有缘见到她吗?
“一定。”她伸手抚着他棱角分明的脸庞,凝视他哀伤的神情。
“那张卡你还留着吗?”陈臣忽然问起。没有密码,那根本等同于废物,她可能早已扔掉了。
“你没挂失吗?”她以为她手里留着的应该是个废物。
“当然没有,卡在吗?”
“恩。”她起身从钱夹里把那张卡抽出来,在他眼前晃晃。
“趴下,告诉你密码。”陈臣用手指在林宝儿细腻的脊背上慢慢勾画着,反复几次才问到,“记住了?”
“记住了。要不是应急,我大概不会用这上面的钱。”如今她已经习惯把这张卡当成“废物”了。
“记得来看我。”他低头吮着她的耳珠叮嘱到。她没再回答,也许吧……
“陈臣,殷小磊现在怎么样?”林宝儿忽然想起那个固执而痴情的男孩子。
“他已经被开除很久了。”陈臣如实回答。
“为什么?”她疑惑不解。他曾答应过不为难那个大男孩儿的,怎么能说话不算数呢?
“我总不能留个通缉犯做员工吧?”她错怪了他,陈臣一脸委屈。
“什么?出什么事了?”她一时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恶意重伤。朝女朋友的脸上泼了硫酸。残不忍睹。”陈臣讲话的表情很严肃,绝非玩笑,“那女的背着他跟个有钱的老男人乱搞,这小子一时想不开……后来跑路了,再没来上班。”
林宝儿心中瞬时充满了罪恶感,殷小磊因执迷妄行而堕入地狱,自己难道就没有一点点儿责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