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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福生从冷婶接过装衣服的布包,无视掉冷婶那欲言又止的神色,颠颠地回屋去换衣服。这是雪巧亲手做给他的衣服,只是想想都觉得心也暖了。
可在看到布包中的衣服后,燕福生默默地将衣服再包好,整个人都不好了,可又怪得了谁?谁让他没早点跟杜雪巧坦白他不是个姑娘了。
不过,到底没舍得将杜雪巧一针一线做好,又一针一线绣出的衣服扔掉,比得到最珍贵的宝物还要珍而重之地收起来,不管穿不穿,这都是他的雪巧做给他的不是?
杜雪巧一边绣着手中的书包,一边支楞着耳朵,没有尖叫,没有暴跳如雷,一切都很平静,难道是暴风雨前的宁静?
杜雪巧又听了一会儿,还是很平静,心里反倒不安,谁也不知从来都不心慈手软的五皇子憋着什么坏呢,早知就把那些衣服从冷婶那里要回来,或者不嘴欠地提醒他也好。
时间在杜雪巧的不安中慢慢度过,转眼日头偏西,最后一针也绣好了,抻一抻,扯一扯,对自己的绣工还是满自信,可燕福生咋还没动静呢?
外面冷婶敲门,“姑娘,吃饭了。”
杜雪巧将书包放下,来到院中。
天气一天天转热,每天傍晚坐在院中边吃饭边赏着池中荷花小鱼,倒也惬意的很。
只是饭菜都摆上桌,也不见燕福生的身影,杜春与同窗游湖去了,又有冷啸玉跟着,杜雪巧倒不担心,可燕福生招呼也没打,是气的到外面透气?还是干脆把人气跑了?
见杜雪巧不住往前院张望,冷婶笑道:“姑娘莫等了,主子今晚与人有约,怕是赶不回来了。”
杜雪巧面上微红,低声道:“谁等他了。”
冷婶但笑不语,自家主子的魅力她比谁都清楚,有多少闺中少女都梦想着成为主子的女人,可主子却从没一个放在心上。
这位杜姑娘,虽说因出身低微不可能成为主子的正妃,甚至连侧妃都没资格,但有了主子的疼爱,就算只是个小妾,将来也是享不尽的荣华富贵。
而且,接触这段时间,冷婶对于杜雪巧的赚钱本事也很看中。
虽然主子对皇位之争一向表现的淡然,可很多事都身不由己,不是不争,别人就能放过你,全身而退想都不要想,除了拼命坐上那个位子,主子根本就没有别的退路。
而这一切,除了要有皇上的疼爱,强大的财力也不可或缺。
杜姑娘虽然只是个农家孤女,但染出的紫兰花布可以预见将来的不凡,还有平日里她不时染上一小块出奇亮丽,她却从未见过的颜色,这些若是都一一问世,可以想像短时间内就能积累大量的财富。
杜姑娘别看出身低微,但对于主子来说,价值却是不凡。
何况,主子又是对她如此上心,冷婶在宫里尔虞我诈多年,又岂是个不会看风头的?对杜雪巧真就当成自家主子看了。
杜雪巧却不知冷婶心中所想,端起饭碗,冷婶精心制作的菜肴却有些食不下咽,想的都是永和府是否安全,燕福生不会再遇刺吧?
可……不是都想好找机会和他彻底划清界线,干嘛还要担心他呢?她还真是不怕死的快。
晚饭过后,杜春满面春风回来,进门先灌了一大杯水,然后一脸喜色地对杜雪巧道:“姐姐,今天我们游湖时遇到冯大哥了。”
杜雪巧用温水打湿一块巾子递给杜春,“看把你喜的,我还当是遇到哪家美丽的姑娘了。不就是冯公子嘛,至于把你乐成这样?”
杜春脸一红,但想到冯宣文今日对他说过的话,杜春还是满面春风,见左右无人,杜春贴近杜雪巧,“姐,我今日听冯大哥吟诗,终于明白什么才是真正的才子,和冯大哥一比,我就是胸无点墨。”
“在姐眼里姐的春儿最好,干嘛要与别人比。”杜雪巧微微一笑,她自然知道冯宣文的才学好,不然也不会在两年后考上状元,年轻有为的状元郎,又岂是杜春这小屁孩比得上的?
反正她也不指望杜春考个功名,只要平平凡凡地长大就好,读书不过是为了不让娃长歪罢了。
何况,杜雪巧半点都不羡慕冯宣文,如果满腹才学的下场如他一般,她还宁愿杜春胸无点墨了。
杜春笑的双眼眯眯,“姐,你不知道,今儿同冯大哥一同游湖的还有一位姓曹的老先生,听说从前是太傅呢,这次告老还乡,路过永和府,竟被冯大哥给请来了,可见冯大哥面子有多大了。”
杜雪巧对这位曹太傅没印象,也就淡淡地把话题揭过去,皇子都住在她家了,太傅又如何?又不会成为杜春的老师,再激动也没用。
只是,杜春接下来的话让杜雪巧就有些琢磨不透了,“姐,冯大哥偷偷和我说,要请曹太傅在他府上多住几日,让春儿闲着时就去冯府,若是能得曹太傅青睐,说不定就能被保送进太学读书。”
太学杜雪巧自然知道,从太学里出来的学子,几乎可以肯定就是走上仕途,可如今,明知十年后的那场宫变,杜雪巧又岂会让无论结局如何,都会被认定是五皇子一党的杜春再这时候踏上一条不归路?
