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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曼玲说不会啊,我就是A型血啊,我们在学校体检时做过化验的。
陆三强笑着说不可能啊,你不会是这个血型的。
陆曼玲说错不了,我这有化验单。说着从口袋里把前几天在医院化验血型时的单据拿了出来。
陆三强接过那个化验单认真地看着,她看到父亲的脸色慢慢地变了,先是灰白后来由灰白变得青紫,神情也越来越难看。她当时并没有多想,只是说爸爸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陆三强沉着脸不吭声,对她看了又看,那表情让她感到格外地陌生。然后他一语不发地站起来转身离开了她的屋子。
当天她照常返校上学,一切都和过去一样平静。
后来她才知道那天她走后,家里闹翻了天。父亲突然大发雷霆,无端把家中几件价值不菲的古董摔了个粉碎,谁劝也劝不住,谁劝他就对谁破口大骂,后来他因血压升高晕倒被送进了医院。
一个星期后父亲出了院,他派人到学校把陆曼玲从学校叫了回来。父女二人把门关起来进行了一次严肃的谈话。
面容憔悴的陆三强低头呻吟了良久,才有气无力地说了下面这一番话。他说,我是O型血,你母亲也是O型血,这一点我非常清楚,因为生你的时候,你妈难产出了很多血,我给她输过血。我以前读过几本医书,关于血型的常识还是知道一些的,两个O型血的人是不会生出A型血的孩子的。当年你妈和人跑了以后,我就对她们二人进行了调查,你妈和那个男人在与我结婚前就有来往,现在情况已经非常明了,你应该是你妈和那个男人的私生女!看来我们父女二十几年的缘份从今天起就要尽了!
说完这话陆三强早已是泪流满面,喉咙里像塞了什么东西,哽咽着泣不成声。
陆曼玲一下听得呆住了,愣了半天才回过神儿来!
父亲的话像一把尖刀一样扎在陆曼玲的心上,她的心彻底地碎了!她不相信这是真的,可父亲悲痛欲绝的表情让她知道一切都千真万确,她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她心中的天空瞬间坍塌了!
她沉默了,整个人都呆掉了,脸上的表情就像一个蜡塑的人偶,麻木了,僵死了。一起僵死的还有她的思绪,她丧失了思考的能力,连呼吸似乎也停滞了,胸口像被一块巨大的石头压住了,沉重得透不过一丝气来。最后她把夺眶而出的泪水一抹,上前两步,扑通跪倒在一下子苍老了许多的陆三强面前,咚咚咚连着磕了三人响头,站起来转身就跑了出去。她一个人在大街上奔跑了不知道多长时间,直到实在累得不行了,她才站住了脚步。她搞不懂为什么命运偏要和她一个弱女子开这样一个让她根本无法承受的玩笑,从小失去母亲的她已经够不幸的了,可是谁会料到更大的不幸还在这里候着她,那年她才二十五岁。
她以为父亲再不会要她了,她也不想再回到那个家了。
可是十几天后陆三强到学校敲开了她宿舍的房门,她简直都不敢认他了,只见他眼眶黑黑的,人整个儿瘦了一圈。她看着这个二十三年来自己一直称之为父亲的人,尽管她一再克制着自己,可是眼泪还是不争气地流了下来,她用手去擦,却越擦越多,抹糊了一脸。
陆三强的泪水也瞬间溢满了眼眶,他强忍着不让泪水流下来,声音沙哑地说,孩子,爸爸想通了,我们干嘛非要计较那个符号?我们父女在一起生活了二十多年,你是爸爸的女儿这是什么也改变不了的,你和爸爸回家!我们父女从此再也不分开了!
陆曼玲再也控制不住自己,扑到爸爸的怀里号啕大哭,所有的委屈都在这一瞬间得到了淋漓尽致的释放。
从此,陆曼玲更加憎恶自己的母亲!
她知道自己是这个女人和别的男人生的孩子,在这个生活了二十多年的家里,突然之间一个与自己有血缘关系的人都没有了,她一下子陷入这种尴尬的境地,让她一时之间彻底地蒙了,不知道自己是谁了,这一切都是那个生她而不养她的女人造成的,她对这个女人除了恨还能有别的吗?
