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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郊南面山坡坟地,又立了一座新坟。
人生就是这样短,短的一瞬即逝,前一秒还娓娓道着今生的苦,后一刻便阖然长逝长眠薄土。
人生又是这样的长,长的恨不能跳过所有的苦,錾断所有的伤,径直去到那无悲无难的极乐之地。
然而,苦痛自尝才算是人生真正的洗礼,极悲之人不觉悲,极苦之人不拒苦,在这逃不得的苍穹淡然存在。
一尺三寸地便是茫茫苍生最后的归处。
沐沂邯送她来到此处便不见了踪影,几个黑衣人很稳妥的抬着躺着流云的棺木安葬后也消失了。
一个人立在墓前许久,手里握着娘留给她的包袱里的一枚玉簪,脑中过滤着五岁前那仅存的点点关于娘和云姨的回忆,回过神时惊觉四处只剩她一人和满坡凄凉的坟立在这夜幕中,顿觉寒意沁骨,也不敢多待,忙提起裙角往坡下跑。
四处蟋蟀嘘嘘声,浓墨般的旷野偶尔闪着蓝色微光。
萧静好眼不辨方位,心里更加胆寒,脚下步伐更快,一路狂奔,正慌不择路时冷不防腰间一紧,便被人拦腰抱起。
“啊。。。。。。”
惊叫化破苍穹!
三魂丢了七魄,此时正惊恐万分时猛然跌入某不知是人是鬼的怀抱,萧静好给出了该有的反应,惊叫过后就是下意识一巴掌甩向某人的脸。
“啪!”
“哎呦!”
“嘭!”
“哎呦。。。。。。”
第一声巴掌甩脸清脆的声音。
第二声某人自觉最重要的俊脸挨了一巴掌后的痛呼。
第三声某人为第一时间抢救自己的脸扔飞了怀里抱着的人落地的声音。
第四声,萧静好旧伤未好有添新伤的痛苦呼喊声。
一切归于平静后,只留下萧静好忍痛的抽气声。
本来伤就没好,又被这男人拧出府,刚才狂奔时是恐惧占据了脑子,没时间去想后背的伤,现在倒好,被他丢酒坛一样丢了下来,此时是全身疼的几乎抽搐,后背疼痛更甚。
唰唰几声,四周亮起,四个黑衣人点亮火折子立在四周。
“主子!”
几人面露惊愕。
刚在坡下等候主子,听得坡上传来尖叫,几个人便急奔过来。
眼前沐沂邯双手捂脸狼狈的半躺草地上,正瞪着不远处趴在草地上动弹不得的萧静好,表情吓人。
主子从来就是如沐春风运筹帷幄的姿态,即使泰山压于顶也是从容以对的镇定,几时出现过这样接地气的表情和状态。
“。。。。。。呃!”
看主子现在的表情他们实在不敢上前,几人面面相觑,做好了决定。
闪!
借着刚才几人留下的火折子,萧静好偷偷抬头瞄不远处的男人。
那一巴掌她是早就想送给他了,但不是现在啊,天知道他这么会还在这里,吓她不浅。
现在看他捂脸狼狈卧地,凤眸瞪视她,半天不说话让人胆寒。
不会是被打傻了吧?
应该不会,打的是脸不是头。
抑或是在考虑如何给自己俊绝无双的脸报仇,还回个几十巴掌?
想到此,禁不住打了个寒颤,两手下意识护住了自己的脸。
“你打算赖在地上不起来么?”
他的声音打破沉默,萧静好不敢抬头,用膝盖听都知道他一字一句的咬牙切齿。
“你甩了我一巴掌!”
他咬牙强调。
“我知道,所以你可以还回来,但是你刚把我扔地上,能算抵消么?”她小心翼翼的询问。
“不能!”
“呃。。。。。。那你还回给我把!”萧静好决定了长痛不如短痛,早还早解脱早死好超生。
视死如归的仰头闭眼,勇敢坚定道:“来吧!”
等了良久,以为的巴掌并未袭来,张眼看他已经坐起身,右手还是捂着他宝贝的脸,眼里怒色淡了点。
“你真不打算起来?这巴掌我会记在帐上,等我心情不好的时候会找你还,所以你最好每天烧香求菩萨保佑本候万事顺逐心情通体舒畅,否则。。。。。。”沐沂邯笑的阴测测。
保佑你早登极乐岂不更好。
趴在地上的萧静好腹诽完毕,不得不恭敬回道:“是,侯爷,民女一定每天烧香求菩萨保佑侯爷每天心情身体由内而外通体舒畅!”
沐沂邯看似满意的点点头,又问一遍:“你是真的不起来么?”
