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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逢落雪的季节，他总会想起那个冰冷荒凉的废墟。
那时的雪也是如此之大，漫天纷纷扬扬，掩埋了废墟下未熄灭的星火。雪中的亭台楼阁一夜焚毁，一夜倾塌，烧得焦黑的残横断瓦，散发着恶心难闻的焦臭味。
许多尸体蜷曲着，保持临死一刻的惊恐无助，堆满了院子与池塘，唯独一具烧得面目全非的女尸保持着紧抱的姿势，到死依然不愿松手。
她抱着的，是一个活着的孩子。
“呼喝喝，呼喝喝…。。”
孩子短而急促的呼吸着，，烧得扭曲脸如同布满千万蛆虫，丑陋不堪。
他的泪水早就在火海里被吞噬一干二净，只睁大了瞳孔，茫然地对着天空坠下的雪朵，如果不是脸上冰冷的触感，他几乎也以为自己伴着大火死在那一场雪夜。
然而，在之后的每个冬季，都会勾起他对那一场雪的记忆。
属于他月暮城，如今的顾九的记忆。
在这样冷的天气的下，咳出的气都会凝结为雾，他却迎着寒雪，笔直地伫立在树梢上，以便能看清楚这一个与世无争的雪中村落。多年潜活在阴影之下，以让他像鬼魅一样隐藏气息，难被发现。
几日前摘星楼号召群雄，出卖苏语行踪后，大小姐以绝对凌驾所有人的价格私自获得了剑圣的下落。不可思议的是，在返回顾家大宅后，在家族权势漩涡中斗争多年、一贯镇定自如的她，给自己下命令时居然有隐约的慌乱和焦急。
“顾九，我不知道你对我忠心的界线会到何种地步，但是，这件事，我只交给你一个人做，我也唯独只信你一个人……立刻到花溪村去，如果可以的话，暗地里杀了苏语，或者魔胎，如果这两件你尝试了却无法完成、侥幸活着的话，再回来见我。”
“顾九听命，明日一早，属下就行身出发。”
“你现在就要出发。”
在顾家的十年，他不断这位心狠手辣的顾小姐卖命，执行了无数血腥残忍、命悬一线的任务，双手早就染满了血，再也无法回头。
然而他是心甘情愿的，那个女子将他从深渊之中拉了出来，救活了他，即使后来将他塑造得就像嗜血的魔鬼，冷漠无情，但，他还是心甘情愿的。
可是，这一次的任务，实在有点太拼命了啊……
他在一瞬间的回忆中醒来，将黑色的鬼面具扣紧，开始观察眼前的雪中小村。
低矮的村落在漫天飞雪里披上了银装，湖水结为镜子，家户是紧闭着的，偶尔会有穿得臃肿的人出门扫雪，孩子绕在身畔叽喳不停，一派安静闲适的景象，宛若自己少年时，那无牵无挂的家。
这个戴着鬼怪面具的男子叹了口气，掏出怀里的古图。
按摘星楼所给的指示，穿过了那一座桥的对岸，孤零零地建在山坡的土房，就是苏语的隐居所在。
天下兵马群雄，都找了他十年未果，此刻陡然让他面对这位少年时仰慕过的剑圣，何况，顾小姐足足砸下了一百五十万两黄金的赌注，全托付于自己一人。
不能让小姐失望……
仿佛与加快的心跳声相呼应般，他紧握着手里的剑，一步一步点落在冷杉木的树梢之间，往山坡上的土房奔去，脚步轻得每一次点踏，都稳然地不震颤下半片雪花，无声如鬼。
在与屋子只隔几尺之遥时，旧木门骤然发出惊悚的吱呀声，缓缓推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