她恨这个给了自己生命,同时也给了自己耻辱的女人。她曾经用最恶毒的语言谩骂和诅咒这个女人:卑鄙,无耻,下贱,自私!她觉得不管用什么话也不能表达她对这个女人的怨恨!进而导致她憎恨一切放荡的女人,憎恨一切不守妇道的女人。
走上社会后,她时刻注意自己的形象,特别是和华山结婚后,她更是时时处处加着小心,生怕在生活作风方面出现什么问题,引起别人的议论。由于她处处设防,公司里的人私下里叫她“冷艳美人”、“芒刺玫瑰”,一般很少有人敢在她面前开那些带点颜色的玩笑。你第一次说,她装作听不懂,不予理睬;你再说,她会突然变颜变色,拂袖而去,让你陷入到尴尬无比的境地。
郎俊才大学毕业那年,为了找工作他跑了很多地方,可是他中意的岗位竞争激烈,难以如愿;人家选中他的地方薪酬太低,他又难以屈就,一时陷入高不成低不就的两难境地。后来还是敏雯找到她的叔叔,她叔叔找到自己的战友,当时的前江市市委常委,宣传部长齐敏章,把郎俊才硬塞进了已经人满为患的《前江日报》社,先是做了一个见习记者,后来又补缺进了编,成为一名正式记者,了却了郎俊才的一桩心愿。
敏雯毕业的当年,郎俊才和敏雯结了婚。敏雯的父母虽然对这门亲事不满意,可是拗不过宝贝女儿已经死心塌地宁愿不进家门也不屈服的态度。在郎俊才和敏雯俩人把结婚日子已经定下的前二十天,她的父母才得到了女儿的最后通牒,尽管父亲还绷着脸放不下架子,可是母亲早受不了了,顾不上一贯专制的丈夫的反对,含着眼泪把女儿找了回来,嘘寒问暖,跑前跑后地张罗着给女儿操持起婚礼来。敏雯结婚一年后,父母看不了女儿受无房之苦的煎熬,又拿出积蓄为宝贝女儿交了房子的首付款。敏雯是学国际贸易专业的,她本应该到沿海和有对外贸易的边境城市就业,可是父母舍不得让女儿远走,于是父亲托关系把她安排到了前江市外贸局机关工作。
婚后的生活平静而温馨,可是日子一常,双方性格上,生活习惯上的矛盾也渐渐地表现出来了。首先是敏雯不善做家务,不会做饭。敏雯从小生活在父母的关爱之中,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对做家务几乎一窍不通。谈恋爱期间,他们俩有时在一起煮点方便面什么的,还感到很浪漫,那时吃什么都无所谓。可是天长日久过日子就不行了。敏雯下厨房不是饭不熟,就是菜忘了放盐,既使什么都放了,味道也是让人难以下咽。没办法郎俊才只好天天下厨做饭,他做的饭虽然也不好吃,可是总比敏雯做的要强得多。敏雯上班的外贸局工作不是很紧张,她不用每天准时去坐班,于是她就经常睡到太阳升起多高还不起床。即使早上她起来了,也很少收拾屋子,有时甚至连自己的被子都不知道叠,起来打扮一下自己,就锁门上班去了。郎俊才回来一看,屋里盆朝天,碗朝地,床上被子他走时什么样现在还什么样,他只好从头收拾起。如果说这些问题还不算什么问题的话,那么敏雯对郎俊才家人的排斥,就让郎俊才难以接受了。
去年夏天的时候,郎俊才的母亲曾经来他们家住过一段时间,这是母亲第一次来儿子家。老太太还是农村人的思想观念,中国农村的观念那就是养儿防老。自己虽然还不老,还用不着这个小儿子养活,可是到了儿子家,还不就是在自己家一样嘛!所以老太太从进屋那时起就为儿子操持起这个家来。看到儿子天天从早上起来就屋里屋外地收拾,收拾完还要下厨房做饭,老太太就看不惯了。她说,一个大男人,怎么像个女人一样什么活都干呢?你看咱们家,从我进门起,几十年了你爸他就连一块手巾都没有洗过。不是他不洗,而是我不让,男人就应该干大事,外面的事由男人去跑,家里的活自古天经地义就是女人干的!郎俊才就解释说,现在时代不同了,男女平等了,现在城里人家家都这样,家务活两个人都干。
母亲说,那你们家也不是两个人干啊,是你一个人包了。
郎俊才就说,敏雯从小家里就有保姆,父母也不让她干家务活。她现在也不是不干,而是她干不好,她干完了我还得重新来,所以是我不让她干的。
母亲想了想说,那好,反正你大哥那里现在也不用我,我就在你家住一阵,我现在身体还行,我帮你干家务活。一个大男人,天天婆婆妈妈的也不怕让人家笑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