萧静好欲哭无泪,我也想起来呀,可拜你所赐那潇洒的一丢旧伤落新伤,我这才十六岁万一摔残了长歪了那真的是嫁人难了啊。
正在黯然神伤,忽觉背间暖意融融,一股和煦悠柔的气流自后背往骨间流窜,刹时间疼痛缓轻许多,舒服的不想睁眼,所以她便没睁眼,这样舒服的感觉真好,好到不想去想是是非非,不想去想娘亲到死都惦记的不甘,不想去想父亲到底下了多少夺人性命的命令,不想去想那个十绝阵到底会牵连多少人的性命,也不想去想眼前这个似曾相识的男人对她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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丑时的永安城寂静安详,如同调皮的孩子喧闹一天疲累的陷入香甜的梦。
一驾奢华到招摇的琉璃蓬锦帘双辕马车从永安城南门驶进城内,马蹄声嘀嗒嘀嗒杂沓划破寂静的夜。
中年车夫低声吆喝驾马,车蓬内传来低沉慵懒的声音“老李,现在什么时辰了?”
老李抬头看看天色,偏头恭敬回道:“回侯爷,该是丑正了!”
“嗯!”车内再无话。
老李将马车驶到安睿候府大门前,收紧缰绳勒马下车,搬好马蹬请车内人下车:“候爷,到府了,要不要小的叫人过来?”
“不用了!”
话音未落,老李见沐沂邯已经抱着那熟睡的小姑娘利落的跳下了马车,大步进了大门。
老李感觉有点懵,这是侯爷么?
听说侯爷有怪癖,怕脏怕疼还最讨厌别人碰着他,今日却这么省事,自己抱着这姑娘进去,更奇的是他衣袍上居然沾了草屑泥土。
老李不解的摇摇头,也不敢多深究,于是将马车驾着从后门驶进马厮,这主子的事可不是下人能掺和的,瞧这天都蒙亮了,侯府南面酒馆的江南醇可等着自己这嘴好好抽它几碗了。
候府内潇沅小筑,沐沂邯把被自己点了睡穴的萧静好安置到床榻。
看这丫头估计也是累得厉害,虽然是点了睡穴,但是马车颠簸加上抱着她一路进来,居然眼皮都没动一下,难为自己一身狼狈还要抱她进府。
想到刚才那惊天一巴掌,沐沂邯不禁咯得牙吱吱响,真想现在就还她一巴掌。
又看她酣然安睡,睡相乖巧安静微微的打着小鼾,想起那么多年前年前竹林里那个安慰他逼他吃糖豆的小元儿,忽的心里好似棉絮捂拢,就再也下不了手。
转身背手走出潇沅小筑,院外沐悉正候着,见他出来忙腆着脸上前。
“主子,您把人拐来可是要负责的,人家一黄花大。。。。。。”
“你再说--”沐沂邯冷声打断他的废话“我便让你给晴香阁的春花老鸨负责!”
沐悉吓得忙收起痞色,连连摆手“主子可别,那春花大我一轮,可别便宜了那老货。”
“那你想便宜谁?敢情是竹秋?”沐沂邯摸着光洁的下颌,斜着凤眸瞄着身旁听到竹秋二字面露春色的呆子。
呆子刚想趁机向主子讨句话,沐沂邯已经冷然截断了他还未出口的话“竹秋的心思你不能动,想都别想!”
“是,主子!”
沐悉满腹疑问,但见主子神色认真语气凌冽不似玩笑,便也不敢多问,只得怏怏闭嘴。
又见寅时已过,天将蒙亮,主子还犹自背手而立,神色怔怔,知是他必有心事,涎着脸凑上前阿谀笑道:“主子都是对的,小的为主子之命是从,管她什么竹秋菊香,咱都不媳,我只听主子的,就算主子让我娶那晴香阁里的老鸨,我也豁出去了!”说完两眼一闭一副视死如归的怂样。
见这活宝又在马屁连篇,沐沂邯面带鄙夷的横瞥他一眼,也不说话。
“只是这萧四小姐。。。。。。”沐悉小眼放光,一脸急于道是非的活宝样。
“这么多年了,主子也知道这丫头人前人后可是两个样,唯唯诺诺那都是假象,我这几月在相府做主子吩咐的事,又去帮主子仔细查了查她,依我看她就一人精,贼精贼精的。”
“你在相府辛苦了这几月,没找到十绝,敢情是趴墙根去了,倒是很长劲!”
沐沂邯也不想再拿眼神吓他,这护卫不知是装不知还是真不知,反正是油盐不进,对这样的手下,他真觉困扰,当初在青鸾谷学医怎么就挑了他做小厮,只能怪自己此生唯一一次眼拙,鱼目混进珍珠里,让自己当宝捡了,还一跟就是这么多年。
除了空有一身好武艺和主子学医给他造就的一副强悍的身体,其余所有资质奇差的沐护卫,仿佛真没听懂主子的嘲谑,还犹自高谈阔论“为主子辛苦是应该的,我觉得这丫头要盯紧点,保不准她会玩什么花样,您看啊,我觉得应该。。。。。。诶,您别走啊!”
