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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李小璐天亮就醒来了。人是醒来了,可不想起来,就赖在床上,半睡半醒的到了十点才起床。
早饭在自己房间里吃了,人就晃到了丰子恃的明院。从荣院到明院,就只出了朝东的正门,稍向左拐十几步,再向东拐,穿过丰子俊与聚闲楼中间的一个东西穿堂,就到了。到明院前,可以从副门直接进去,经过五六米长的楔圃,向右拐四五步,再向东从贤至楼北边的一个楔园与餐厅中间的一个穿堂过去,向左拐四五步,再向东拐,就到了书房的正门前。这对李小璐来说是最近的一条路了。原本按平常的速度来算,也就七八分钟的路程,走很快一点,四五分钟就到了。这样的一条路,硬是让李小璐耗了半个多小时才到。她一会儿停下来打量一下叶子已经掉光了的大树小树,一会儿看看已枯的花圃和没什么生气的花园,甚至还蹲在地上仔细的研究起路面上铺的青砖来。这一路上可苦了陪着她的丰收,她停下来她就得跟着停下来,干等着。大冬天的,虽然没有风,又穿着厚厚的棉袄,冷是不怎么冷,就是没有待在屋子里舒服。
等她人到的时候,已经是中午十一点多了。
她一到后书房,子娴的课也就不上了。
丰家兄妹都在书房里,丰子恃和丰子锐是刚过来的。
丰子俊从书房的暖阁里提了一个鸟笼给李小璐,对着笼中的鸟说:“姐姐姐姐,对不起对不起!”
那鸟一听,也跟着尖声叫着:“姐姐,姐、姐!对不起,对不——起!”
李小璐兴致大增,提着鸟笼仔细的看着那鸟。毛色很是漂亮,整身柔绿中夹着均匀的嫩黄,尾巴是鲜黄的颜色。真正的鹦鹉她是来这里以后才见过的,不知道是因为地域的原因和什么关系,这鸟看起来有点不像她见过的鹦鹉。
“原谅原谅!”她对着鸟笼里的鸟说,那鸟也尖声学着叫:“原谅原谅!”惹得李小璐开心的笑了起来。
李小璐根本就没有生气,昨天晚上走的时候还特意嘱咐丰子恃不可以责备处罚丰子俊——要罚也该是她罚!
不过大家猜想她的处罚定会比哥哥的处罚轻多了。
“谢谢谢谢!”丰子俊又对着鸟说。那鸟也尖声回应着。
“这是鹦鹉吗?”她求证的问。
众人摇头。
摇头?“那是八哥吗?”
又摇头。
又摇头?那是什么东西啊?除了鹦鹉和八哥,还有什么东西能模仿人说话的声音?“到底什么东西呀?”
“这是你家乡的东西,你不知道吗?想想看。”
我怎么可能知道!李小璐在心里嘀咕。一千多年前的东西,在她出生时也许早都绝种了,她怎么可能知道?
“你真的不知道?”丰子锐不信的问,看向一旁的丰子恃,转过头来说,“你想想,也许你一时忘了它是什么,再想想。”
什么嘛!搞得人好像失忆了似的!老是让人想!能是什么嘛!李小璐突然知道了让她看这个东西的目的,她说她是咸阳的,他们是不是拿个陕西的东西让她认,来确定她的话是不是真的?很有可能!可就是打死她,她也不知道它是什么东东。等等!东东?吉吉?秦吉了?是秦吉了吗?
“是秦吉了(liao)吗?”她不确定的问。
“是!”
“你怎么连这个东西都不知道啊?”丰子俊的疑惑。
“我为什么要知道啊?”见鬼了!秦吉了据说是产于陕西,所以才叫秦吉了。不过这些是她从现代汉语词典里看到的,要不是这样,她在陕西活了十几年还不知道有一种叫秦吉了的鸟像八哥一样能模仿人的声音,并且产于陕西。你说一个你从来没见过的只在词典里看了一次的东西你能有深刻的印象能一时想得起来吗?要是能的话你去小说里找那些超人吧!现实中可没有!
“你家乡里的鸟你怎么可能不知道?”最爱跟李小璐唱反调的当然只有丰子俊了。她家乡的东西她怎么可能不知道?有人会不知道自己喜欢吃什么吗?当然不了!那家乡的东西怎么可能不知道?除非她不是陕西的!
