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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个事情的经过就是这样的。我记得那个时候我眼里的星星愈发的多起来;我记得那个长毛在我和良子的身上得意地跳来跳去;我记得缺牙少年最后还是爬起来了,他用鞋底使劲地搓我的脸;我记得缺牙少年和长毛扬长而去后甩下的话:“不服气就来跟老子斗,我邱武在曙明中学等你们俩王八蛋。”我还记得我躺在地上好多的人把我围成了一个圈,然后摇摇头离开。在迷糊中我再次看到了米娟,她站在我眼睛的上方,她皱了眉头。
最后我记得我飘了起来,像在秋风中的枯叶,嘈杂声一点一点地消失,我吐一口气就什么也记不得了。
醒过来的时候良子坐在我的床边,一直抱怨女人误事,让他泄了真阳。其实良子伤得比我还重,只是他护了头,虽说见了血,却也无大碍。还有,我清晰地记得自己是被这个称泄了真阳的良子背到医院的。后来我说,你要是当时不软该多好啊!良子没说话。
我环顾四周,病房通体白色。这像是要预告人的死亡。我再看良子,吓我一跳,面色白得吓人,我忙问:“你脸色怎么这么白,你中刀了?”说着就要坐起来。
良子平静地把我按了回去,说:“我裹的纱布,昊哥。看来你还很严重,再睡会儿吧。”
我说:“哦。”然后又闭了眼睛。
当我再次醒来的时候,我妈已经坐到我的床边。屋里开了日光灯,我弄不清楚时间。我妈看我醒了,忙不迭地问我伤势如何,还觉得哪儿疼之类的。
我说:“妈,你听我解释。”
我妈说:“你别解释了,邻居们都给我说了。”
原来,我跟良子挨打后,很短的时间内,左邻右舍就传开了,沸沸扬扬,并且版本不尽相同。我妈听到的版本是这样的:我和良子见一少女受恶棍欺凌,心中愤愤不平,于是见义勇为,迎恶而上,但最终不敌恶棍,被其所伤,少女见我和良子实力薄弱,不堪一击,顿觉恶棍可靠,尾随而去。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这是被美化了的斗殴,实际上左右相传的就是一场“姑娘争夺战”。我知道,我妈是一明眼人。
我说:“妈,你怪我吗?”
我妈说:“怪?怎么会呢!你们是见义勇为,是对的。”
良子在一旁听了我妈的话,一拍脑袋,直说:“完了,完了,我爸可没这么开明,他肯定要扒了我的皮。”
事实证明良子的父亲并没有扒他的皮,只是掴了他两耳光。良子出院后悻悻地回到家里,诚惶诚恐。他爸坐在客厅,一见他回来就气得发抖,走过去就是一耳光说:“你怎么这么不争气啊,这几年养你的饭算白吃了啊,你大年初一就捅娄子你,啊?就那么两个徐混都打不过?人家王昊躺地上都还放倒一个,你把我的脸都给丢尽了!”
良子捂着绷了纱布的脸吓得不敢多说一句。
然而在我妈那里,良子的形象是光辉的,我妈一直在感激他把我背到了医院,说,多亏了别人良子腿力好。
良子有些难为情地说:“我……”然后就卡住了下文。
良子对这事儿一直感到愧疚,他觉得我是因为他和那个坐在床上哭泣的姑娘才受的伤。他的愧疚在于当我叫他上楼后,他并没有见到杜芳,床上除了一滴鲜红甚至连一根头发都没有留下。良子认为这很对不住我,就仿佛是我的良苦用心都化成了泡影,这还不够,还让我被狠狠地揍了一顿。他在我旁边一个劲儿地道歉,说全是他的错。
我说:“良子,你相信不相信或许咱们非常幸运?”
良子急道:“你瞧,你瞧,都还没有清醒过来!”
我说:“我的意思是,你相不相信我们走另一条街或许会被车撞会被树砸?”
良子说:“怎么会呢?如果走那边就什么事儿都没了。”
我说:“只要你相信,那就是真的,谁都说不准,所以我们是幸运的。”
良子就不说话,我开始想。
其实我还是感到遗憾,这件事牵扯了那么多姑娘,而我挨了揍却不是为了自己喜欢的。良子以为这是因为杜芳;缺牙少年是听了漂亮女网管的话,我却是因为跟踪李逍追求的米娟。这多少说起来有些荒唐,这些姑娘里,没一个是我愿意为她而躺在这儿的。这种心理落差在瞬间拉大,我开始渴望朱亚岚的出现。
我在第一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就模糊地想到了朱亚岚,满脑子都是昨晚她欢快的场景。我想再让自己做一个梦,梦里我毫无顾忌地拥抱着她,梦里她一样欢快雀跃。
然而事实上,我第一次醒来看到了把头裹得像木乃伊的良子,他在病床边焦急地注视我;第二次醒来时看到了我妈,她在病床边怜惜地注视着我;我没能第三次睡过去,朱亚岚也自始至终都没有出现过。
这种心理落差一时让我很失望,心情抑郁不堪。这种抑郁一直到我出院都仍然保持。只是,谁都没有因此而怜悯我的这种心情,我想象朱亚岚或许知道这事儿,她也在心里怜悯了我,她明白我不是去争夺姑娘的。她知道我的人品,连“喜欢”二字都说不出口,还没有直接扯漂亮姑娘衣服的胆识。
可我还是担心了。这起流血事件一定是在传播的途中版本再次翻新。比如,甲对乙说“王昊和良子被侮辱一女子的混混打了”,这话有可能被乙传给丙就是“王昊和良子侮辱一女子被混混打了”,丙一听,这还得了。马上传给朱亚岚“王昊和良子被混混侮辱后又被一女子打了”。或许当时朱亚岚正提了水果准备来医院看望我这名英雄,忽听丙这么一说,顿觉我已经不干净,像是别人啃剩下的苹果,哪怕只咬了一小口,都被氧化得瞧着恶心。于是她马上放弃了探望。
我编造了这些个荒唐的理由来阻止朱亚岚的出现,我在心里说服自己,朱亚岚是不忍心看到我这副模样,她心痛了。
“我心痛了。”半年后我在朱亚岚给我的日记本里找到她写下的话,是我的假想,是她的真切感受。那时候去理塘的车在川藏路上一路颠跛,我看她的日记心犹如刀刺,眼泪滴穿了厚厚的纸页,眼睛里一直呈现一辆车同另一辆车的擦身而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