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 朱梦春

朱姐全名叫朱梦春，父亲是个文人，名字是从《红楼梦》里挖过来的。当年，这位区广播局局长的父亲朱茂秋没有想到，女儿的名字和红楼梦的女人类似，她的命运和十二钗的相同。小时候在家公主一般享受，日子过的羡煞旁人。自打女儿恋爱结婚以后，梦春的日子开始走了下坡路。

丈夫没有当官的时候天天打打闹闹，后来当处长后，又家外有家，在外面养起了女人。等到他幡然悔悟坐了几年监狱回来，没几天又患癌症驾鹤西去，扔下朱梦春带着女儿艰难过日子。朱梦春人老了事业人生又枯木逢春，迎来的人生的第二个春天，她感到自己的名字不该叫梦春，而该叫迎春了。

朱姐现在成了朱总，外出有专车司机，吃饭开票报销，说话有底气，腰杆自然挺直了许多。她第一个找的是齐凤英，毕竟县官不如现管，无论你找多大的官儿，多硬的后台，最后都要靠凤英来落实操作项目，这个主管的门槛儿你是逾越不过去的。

两人约好在一个饭店见面，看到朱姐坐着专车到高档的酒店请客，着实让凤英吃惊不小。要知道，以前为少发一个鸡蛋一棵白菜说话能咽死人的主，今天这么大方请客不是亲眼所见，打死你都不会相信这是事实。

“朱姐，怎么想起来和我吃饭，是不是你在国外继承了什么姑姑叔叔大爷外祖母的大笔遗产，还是找了一个有钱的老头这么大方？”

“你个死丫头，你朱姐再小气对你也不薄，我有虱子少不了你俩大腿，有啥好吃没忘你，你真没良心。”两个女人嘻嘻哈哈相互逗笑，闹了半天才算进入正题。朱姐道：“凤英，姐和你说实话，我现在在一个装修公司帮忙，挣点油盐酱醋钱养家糊口。听说局里要装修一动房子，看能不能给帮个忙把这个活儿给姐揽过来？”

“姐啊，你是知道妹我多大的能量多大的权力，你不要难为我呀？”凤英说的很可怜的样子。

“我不管你多大的权力，姐这个忙你得帮，我就找你了。我一个退休的老太太，找局领导他们肯定不会理我，我也不找他们。我们老总说了，项目揽过来，按照利润的百分之二十提成给你，合同一签钱到账，现金存到银行或者走账户也行。妹妹啊，别迷了，趁现在在位，挣点钱是最实惠的事儿。别像你姐这样一辈子苦哈哈的，没有敢花过钱。到了这个年龄有钱也花不出去了。现在多好的机会啊，只需在竞标的时候倾斜一下我们钱就挣到了，不显山不漏水，千万别错过机会。”

“姐，你告诉我是那个公司吗？公司的老板是谁？”

“是一个房屋装修公司，老板是谁不重要，为了双方安全就不说了。你放心，只要这事儿弄成两天钱就到账，一分钱不会少你，少了姐拿工资赔你。”

凤英也想挣点钱改善自己的生活环境条件，又是老姐姐说事儿就答应了，凤英每天把竞标进展情况和参加竞标的对手公司及时通报朱姐。报名截止的那一天，凤英告诉朱姐：“参加竞标的公司一共十六个，大型国有企业也有，个人装修公司也有。这公司的规模大小不重要，资质也够，关键的是这些公司通过各种途径找到市政府领导和局领导打了招呼，还有通过亲戚朋友直接找到了凤英要求关照。

凤英说：“这些公司都很用心，关系后台也很硬，你们应该好好琢磨一下，想一个好的办法才能脱颖而出，要不然，只能是当个绿叶衬花红。”

话点到为止，不能什么都说了。凤英没有告诉朱姐，公司每天都在花钱送礼打通关节。在机关工作这么多年，朱姐当然听出了什么意思。她和金龙说了情况，建议金龙尽快出手。金龙道：“可以啊，送什么礼品，给谁送你定。”

送礼朱姐不在行，原来在机关工作，平时也没有大事儿找领导，为个人进步那点事儿逢年过节送点水果茶叶的，表示个意思就行了，花个三百两百是大钱了。金龙现在让她拿注意送礼，她咬咬牙，提出给齐凤英买套化妆品，给主管局长和一把手给两万块钱买点烟酒什么的送过去，一共也不到5万块钱。金龙道：“如果平时没有事儿求他们，送点这些礼品也可以，现在是竞标争项目，送这些礼品份量不够。这样吧，我给你20万，你买些好烟好酒，包几个红包，再请他们吃顿饭，只要把他们摆平，多花点钱也能赚回来。”