“我家乡里的鸟怎么了?怎么可能我就得一定知道啊?谁规定我家乡里的鸟我就一定得知道啊?这种鸟一看就贵的要死,我家穷的跟什么似的,怎么可能有这种鸟?”就算有钱也没得买,说不定八百年前就绝种了!
穷?怎么会穷呢?穷的话她爹爹会让她上学堂吗?穷的话能上得起学堂吗?穷的话她身上怎么没有一点市井味道?反而像是大家里养出来的孩子。这是大家一致的想法。
“家穷你还上学呀!你骗谁呀你!”又是李小璐宝贝的弟弟。
“家穷怎么就不能上学了?”她怎么发现这个弟弟这么爱跟她抬杠呀?!她就不信抬不过他!“谁规定家穷就不能上学啊?由此可见我爹爹是一个多么明智的人!家再穷他都让我上学。因为他知道知识的重要!”父亲的确明智,知道知识,说俗一点是知道文凭的重要,才让她一直把书念下来。同村的人一见孩子初高中毕业,大部分都送去外地打工,可他没有让姐姐去,一直让她大学毕业。这样的结果是,大她四岁的姐姐在大学毕业后找到了一份轻松的工作,也有一个有着高薪的男友。而村里同龄女孩有的孩子都两三岁了,很多都过着拮据不宽裕的日子,早早的为着柴米油盐而生活,一点年青人的朝气都没!
丰子恃淡笑,他很早就注意到她反驳人时有一个习惯。比如别人说“你这个这个的还那么呀”,她一定会反问回去,“这个这个的怎么就不能那么了”,还会再加一句“谁规定这么这么的就不能那么了”,接着,她才说出反驳的理由。或者,别人说到什么东西的时候,她就会问“什么很重要吗”,再接一句“没了什么就不能活了吗”。
李小璐的反驳大家也默认她对,反正他们能感受到她所生长和居住的地方与他们这里不一样。像她那样明智的父亲,的确比凤毛麟角还少见。
这时,丰子锐从袖里掏出一张纸,递给李小璐:“这是已经做好的,你下午可以去看看。”还好,差点忘记她现在不喜欢叫她小姐。
李小璐接过一看,锅、火炉、木炭、凳子、铁皮、柜子、火盆火钳等都弄好了,只有方桌和白色的方瓷盘没有弄好。她抬头:“你们家的办事效率也太高了吧?!我还以为至少要十天多呢!连被褥都缝好了。”哎,果然是富贵之家,有钱好办事!不过不是因为他们有钱才效率高,而是效率高了才赚了很多钱。
“你前天说要画剪刀和镊子的图,还没有画。”丰子锐提醒着。
“呀,我忘了!”李小璐拍拍头,从怀里掏出钢笔,找了一张纸,画了起来。刚画一笔,不出水,又画了几下还是不出。她拧开笔,一看,原来没水了。“子俊,磨墨。”可能是这支笔时间长了没用,所以干了。
丰子俊立刻打开墨盒磨起来。他跟大家一样都想看看这笔是怎么弄的。
墨马上就磨好了,李小璐觉得有点浓,拿水稀释了,才给笔管里吸满了墨水。十几分钟后就画好了医用剪刀和镊子,标明大小,交给丰子锐让他照着去弄。
丰子棵奇的拿起放在桌子钢笔,拧开了看,捏着笔管的时候使劲大了,不小心把墨汁捏出来,滴到了衣服上。
李小璐一回头,就看见了。
“衣服是你自己弄脏的我可不赔啊!”
