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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康熙一人的身上,怀袖亦殷殷望着那张沉静俊逸的容颜。只要他的一句话,怀袖相信,从此,这阖宫之中,再不敢有人如此诋毁她。
康熙抬起眼帘,凉薄眼风轻轻一扫,最终目光停在怀袖身上,沉声道:“朕不过顺口说一句罢了,你这么激动做什么?”
康熙这一句话说出口,不禁惠妃,连孝庄在内都不禁微讶.
康熙往常从未用这般口气与怀袖说过话,更别说还当着众人的面儿,且怀袖眼下还怀着身孕。
怀袖的脸色由先前的平和安稳,瞬间褪尽血色,苍白如纸,只觉心尖子上似被针狠狠戳了一下,直疼入骨髓,下意识抬起冰凉的手,轻轻放在小腹上。
任谁都听得出来,康熙眼下的情绪,与方才太医诊脉前,已有了明显的变化,这一句,令人不得不联想至康熙心下已对怀袖生了疑。
孝庄蹙眉静静凝着这二人,惠妃只垂了眉眼不说话。
宝兰已听出康熙话里并没回护怀袖的意思,唇角的笑意更深了几分,虽未开口,却是拿眼斜着怀袖显出得意之色。
冰凉的手轻抚上小腹的时候,怀袖的神智渐渐回还了几分清明,突然意识到自己眼下的这幅身子,已经并非一己之身。
在眼未见的腹中,还睡着个柔软的生命,尽管那条小命尚气息微弱,却是实实在在流着她的血,与她同呼一口气。
深吸一口气,怀袖垂下眼帘,浅浅曲膝道:“方才是臣妾鲁莽了,还望万岁爷见谅。”
康熙知道怀袖素来性子刚硬,却从未见她如今日这般一个字不辨,便低眉顺目地应了声,不觉亦有些微感惊讶。
孝庄淡淡地凝着怀袖片刻,正欲开口是,突然由外厢跑进来一个小太监,一进门扑身跪在地上回道:“回太皇太后,万岁爷,颇尔喷爵爷觐见,此刻已在门外候着了。”
孝庄皱着眉,低声不耐地念了句:“这种时候,他来凑什么热闹。”可不耐归不耐,毕竟这位老爵爷还是颇有脸面的人,孝庄终究命人将其引了进来。
康熙及众妃嫔原本打算请辞的,听见颇尔喷来了,便不好即刻就走,便又纷纷坐回先前的位置上。
而怀袖听见咋闻方才那小内监报上爵爷的名讳时,心不由便想起了官千翔,听闻他前几日刚下了葬,康熙还命常宁代驾亲往吊唁,并加封了爵位,也算给颇尔喷爵爷个补偿。
可人生三悲莫过于少年丧父,中年丧妻,老年丧子,这其中老年丧子尤感悲凉,。
怀袖于官千翔,本就心下自责,此时与颇尔喷爵爷不期相遇,更是蓦然生出深深的愧疚之意。
颇尔喷爵爷一跨进门,先给康熙和孝庄行了礼,跟着一眼便看见了端坐在惠妃身侧的怀袖。
不见怀袖还好,此刻一见着怀袖,颇尔喷爵爷的脸立刻涨的通红,连带眼珠子都似灌了血一般,死死瞪着怀袖,沉沉说道:“臣今日入宫,却不为旁的,只想为着麟儿讨个说法!”
颇尔喷爵爷一开口,众人皆是一惊,莫名将目光集中在了他一人身上。
怀袖也抬起了头,明亮的眸子正对上颇尔喷爵爷泛红的双目,心中便已知晓他今日来,是为着官千翔而来,但为何说是“讨说法”,怀袖却不明所以。
颇尔喷爵爷冷冷瞥了怀袖一眼,将目光转移至康熙和孝庄身上,正欲开口,听孝庄先问道:“男儿征战沙场,刀枪无眼,白刃无情,官千翔既然当初报名出征,便因料想有可能殉国,你颇尔喷也是在战场上滚打了半辈子的人,这个道理还用我跟你讲么?”
颇尔喷爵爷拱手垂目道:“这个道理臣自然明白,麟儿若是单纯地效忠我大清江山社稷,战死沙场,我这个做阿玛的,非但不会痛惜,反觉这是我满门之荣耀!
可,若是被某些奸人所害,我势必要为我那冤死的麟儿讨个说法!”
颇尔喷说此话时,两眼几乎要喷出血来,尤其说道“奸人”两字时,根本就是咬着后槽牙,只直勾勾瞪着怀袖,看的怀袖越发一脸的莫名。
旁人也瞧出了颇尔喷爵爷今日不对劲儿,康熙淡淡地看了怀袖一眼,沉声道:“颇尔喷爵爷,朕能体谅你痛失爱子,心情悲凉。
千翔郡王的确是战死沙场为国尽忠,此事随军出征的众将士都有目共睹,你方才说被奸人所害,朕便不解了,你口中的‘奸人’是指何人?”
康熙话刚落,颇尔喷像是早等着康熙问这句一样,抬手便指在了怀袖的头上,狠狠道:“就是她!她里通外国,害得我儿千翔冤死沙场!”
康熙俊脸一沉,怒道:“放肆!当日蒙古马队突袭时,毓妃娘娘也被蒙古兵所俘,官千翔身为先锋,自然要带兵迎敌,却不与毓妃娘娘相干!”
尽管康熙怒意已显,可颇尔喷像是被下了什么咒似得,竟然毫无惧色,仍死死瞪着怀袖,痛述道:“万岁爷有所不知呀!毓妃娘娘为了救自家的好姐妹,早先就将万岁爷出征之事透漏给了葛尔丹,她当日被俘,不过是借这个晃着,趁机进的乌兰布通城,其实她与城内早就有了联络,可怜我的麟儿,却还一门心思的精忠报国,却白白送了性命呀……”
颇尔喷爵爷说完这番话,早已是声泪俱下,丝毫没了平日的王爷架子,跌坐在地上老泪纵横,看的十分凄楚。
此时众人又将目光聚集在了怀袖身上,尤其宝兰,眉眼间越发显出窃窃喜色,连卫贵人也不由对怀袖暗暗侧目。
却见怀袖仍面不改色,端端然坐在太师椅上,眸光温和地望着痛斥她的颇尔喷爵爷。
“爵爷眼下丧子之痛,本宫颇能体谅,当日,少王爷却是为了救本宫,不幸惨遭蒙古骑兵的毒手,为此,本宫亦觉深愧。”
怀袖说话时,缓缓站起身,向着颇尔喷爵爷深施一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