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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断指”当机立断,让“狼灵”带着他跟杜丽尽快飞到海边的某座渔村去躲避。
“我刚来费城的时候去过那儿,住在那儿的都是些彪悍的赫哲族渔夫,划着他们的白桦独木舟,在海湾里捕鱼。他们的村落是一座座散落在白桦林里的小巧的茅屋,表面都贴着马哈鱼的鱼皮,还插满了奇形怪状的鱼骨,看上去另类极了,就像一大片史前人居住的地上巢穴,而且那树林还紧贴着海湾,关键时刻,我们可以躲到林子里去避难。”
听“断指”说得头头是道,杜丽却难以苟同。那会儿,他俩已趴在“狼灵”的背后,身下铺着那些巨大的黑色羽翼,再次飞入了高远的夜空。
两把长剑紧握在“狼灵”的两只手里,他像是成心要拿它们来割裂九天之上的罡风,听着那锐利的“嘶嘶”声,不管是“断指”还是杜丽,都感到头脑里的神经在一跳一跳地痛。
等“断指”终于描述完他的理想避难所后,杜丽撇了撇嘴,用一种女人特有的隐含着嘲讽之意的刻薄语气说道,“听你的口气,倒像是去那儿度假的!那渔村、渔夫和马哈鱼跟你我有什么关系?到了关键时刻,光凭‘狼灵’,我们真就能较量得过又一批会飞的怪物?”
杜丽说得没错儿,既然那个“鹦鹉男”已经飞回去了,毫无疑问,他一定是去向“长老”通风报信的,这一点“断指”比任何人都心里有数。而且这一次,为了夺回“狼灵”,“长老”势必会不择手段,派出更多,更善战的怪物来攻击他们,到那时,一场血战肯定是免不了的。
“跟你这种没文化的女人真难沟通!”“断指”冷冷地哼了一声,不耐烦地解释道。“赫哲族是北方现存的唯一的渔猎民族,尤其是散落在费城沿海的这一支,因为早年多与俄罗斯人通婚,所以生得格外俊美、高大、壮硕,一直都有‘东方巨人族’的美誉。”
杜丽听不惯“断指”那副老学究似的语气,干脆把脸扭过去,看起了仿佛唾手可得的漫天星斗。“说得头头是道,好像他们都是你的同伙儿似的!”
“有‘狼灵’在,他们就是我的同伙儿!”“断指”说得成竹在胸。“这一支赫哲族的图腾融合了中俄两国的渔猎文化,就是把古代的野人女真族和哥萨特族宗仰的神灵杂揉到一起,形成的一种具有人面、狼身、鹰翅、鹿鸣的古怪神明,到现在,他们的白桦独木舟上一定还要雕刻这种被唤作‘天狼’的神明。”
“‘天狼’?”一听到这个名字,杜丽忽然有了兴致,她转过脸来,吃惊地望着“断指”叫嚷道,“对啊,我们干脆就给‘狼灵’取名叫‘天狼’算了,听上去多酷啊!”
“你的榆木脑袋好像有点儿开窍了。”“断指”佯装在擦额头上的冷汗,不失时机地取笑杜丽道。“在这样的月圆之夜,忽然传说中的神明降临古老、蛮荒的渔村,你说那些渔民们会怎样?”
杜丽听了,略微想象了一下那番情景,最后还是难以置信地摇了摇头。“你是美国的西部片看多了吧,当那些赫哲族渔夫是印第安土着啊,到现在还听命于酋长和祭司的发落?”
“差不多!”“断指”玩世不恭地冲着杜丽笑,其实心里觉得她蠢透了。
“差不多你个大头鬼啊!你别告诉老娘,到现在逢年过节的,他们还会抓个倒霉蛋,去搞什么‘活人祭’!是砍头还是挖心?是生吞还是火烤?你当你是加勒比海盗,还是彼得#8226;潘啊,跟我这儿玩夺命寻宝故事呐!”
被杜丽劈头盖脸地数落了一顿,“断指”不但没恼火,而反“咯咯”笑个不停。
“我敢打赌,你将来生的不是个傻X,也是个傻冒,从基因到胎教,你都他妈的是如此无可救药!”“断指”说到这儿,低下头,深吸一口气,因为他实在觉得胸口憋闷得难受。“在那片如今还有黑熊、麋鹿和野狼出没的白桦林里,在那片还没有通电、没有车辆、没有商铺的海湾深处,你觉得住在那儿的人们会不会有信仰,会不会有领袖,会不会有人是他们的精神指引——而且还是唯一的?”
“会——会吧。”杜丽一改之前刁蛮的泼辣口气,喃喃自语似的道。
“如果连这些都没有,他们为什么在这个年代,还要固守在那样一片世外净土上,怎么都不肯走近咫尺之遥的繁华都市之中,去贪享便利又舒服的现代生活?说到底,因为他们才是真正依靠纯粹的精神和心灵的力量去存活的最纯粹的人类,再非比寻常的诱惑都不能使他们丢弃了自己的信仰和家园,族人和习俗。这样的一群人,在现今的地球上,简直比传说中的神明还要难找。但也真因为这样,我才要在来到费城后,就风尘仆仆地前去拜会他们。”
“结果呢——”听到这儿,杜丽简直已经有些入迷了,“断指”向她描述的一切,她虽然也只是懵懵懂懂,却又打心眼儿里觉得,那真是一种美好极了,又可贵极了的生活态度,令她都有点儿开始向往了。
“我在那儿结识了一个老萨满,和一个渔村里的猎户头子,他们虽然是祖孙,却完全的判若两人!瘦小枯干的爷爷整天穿着渔皮衣,坐在海湾边上的桦树皮帐篷里,守着一堆永远不能熄灭的篝火,唱着格萨尔王的古老歌谣。而他的孙子呢,却足有二米多高,站起来像一座黑色的巨塔,躺下来像一片倾倒的山峰。据说他冲着天上的飞鸟吼一嗓子,都能把那些苍穹之巅的骄子震落;他赤手搏杀到的黑熊的熊皮铺满了深冬的渔村低矮的屋顶,一场鹅毛大雪过后,那些熊皮就变成通体纯白的了,就连搭在屋檐上的熊头都不例外;他还能泅到深深的海底,去捕捉上百斤的大马哈鱼;爬上白桦林尽头高耸触天的大山,踩着千年不化的积雪,去采摘能起死回生的老参和灵芝——听上去,他们根本不像人,他们存在的本身,就像是为了证明神明真的存在!但因为我亲眼见到了他们,我是真的信了!所以,我相信,他们也会相信我们的‘天狼’,就是他们供奉了千万年,却从未获幸一见的最尊容的神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