丰子俊一笑,见李小璐并没有责怪他,拿起桌上的砚台,小心的挤掉墨水,又学着李小璐捏着笔管吸进去。
“这怎么弄进去的啊?”昨天晚上没见她打开笔,原来能写出字来是笔里边有墨汁,他就奇怪怎么无缘无故的能写出字来。听管家说她还有一个“铅笔”,是她在船上时画那些图画用的,不知道是什么样子,他没见过。那东西,在大哥房间里收着。
“我施咒了!”总不能给他上一大堂物理课吧?!她是明白,可要是讲起来,一个问题一个问题的都会冒出来,她会觉得解释的费力。
这一句,便就解释了为什么会有人认为她是巫师的事情。因为很多事情她懒的解释,直接一句“施咒”就给打发了去,有的人就信以为真,如她所说的那样,一人传虚,万人传实。
丰家人也就明白过来了。
既然别人不肯解释,那就不要问了。
李小璐又想起还要要两副跳棋,就又画了起来。画的时候又想起自己昨天的那支钢笔还在丰子颖身上,就借给他玩几天,还声明不要钱。
等画好跳棋,讲清楚大畜,已经到了中午吃饭的时间了。
于是一行人移身至餐厅吃饭。
吃完饭,一起去看了李小璐要的东西。
在明院,丰子恃的居室是一个单独的小院,用半人高的矮墙围着,可以说是家里唯一的一个院中院。在这个小院子里,当然有很多个房间,其中一个就是专门打扫干净,腾出来放李小璐要的东西的。
李小璐一个一个的检查完毕。拿了炉子点燃火,架起锅,倒上水,将铁皮架在锅上,开始收集蒸馏水。做的时候才发现少了一些东西,比如:铁皮没地方架。所以又找来粗铁丝,做了一个小架。收集完以后又发现水没地方观察,又去丰子恃的房间里到她的箱子里取了试管过去。第一次收集的蒸馏水不知道怎么的,没有弄干净,里边有一个很小的渣子,所以又弄了一次。
整个下午也没做什么大事,但时间就是很快的被浪费到了天黑。
饭前,李小璐嫌子娴老是太安静,就问她没有任何问题要问她吗。所以子娴就望着她问:“姐姐,为什么你不用泉水或井水?”下午说要用收集到的水,她不知道那水和泉水有什么不一样。
“是呀,那水有什么不一样吗?”丰子俊接口。不都是水嘛!烧一烧就不一样了?
所有人都注视着李小璐,他们也都不明白那水有什么不同。
“不一样,泉水和井水都不干净。”李小璐边洗手边回答。
“不干净?”大家相互看了一眼,很不明白,怎么会不干净呢?“我们天天吃的是井水,你竟说不干净,那你不也天天吃不干净的井水?”丰子俊惊讶的问。他的疑惑也是大家的疑惑。
“井水是很干净。”李小璐无奈了,拿过毛巾擦干手,她总不能说井水和蒸馏水不一样吧?他们也听不懂,她也只能这样说了。
丰子锐望着李小璐,想着她这样说,其中到底有什么样的原因。
李小璐没有回答丰子俊的话,她望向丰子恃:“我饿了。”想吃饭,得找有绝对领导权的人说,他不同意,没人敢吃。至于丰子俊的问题,向他们解释也得有一段时间。时间还长的很,慢慢来不急,吃饭却是大事,可不能慢慢来。
在饭桌上,丰子俊没吃几口就又问了他刚问的问题,李小璐坚决不回答要很长时间才能解释完的问题,所以就没人问了。
吃完饭后,刚上了点心,丰子娴受了五哥的暗示,就又问起了刚才的问题。
李小璐端起一杯水果酒,啜了一口,晃荡着手指了指丰子颖和丰子俊:“觉得我在故弄玄虚,又没有这个必要,对不对?”
表面上没人称是,心里却暗暗点头。
李小璐拿起一块蜜糖豆饼,咬了一口:“饭后说话有助于消化。所以吃饭时不能说太多的话。”对于她这种边吃边说,不肯停下来认真说话的行为,丰家人这两天来已经见惯了。
有助于消化?什么是有助于消化?没人能听懂。
“你吃饭时不是最爱说话吗?”丰子俊不服。
“我犯错误了不行吗?人是活的好不好?”
