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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车停在了花澈宫门外，车上看似弱不禁风的女子款步走下，慕青丝在十多年前曾在少女时见过这位顾小姐一面的，那是她神色与话语一看就是不谙世事、天真无知的千金小姐，然而现在，当她的容貌在罗伞下渐现时，那完全是一张冷漠威严、久居上位的脸。
九条蛇蛟犹在原地发疯般地怒吼，顾悠然轻轻摩挲了尾指上的黑戒，它们随即安静下来，摘星楼的护法出门相迎时，顾悠然直接开了口，“听说摘星楼找到了苏语的下落，是真的，还是假的？”
“二楼主月无涯占星之术举世无双，自然是真的。否则，也不敢今日请天下各教前来商讨。”红衣护法回答得不卑不亢。
“你是妖？”顾悠然看了一眼红衣护法耳鬓上的羽毛，冷声问。
红衣护法微微笑道，“红鸢是妖是人，在摘星楼都不过是为三位楼主效劳的杀人之器，又有何分别。”
“有，妖类最好离我远点，太脏。”顾悠然厌恶道，目光骤变，起手示意，身侧的黑衣护卫瞬息出手，往红鸢处打出一掌，红鸢凭本能退走，回剑护身，虚空中，残余着那一掌所留的寒冰之气。
“流雪影月掌？你是月暮城？”红鸢的眼神陡然震惊，宛若火般灼热，想要烧掉出手男子黑色面具下的伪装。
“虽然不知道姑娘为何知道月暮城这三个字。”黑衣护卫的声音是嘶哑的，仿佛来自冥土，“但那个人已经死了，在下如今只是顾小姐的贴身侍卫顾九。”
“不会错的，月暮城，是你……！”红鸢再次确认那道声音，双肩微微颤抖，眼内百感交集，起手就要摘下他的面具。
雪亮的剑锋一瞬贴紧了女子的咽喉，冷意透骨，月暮城手腕动了动，他只需要一个动作就可杀了红鸢，寒意不断在眼睛凝聚，直到顾小姐按住他的手，制止道，“阿九，罢了，无论如何，她记得你，定是你的故人，不必如此。”
“我没有故人。”顾九有些神经质地笑，“只有顾家。”
顾悠然一怔，遥想起什么，片刻后点了点头，往前走了一步，平视主座上的星无夜，责问道，“顾家千里迢迢应摘星楼之邀前来，却是如此待客？”
星无夜皱皱眉，他白玉般的五指捏紧茶碗，稍微转了转，淡蓝色的光如水波从指尖流出，像灵蛇般顺着地面游往红鸢脚下。
蓝光紧缚女子身体，密如蚕蛹，在众人视线的瞬息开合间，红衣女子在原地凭空碎散，化作光花，继而如无数飞蝶停在星无夜面前，重新组合为人。
这隔空传人、神乎其技的一幕，殿中骤然传来众人的低呼声，手握念珠的和尚忍不住赞叹，“月楼主的斗转星移，今日得见果然名不虚传。”
红鸢站定后，咬了咬唇，依然要奔向顾九，星无夜看着这位素日冷静的护法如此失态，不由得微微摇头，勾动尾指，蓝光再次束缚嘴衣女子。
与之前不同的是，在蓝光将结成网之前，红衣女子翻手抽剑，决然地将它斩断，侧过头，凌厉地回望这位她跟随了多年的楼主，以只有彼此才听得见的密耳传音，冷笑道，“星无夜，不要忘了，我加入摘星楼的初衷是什么！”
“答应你的事，我一定记得。”星无夜的唇在以常人无法察觉的频率在蠕动，一字一字清晰地传入红鸢的耳内，“但、不是现在，你没看到那个男人吗？他完全不记得你，也许不是忘了，而是只记得你未成妖之前的模样。况且，难道你没察觉，他早已不是当年那个富家二公子了，他为什么要戴着面具，你还不懂？”
红鸢犹豫了片刻，看了那位片刻前几乎杀死她的顾九一眼，终究还是停下脚步，返回原来的位置。
在顾悠然带着黑衫男子与她擦肩而过时，她再次对上了男子面具下的目光———灰暗得犹如死海，宛若对外界建立起了牢固壁障，封闭死任何情感。
不过是相距了十年，怎的变成了这副模样。
在那个雪落满城、冰冷的寒寂的世界里，在她记忆里刻下了笑容的少年呢。
这十年他到底在浮世里经历了些什么，变成了如今的行尸走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