“爷觉得应该放你回乡养养你的脑子,外加春花一名黄金百两,不用谢爷了,你应得的!”
沐沂邯忍无可忍,人早飘远,只余声音传来。
沐悉扰头杵在夜幕,仔细思索那春花老鸨到底长什么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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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春的暖阳带着丝丝氤氲的草木花香飘入寝房。
若不是那刺目的阳光,不是那跳跃的鸟鸣,萧静好真不想睁眼。
这一觉睡得极好,好到没有一个梦来打扰,许是拿到了母亲的遗物,心情也随之舒展,才能睡得这样一个好觉。
不过,这是哪?!
惊觉起身,眼睛打量四周陈设,脑里翻转昨日一切。
这寝房明显要比自己的闺房精雅许多。
香帛番帐,云丝锦褥,烟罗绸挂,氤氲香炉,上等黄杨木雕花床架,连地上都铺满磨得光涧的胡桃木。
脑中闪出昨日最后见着的沐沂邯的脸,挂着一副胜券在握犹自得意的表情讥笑望着她被他放倒。
丫的,又被掳了!
脚步杂旮,由外而来。
萧静好握被警惕的挑目扫向来人。
“呀!姑娘你真能睡!”
一名长相清秀的侍女捧着盛这清粥小菜的托盘进来,一脸和善的笑。
望着她熟练细致的拉开床榻上的小几,把食物放上,萧静好肚子不争气的咕咕叫,嘴上却冷然的哼“我当候府是如何款待客人,原来拿得出手的就是这插根筷子立不稳的清粥加咸菜。”
那侍女见她挑衅也不着恼,脸上依然笑的得体“是侯爷交代过姑娘有伤在身,沾不得荤腥油腻,还有这小菜清粥可不能小瞧。”
她边解释边送上银匙“这粥加了桃仁,三七,山楂,是活血化瘀的,至于这小菜,可是和侯爷一样的吃食,我们侯爷不食荤,这雪玉菜可是南疆进贡的牛耳菌制成,挖遍整座山才空空那么几斤,可比山参翅肚还珍贵的。”
听她这么说,汤匙也送到眼前,萧静好觉得没必要虐待自己的肚子,于是便开始毫不客气的用食。
小菜入口,远比想象的要鲜美爽口,只是清粥带股药味,但是想着快养好伤,就闭着眼狂吃海喝,心里却暗诌这沐沂邯真会享受,连不起眼是早膳都这般讲究,给她吃的都这么好,自己不知道还会想用些什么更好的东西。
容貌俊到了极致,行事做到极致,连吃穿用度都要享受到极致,也只有他沐沂邯能大张旗鼓的这样做了,连当今皇上都是克谨勤俭,却能容的他这样铺张奢靡,真有点想不明白。
正扒着粥,身旁侍女拿出一套绿的衣裙放在她枕上笑道:“刚还忘了说,侯爷还交待,姑娘用好膳便换上这套衣裳,午初时刻到他的雅园伺候。”
“什么。。。。。。咳咳。。。。。。我去伺候他?”萧静好气急一口粥呛着咳嗽不已,指着自己鼻尖质问。
侍女忙上前轻拍她的背,脸带艳羡的说道:“姑娘还不愿意么?能贴身伺候侯爷可是咱们侯府所有女婢梦寐以求的,每月能拿两倍的月银不说,还算是管事侍女,可以使唤我们,还能随时侍候在候爷左右,给他研磨,点香,整理被褥书架,侍候宽衣沐浴。。。。。。”
她说到最后,声音越来越细,脸越来越红,表情越来越神往,眼神迷离春色无边。
见她说到最后捂着发烫的红脸,萧静好只觉一阵恶寒,再好的美味摆在眼前也失去了胃口。
重重推开碗盏便要下床。
“哎哎,你先别急,侯爷早朝还未回府,在说了侯爷还交待过姑娘要先去清池沐浴才能去伺候。”侍女忙拦下她,慌忙去准备沐浴用具。
行到门前,回头笑道:“我叫春来,姑娘往后有什么吩咐只管叫我,过会子我便来领姑娘去清池沐浴更衣。”
听她脚步轻快离去,萧静好暗想,春来,真是个好名字,应人应景。
想到他交待还要沐浴了才能去伺候他,禁不住不顾形象的重重“呸”了声,暗下决心一定要不能屈服这个三番五次掳她欺她的混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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