朱姐带着两条中华烟，两瓶茅台酒，包了一个一万块钱的红包先去了主管后勤的秦副局长那里，秦局长和朱姐到局里工作的时间差不多，又是老部下，客气一下也就笑纳了。“你放心，朱姐。这个项目我会尽可能帮忙。你也知道，大老板那个人管的很具体，盯着这个项目的领导干部也很多，关系很复杂恐怕最后还是他拍板，你们还需要做好老大的工作。”

老大就是局长蔡卫东。因为是一把手，正局长，其他的副局长们都私下称作老大。朱姐按照凤英给出的注意，用装茶叶的手提袋装了10万块钱现金，都是绿色的票子。上面是一听茶叶两条中华烟。凤英先去蔡局长办公室签发文件的借口探路。等到蔡局长办公室没有其他人了，凤英就从蔡局长的办公室出来，藏在楼道步行梯门后的朱姐闪身进了局长办公室。

蔡卫东人长的很精干，高个儿，瘦脸，以前是剧团报幕员，从县乡村舞台到市专业团体的舞台，他都站过。除了报幕，有时候在《红灯记》也串个铁路巡道工，或者《平原游击队》里喊“平安无事喽”更夫那样的无名小角色，尽管对样板戏生旦净末丑的角色技艺不专业，但他很得领导和同事们的喜欢，工作很出色。

后来当了处长，在国家一些大型文艺晚会或者国家重要节日活动组织中显示了自己的组织活动能力，市里一位领导把他招为驸马爷更是仕途得意，没几年飙升到文艺局局长。当了局长的蔡卫东好像是个工作狂，完成各种任务非常出色，就是有个爱好，爱在剧团漂亮女演员女部下的身上下工夫，一年中的大部分时间是到局里所属的文艺团体去检查工作，找那些才貌俱佳的女演员谈心喝酒，嬉笑揩油。

有目的的女演员也就坡下驴成了局长“暗房”，现在人们管这些人叫小蜜或二奶。蔡局长曾对朋友吹嘘说：“从局机关到下属事业单位，凡是30岁以下，20岁以上的美女都是我老婆。我是一个楼道一个家，每个处室有妻妾。”蔡局长的这些风流韵事流传的很多，为他赢得了一个“花局长”的绰号，后来有人感到花局长有点太直接，就改成为“菜公子”。

朱姐转身进了蔡局长办公室把门关好。蔡局长看到是朱姐，也是吃惊不少，他赶紧起身给朱姐让座倒茶，嘘寒问暖一番，很是客气。

“朱姐啊，我本来说过一段时间去看看你哪，工作忙脱不开身。你看我这里，只要一上班，找我的人排队，一天连喝水的空闲时间都没有。那个谁，刚从办公室出去？”

朱姐毕竟在机关混了这么多年，马上就反应过来：“我没有看到人，不知道是谁来的。蔡局长啊，我今天撕下老脸过来看看老领导。我知道你们忙，不会耽搁你们更多的时间，毕竟在这儿工作了20多年。主要是我有点小困难，也是个人的小事儿麻烦局长。”

“朱姐，有事儿您说话。只要不违反政策规定的事儿，局里能解决就给你解决，你们老同志革命一辈子，为局里建设发展做出了很大贡献，现在人退下来了，不能人走茶凉是吧，有事儿说吧。”

“是这样的蔡局长。我有个弟弟一直没有工作，整天吊儿郎当混日子，没少个给我父母惹麻烦。也是生活逼的近两年他突然醒悟了，就和人搞了一个装修公司，挣点辛苦钱养家糊口。他听说我们局要装修办公楼就让我过来，找找老领导看能不能照顾一下给点活儿干。”

蔡局长很认真的听着不住的点头。“朱姐，你说的我明白了，你是想替你弟弟揽点工程是吧。我现在给你交个底儿，这个项目盯着的人不少，有不少人打了招呼，事情很复杂，也很棘手。参加竞标的人多不怕，我们的总体原则是不管你什么关系一样看待，按照法规程序公开公平公正竞争，来参加竞标我们都欢迎。只要你弟弟的公司条件过硬，和其他公司一起同台竞争，完全有希望。”

话说到这份儿，朱姐明白了蔡局长说出的局食堂里套餐味道的话，蠕动着嘴唇说不出话来。她感到自己前面没有打好基础，没有办法往下说其他的了。她将茶叶袋子放到局长的桌子边：“蔡局，我给你买了一盒茶叶，放到你这儿了，我弟弟的事儿，你给关照一下吧。我回去告诉他，让他做好准备，和其他公司竞争，优胜劣汰，谁好谁做。”

蔡局眼睛一斜茶叶袋子，用手掂了一下，就又放到桌子边上：“朱姐，你看你这是干啥啊，应该我去看你们去。”

“一点心意，一点心意。”朱姐一边说，一边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