所以,在对上杜春满脸的希翼时,杜雪巧硬着心肠,冷着脸道:“春儿,咱们就是平民百姓,你当太学是你家开的?想上就能上的?都说无利不起早,若不是姐手里有染布秘方,冯公子又知道咱们是谁?你别让人几句话就收买了。收起那些没用的心思,姐又不图你考个功名,只要你平凡安康,姐就知足了。”
杜春情绪瞬间低落,却又不愿让杜雪巧不喜,闷闷道:“我晓得了,姐别生气。”
杜雪巧轻抚杜春的发顶,“姐怎会生春儿的气,姐只是想让春儿知道,人心隔肚皮,这个世上姐就你一个亲人,能信的也只有春儿一个。”
杜春听的眼圈红了,“姐,你放心,春儿都知道了。”
气氛有些沉闷,杜雪巧不想杜春轻易相信别人,再步上前世的后尘,也不想他小小年纪就养的性子阴暗,这些只能慢慢的教导了。
说起教导,杜雪巧不由得想起燕福生,比起燕福生深入浅出,从讲故事开始给杜春灌输的一个个做人道理,杜雪巧真觉得燕福生比她更适合教导杜春,至少他说的道理杜春一听就懂,还不会把气氛搞的这么沉重,若是有机会,她真想跟燕福生学学。
可跟传闻中性格最阴晴不定的五皇子学习教导孩子,会不会再把孩子给教的更歪了?
杜雪巧突然觉得,这时候的燕福生好似也没传闻中那么不堪,又或者是这孩子还没有被宫廷中的黑暗给染黑,或者只是染的半黑,还是个可以拯救一下的。
晚上,燕福生没有回来,杜雪巧满脑子都是那个半黑不黑的五皇子。
清晨,杜春吃过饭去书院,杜雪巧昨日绣好的书包放在桌上,想想又拿出一块前些日子染好,打算给杜春做件夏装的料子,想想之前给燕福生做衣服时的长短便裁了起来。
不管十年后会如何,至少目前她还不是和燕福生划清界限的时候,好歹燕福生也是五皇子,年纪不大,手上的权力却不小,巴结的好了,好处也多多。
杜雪巧一针一线缝的很是用心,毕竟人家五皇子什么好料子没穿过?她这料子虽也是上成,可比起宫里的贡品来说还是差了些,不过就是胜在颜色好。
等将衣服缝好,她在上前绣上图案,也用自己染的线来绣,想必也入得了燕福生的眼吧。
就是不知他所谓的与人有约是真有约,还是在和她怄气,想到那几件女装,杜雪巧也挺无辜,谁让他当初要扮做姑娘家了?她哪里知道和自己同床共枕多日的姑娘家会是个男人了?
同床共枕……杜雪巧的手一抖,缝衣针便硬生生扎进了手指,血珠子也跟着冒了出来,心里也跟着烦躁了。
之前只是担心燕福生的身份所带来的灾难,虽然想过,却也没细想,这时静下来一想,杜雪巧整个人都不好了。
若说燕福生之前逃命时住在她家,与她睡一张床算是被迫,可如今都安全了,干吗还要回来招惹她?若是他不回来,她也就会一直当他是个萍水相逢的姑娘家,心里也不会别扭。
可如今,在知道他不是姑娘家,他们又一个床上睡了那么久,甚至说她洗澡换衣这种事也都被他看了一只一次,杜雪巧哪里还能平静地面对燕福生?
男女七岁不同席,他们一个十二岁,一个重生在十五岁,其实却是二十五岁,杜雪巧就算再豁达,再看得淡,也会为两人之间这不可对外言说的关系烦恼。
若是被外人知道她家当初那个‘弟媳妇’是个男人,还在她家里住了那么久,捕风捉影的流言都得压死她。
对于人家五皇子来说,这些不过是年少轻狂时的一点风流韵事,而对于一心只想平静地过日子,就算一辈子不嫁男人也无所谓的杜雪巧来说,却是绝对不能被外人知道的丑事。
好在,如今她搬到了永和府,只希望杜村的族人不会闲到来永和府给她填堵就是了。
至于,要成为五皇子的女人……杜雪巧连想都不会去想。
先不说她比燕福生大三岁,就是十年后五皇子的悲惨结局,她也不可能让自己踏上那条路。
好不容易失而复得的弟弟,她怎么可以让他因自己的原因再次陷入危机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