李小璐拿着酒杯,以肘支桌,椅着手中的水果酒,开始解释:“我手中的这杯水果酒,你们都看到了。这水果酒中有水和其他的成分……哦……不是,这水果酒中有水和其它的东西。如果我只想要水,那么这杯酒对我来说,就不干净,因为这水里不止有水,还有其他的东西。就如同米中有几颗豆子混进去,那么米就不纯了,有了杂质,不干净了。能听懂吧?”她从丰家老大脸上一直望到丰家老幺脸上,见他们一一点头,才笑了一下。家财这么厚,人一定不笨,才听得懂。
“听懂了是听懂了,那个豆子应该就是米的‘杂至’吧?”丰子颖就是这一点不懂。
“嗯,可以这么说。这个杂质呢,是怎样的呢?它就是说如果一个东西里边,多了一点点其他的东西,那么这个其他的东西,就是杂质。比如说我只想要米,可米中混了一点豆,那豆就是杂质;只想要豆,豆中混了一点米,那米就是杂质;只想要铁观音,铁观音中混了一点碧螺春,碧螺春就是杂质;只想要盐,盐中混了些土,土就是杂质。只要这个,这个中混了一点那个,那个就是杂质。啊,你看,跑题了!”李小璐不厌其烦的解释着,她觉得自己的解释够详细了,详细到家了!说完后才发现有一点没注意到,又解释:“碧螺春是一种茶叶。”碧螺春这茶是乾隆起的名字,大概也就在清朝乾隆那时才有这茶,他们要是知道碧螺春是什么东西,那可就奇怪了。她觉得自己郁闷死了,一个杂质都得解释半天,多无聊幼稚。
“跑题?”丰子颖和丰子俊困惑的对望一眼,跑题?“题怎么会跑呢?这和跑题有什么关系?”他们同时开口问。
看着弟弟如此好奇,丰子恃勾动唇角。丰子锐敏锐的察觉到了,他的眼神又变的深沉难测。大哥变了……是好……还是坏……
丰子儒笑了笑,这跑题,定是只要她自己才懂的词。
李小璐差点把口中的酒喷了出来,强忍着咽下去,咳了声。见着这情况,某两个人就知道自己问了很幼稚的问题。
“就是从这件事上说到另一件事上……也不是!就是说在商量着一件很重要的大事时,商量着商量着就谈到别的不太重要的事情上去,就叫跑题。因为忘记了主要的事情而在做次要的事情。我们刚开始在谈水的问题,现在却在谈一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不是跑题了吗?”见大家点头,她这才想起来的说,“为什么说泉水和井水不干净呢?我举个例子。比如说这水果酒,它很干净,可我只想要里边的水,那么它就不是我想要的,对我来说它就不干净;再比
如,米和豆做成稀饭可以吃,可我只要白米稀饭而不要豆子稀饭,那么这豆子稀饭对我来说就不干净。所以说,不是泉水和井水不干净,而是里边有东西,它不是我想要的,所以对我来说它就不干净。这些明白了吗?”
丰家的人是明白了,却有了新问题。
“那水中有什么东西?”博学的丰子儒问。
“怎么问题不断!”李小璐挠挠头,觉得自己的解释还是有问题。“你们这样理解吧!水是好的,里边没有杂质,我只是不想要水中的一部分。就如同豆子是干净的,我不想要豆皮,所以我要把豆皮剥掉。现在,我做的那些,就是把水里的皮给去掉。”哎,她总不能说,水里有微量元素吧!那得费多少口舌才能解释清楚?
“你还是没有说清楚水里有什么东西。”
“有微量元素!不要问我微量元素是什么东西,这个问题解释一星期也解释不清楚。解释了你们未必听的懂,听懂了也不一定能接受。”
她的语气里没有丝毫骄傲与炫耀,也没有任何看不起人的味道。然而她的话听在大家的心里,就是能让人觉得自己真的听不懂。
“一星漆是什么东西?”丰子颖问。
“是一个用来计算时间的东西,就和月一样。一月是二十八到三十天,一星期是七天,七天是一星期。”她觉得自己快要崩溃了!她可以拒绝回答任何问题,但她的性格不允许。
原来是一星期,不是一星漆。
“我要休息了!有什么问题明天再问。拜拜!”李小璐有些像逃似的离开。他们要是问她为什么要叫“一星期”而不叫“一月期”或“一日期”,那她真的答不上来。
回到房中,她才记起走是又留下了一个“拜拜”的问题。
其实,她完全可以不说任何带有现代色彩的词语。刚穿越的时候,她都能做到,现在不可能做不到。那时,为了性命防备着任何东西,现在依然是乱世,可遇到丰家人,她就不知怎的感到可以放松,可以向对家人一样的轻松,不用顾及任何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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