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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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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躺在床上,脸颊火辣辣地疼。

今日少夫人派人请我去花厅,说我娘要来看我。

我欢喜地命榴儿把预备好的礼品都带上,好让娘带回去。

万万没想到。

我刚进花厅就被娘狠狠扇了两大耳光。

她骂我不知廉耻、热衷雌竞。

她还往我脸上甩了一封绝亲书,扬言与我断绝关系。

少夫人吓了一大跳,连忙让人拦她,忙不迭从中调和。

可我娘嘴里仍在骂骂咧咧:

她骂我随我爹的劣种基因,天生坏种。

她还骂我天生媚男,活该千人骑万人睡,是人尽可夫的荡妇。

少夫人听她越骂越脏,脸色一沉,命人直接把她轰了出去。

随后,少夫人担忧地望向我。

我脸色惨白,衬得脸颊的指印更为鲜红刺目。

这一刻,我发不出一点声音。

我冲少夫人福了福身。

然后,我一言不发地捡起地上的绝亲书返回院中。

我与我娘。

哦不对!

其实更早以前,我就知道她不是我亲娘。

我的亲娘是十里八乡出了名的恶婆娘。

她逼我爹上山打虎给她做皮衣,使我爹惨死于虎口之下。

我奶被她活生生气死。

我每天被她动辄打骂。

我亲娘总骂我是赔钱货、拖油瓶,总嚷嚷着将我卖给村里的无赖当童养媳。

不过,幸好。

她在我十三岁的时候死了。

没人知道,亲娘本来可以不用死。

可她落水那一刻,我却迟疑了好一会儿。

等我做好决定,转身跑回村里喊人救命。

我亲娘已经因溺水陷入昏迷。

次日,我亲娘的身体就被穿越女的灵魂占了。

我现在的娘以为自己瞒得很好。

可她与我亲娘性情天差地别,我如何看不出呢?

但是有很长一段时间。

她带着我去镇上摆摊,回村开肥皂厂、连锁酒楼,使我们的商业版图从村镇扩张到府城。

她还送我进学堂,教我识字,带我做生意。

她还给我改了名。

从前我叫招娣,她说招娣不好听,希望我从此前程似锦,便叫我似锦。

我非常感激她将我从那个暗无天日的乡村拉了出来,给予我新生。

我甚至入睡前都庆幸她占据了我亲娘的身体。

我对亲娘情感淡薄,却对她一个外来灵魂感恩戴德。

我是如此不孝顺。

她骂我天生坏种,倒也没错。

我人生的第一次转折,就是嫁给县太爷的儿子。

那时候,我娘在县城开第一家酒楼。

我们因为生意太火爆,动了本县许多豪绅的利益。

她教会我许多做生意的道理,她总以为人人都讲究公平和法理。

但这个时代,哪有什么平等和公平啊。

地方豪绅势力庞大且错综复杂,便是官府也要看他们几分薄面。

所以我们在县城的铺子时不时就被地痞泼粪、砸窗。

到了后来,县城无一人敢向我们酒楼供货。

虽然我娘可以从一个叫系统的地方买到肉和菜,但这始终不是长久之计。

我娘无法理解这世道黑暗。

我们孤儿寡母,便是哪天突然一起消失了,那也无人问津。

但我娘很孤傲,认定这世道有王法。

她始终不肯向豪绅们低头。

那我只能背着她偷「拜码头」了。

县太爷的独子云彦便是我的第一个码头。

我看上云彦少爷,不单是为了我娘。

县令家是我们县城最有权的人家。

县令书香门第,总比那些泥腿子更讲道理。

当时,云彦就是我的最佳选择。

我故意在书院附近与云彦偶遇,利用自己的美丽。

我投其所好与之攀谈,展示我的学识。

我送他亲手绣的手帕,暗示我对他的好感。

最后,我看时机成熟,让他看到我暗中流泪,引导他调查我家的困境。

他便迷迷瞪瞪地跑到我们酒楼吃饭。

有他镇场子,那些地痞便不敢造次了。

但我知道这远远不够。

你就说凭啥啊。

人家凭啥就为了一口饭,便为我们在地方豪绅面前出头?

我利用了这个天真少爷的感情。

后来我娘有所察觉,问我与县少爷怎么回事。

我故作娇羞地低头,害臊一般捂脸跑了。

平心而论,县少爷待我不薄。

我是他第一个女人,彼此多少有些感情。

我其实对这个夫婿很满意。

但我娘的野心太大。

没两年,她就把生意做到州府上。

我娘在州府折腾了两年,硬生生把州府的原首富逼得节节后退。

但首富是个狠人,他敢把女儿送给州府的官员换取利益。

有一次宴会,我娘所谓真性情,嘴了一句州府官商勾结。

没过多久,她便锒铛入狱。

我娘从前曾念叨过什么「言论自由」。

但我们这个时代哪有什么自由啊。

书生作诗时写错一个字,便被朝廷认定为反诗,被满门抄斩。

我与夫君听得差点两眼一黑,急忙赶去州府为娘的事奔走。

我便是在为她奔走的过程中,发现知州对我有意。

但我那傻夫君没有觉察长官觊觎的眼神。

说来可笑,他当初若不是那么傻,也不会那么轻易被我拿捏。

以县令的能量无法解我家燃眉之急。

沈知州遣人同我说:

我娘谋逆之事,往大了判决,就连县令一家都得被牵连。若往小了处理,左不过是她酒后胡言乱语。

一切,均看我如何抉择。

我本就不是什么柔弱小白花。

所以后来与知州的几次接触,我便顺水推舟。

知州沈宣盛好玩人妻,对我异常痴迷。

他尤其喜欢与我偷欢,随时被人发现的刺激能让他亢奋到极点。

但我瞒得很好。

以至于后来沈宣盛接到调任命令,大张旗鼓地逼我和离,要带我走之时。

所有人都没有把这件事和当年我娘入狱的事情联系在一起。

我娘误以为我水性杨花、攀龙附凤。

我夫君更以为自己遭了背叛,气得病倒。

但在此之前,他们待我很好,比我亲娘待我都要好。

如果他们一直这样天真地活一辈子,应该也挺幸福的吧。

起码我娘会一直以为,她生意做得越来越大,都是她凭自己的能力。

我夫君也会一直以为,他一个区区九品县令之子,能在短短两年时间连跳三级,成为州府的七品官,是凭借一身才华与正气。

那真的,都挺好。

我这样笑着笑着,忽然就哭了。

但马车内。

沈宣盛轻轻抚我的背,安慰道:「走吧,你与他们从来不是一条道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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