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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刻,除了圣堂里的五个急于逃离黑暗的孤儿,在这座孤城般的孤儿院里,还有一个略微年长些的孩子,在承受着更为无情的摧残。
圣堂之下,藏匿着一条极深极长的墓道,墓道里排列着一间间如今已残破不堪的墓室,大部分的墓室里都埋葬着上百年前的圣徒的躯体——到了今时今日,应该只剩下一捧与黄土无异的尸骨了。
而在其中最大的一间墓室里,却囚禁着一个年仅十岁的孩子。
那孩子被长长的锁链拴着,关在一座巨大的铁笼里。
笼中除了被钉在四角的锁链,一张仅容得下孩子栖身的小床,一个有盖的木质马桶,一个用来存放饮用水的小铁桶,一个盛饭装菜的不锈钢餐盘,再没有别的什物了。
深深的墓道,位于地下一公里之处,其中的黑暗和潮湿可想而知。
一个年幼、羸弱的孩子打从婴儿时期,就在这里存活、成长。除了每天来给他送水送饭的修女,和每周来为他清洗身体、打扫铁笼的特种兵,再没见过任何活着的生物。
这样的孤独和凄凉,实在叫人无法想象。
更何况,那还是一个长得极为漂亮,笑起来更加好看的孩子。
就在楚凡发出那一声抗议似的吼叫的时候,这个置身在无边黑暗里的孩子被吵醒了。因为他被囚禁的地方,从来就无所谓白天黑夜,所以他也分不清晨昏、朝暮——其实,他的头脑里压根就没有这样的概念——反正,他觉得困了便睡,睡醒了就在暗地里独自发呆。
在之前的睡梦里,他已听到了钟楼里的铜钟震天动地的轰响。
可钟楼毕竟离他远了些,那楼里的铜钟位于圣堂之上的一百多米的高空之中。
不过,楚凡狼啸般的叫声就不一样了。虽然处身在圣堂之下一公里的地底深处,这个年仅十岁的绝美男孩儿却天生了一副听力惊人的狼耳。
也许是长年置身黑暗里,视力对他而言已可有可无的缘故,他的听力就在这种极端的环境里获得了绝对的优势。打从他记事的那天起,他就在用听力“记忆”一切。
而楚凡的声音,就像另外四个孤儿的声音一样,对这孩子而言,恰恰是最为重要的一样存在。
因为有时,他会在黑暗里自言自语,尽管没有人教过他说话,他会说的可怜字句也不多,可他总觉得,只要喉咙里能发出声响,他就不那么孤独了。
孩子的声音总是相似的,所以这个地底的孤儿虽然也能听到平日里神父和修女的说话声,但他却总是将其忽略,而只去听那几个与他年纪相仿的孩子的声音。
尤其是他们的笑声和吵闹声,会格外地吸引他。
在听着这些声响的时候,他是多么渴望能参与其中啊!
于是,每每听到这些声音时,他就会朝着头顶的厚厚岩层仰起头来,拼命地呼喊、大叫。但他得到的回应,却从来只有周围的石壁弹射回来的自己的回声。
那回声凄楚而又怪异,就像一头落入陷阱的受伤的小兽发出的,就连他自己都不愿听到,觉得那真是对双耳的一种折磨。
这会儿,圣堂里忽然又安静了下来,楚凡的叫声听不到了,孩子们的哭喊静止了,神父的叫骂也终于平息了——地底的孤儿不会知道,那五个孩子已开始了在圣堂里亡命般的逃窜,而那又将是何等的惊心动魄啊!——这让铁笼里的男孩儿一下慌了神,好久都没有这么“热闹”过了,可这“热闹”却短暂得那么不像话!
铺天盖地的绝寂就此乘虚而入,简直要将那可怜的孩子逼疯了。
他掀开盖在身上的潮呼呼的被子,跳下发霉的“吱嘎”作响的小床,拴在手腕和脚腕上的铁链被牵动了,“哗啦啦”响成一片,听上去是那么的令人毛骨悚然。可他根本顾不得这些,摇椅晃地跑了几步——因为长年置身在笼中,活动的范围有限,他压根就没怎么学会走路——扑到铁笼的栏杆上,用两只长满长长指甲的小手抓着,一边页,一边大声哭求着:
“啊!啊!啊!”
空荡的墓道里,回荡着孩子绝望的稚嫩叫声,也不知循环般的传出了多远,反正那孩子听着自己的回声,在极远的地方渐渐微弱下来,这让他的心被扯得更痛了。
“为什么我要被关在这里?”
他多想这样大声质问,可他根本说不出来,于是他只能叫,叫得伤心欲绝,叫得泪流满面。
从没有人给过他答案,不管是来探望他的沉默寡言的神父和修女,还是来照料他的那些面目狰狞的特种兵,更何况,他还什么也问不出。
但如果时光能倒转回四百多年前,让我们从这座如今已被改造为孤儿院的天主堂的建造之初说起的话,一切或许还能理出一个头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