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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中原一下出租车,就有一种异样的感觉,至于是什么感觉他自己也说不清楚,反正他觉得整栋楼里好像闹哄哄充满了躁动,他站在楼道口磨叽了一会儿,看着走道里湿乎乎的到处都是水,还以为是谁家的自来水管暴了呢。.
可是,等他来到五楼自己的房门口的时候,却发现那些水好像是从自己家里淌出来的,虽然门关着,可里面似乎还有一股股的水往外流。
妈的,怎么回事?难道是自家的水龙头出了什么故障?刚装修好的木地板这下遭殃了。柳中原嘴里嘀咕着,顾不上多想,马上拿出钥匙打开了房门,还没有走进去,他就皱起了眉头,因为房间里有一股浓烈的焦糊味,虽然他还没有明白是怎么回事,可隐隐觉得这件事很可能跟那个女人有关。
柳中原的反应算快了,这个时候他一只脚在门内,一只脚在门外,视线正好能够看见里面卧室的门,尽管房间里没有开灯,可还是看见了卧室的门黑洞洞的敞开着,看上去就像是一只瞪着他的恐怖的眼睛。
出事了。柳中原再没有多想,拔腿就往回跑,也就是在这一瞬间,他听见身后传来脚步声,那声音是从房间里传来的,很显然,家里面已经有人在等着他了。
警察。
柳中原脑子里只来得及做出这个反应,人已经以百米冲刺的速度朝着楼下冲去,也不知道是因为心慌意乱,还是因为湿漉漉的楼梯太滑了,当他跑到三楼的时候,身子忽然失去了平衡,最后那层楼梯不是跑下去的,而是一直滚到了两个人的脚边。
“我们是警察……”柳中原痛得爬不起来,只看见眼前有两双脚,随后头上就传来一个冷冰冰的声音。
妈的。这下算是栽了,果真是偷鸡不着蚀把米,就连想做点好事都没有机会,邓金龙这个王八蛋害人啊,毫无疑问,他已经落到了警察的手里,不然他们怎么就这么快摸到了自己的老巢呢。
“警察?你们……我家里怎么啦……”柳中原还抱着最后用一点希望,他还想着几个警察是因为别的事情刚好碰上了自己,也许他们并不是来抓自己的,而是因为家里漏水,所以隔壁邻居打电话把派出所的人叫来了。
“你叫什么名字?”后面追出来的一个穿着便服的男人一把揪住柳中原的头发厉声问道。
柳中原一听那口气,心里马上就哀叹一声,明白自己担心的事情已经发生了,只好挣扎着坐起身来喘息道:“我叫柳中原……”
几个人一听,二话不说就把柳中原架着走出了楼道,然后把他塞进一辆小车的后座,没等他反应过来,坐在副驾位置上的一个四十来岁的男人转过身来盯着柳中原问道:“这把火是你放的?”
柳中原愣了一下,随即气急败坏地说道:“火……我的房子着火了?谁干的?”
那个男人盯着柳中原看了半天,接着问道:“知道我们为什么抓你吗?”
柳中原装糊涂道:“谁知道啊,我又不是傻瓜,怎么会在自己家放火?”
柳中原话音刚落,坐在旁边的一个男人就在他肚子上重重打了一拳,厉声喝道:“你小子是不见棺材不掉泪啊,邓金龙认识吗?”
柳中原痛得弯着腰直不起身来,心想,果然是邓金龙这个王八蛋把自己出卖了,看来抵赖是没有用的,还是赶紧洗清自己的罪名要紧。
“我……都是邓金龙干的……我只是给他借个地方,他答应给我一笔钱……”
“那你知道他绑架的是谁吗?”前作上的男人点上一支烟,不慌不忙地问道。
柳中原到底还算机灵,脑子一转就说道:“谁知道?他说是一个有钱女人……是他的相好,他们闹翻了,想借我的地方跟他谈判……”
“那个女人对你说过什么?”那个男人又不定声色地问道,一双眼睛一刻都没有离开过柳中原的脸,似乎是想从他的神情来判断说出的话的真实性。
“我……我根本就没有时间跟他说话……今天早上本来是想问问她的……可我们老板叫我有事,刚刚才赶过来……”柳中原渐渐冷静下来,虽然他还不清楚官场上的忌讳,可也清楚市委书记的老婆可是个大人物。如果让他们知道自己想跟大人物的老婆睡觉的话,非被他们揍扁不可。
“你赶过来想干什么?”男人继续问道。
“没想什么,我只是想给她带点吃的……”柳中原这句话倒不是撒谎,因为他来的时候特意给女人买了一个盒饭,几个抓他的人也看见了。
“没想干什么?我就不行你没有跟她说过话?”男人声音又严厉起来。
柳中原生怕坐在身边的那个人再打他,赶忙说道:“就是上午匆匆忙忙说过几句……”
“说些什么?”
“她只是求我放了她,说是会给我一笔钱……其实,我晚上过来就是想放她的,我回去想想,越想越害怕……”柳中原委屈地说道。
“你害怕什么?”
柳中原奇怪地看了那个男人一眼,心想,这不是废话吗?“当然是害怕坐牢……因为,那个……女人说她是被邓金龙绑架的……”
“那个女人难道没有告诉她是干什么的?”
柳中原见男人一直揪着这个问题不放,验证了自己心中的猜测,赶紧说道:“我真的不清楚……她说好像她的老公是个大老板,挺有钱的……就这些,我如果知道也没必要瞒你们啊……”
男人盯着柳中原看了良久,看得他忍不住低下头去,这才对手下说道:“把他带回去,记住,除了我,不允许任何人接近他……”
男人说完就下了车,走到一边拿出一把手机拨了几个号码,然后低声道:“孟书记,我初步判断,他不知情……”
刘蔓冬晚上一个人多喝了几杯葡萄酒,等她从卧室里出来的时候已经是半夜时分了,她是被一阵手机铃声惊醒的,可等她穿上睡衣拿起手机的时候,对方已经不耐烦地挂掉了。
这是一个不祥的信号,她知道这个电话是谁打来的,不过并没有马上汇回过去,而是来到客厅叫来一个人,吩咐他把柳中原叫来,没想到那个人说柳中原不久前已经出门了。
刘蔓冬一听,气哼哼地打发走了那个马仔,然后给自己倒上一杯酒,坐在黑暗中慢悠悠地喝了几口,这才拿出手机回电话。
“我睡着了,没有听见……”
“出事了……”
“怎么?难道人不在那里?”
“人确实在那里,但是,我们没有赶上,她跳楼了,不知道什么原因,那间房子突然起火了……后来警察也来了,他们好像还抓了一个人……”
“啊……怎么会这样?”刘蔓冬显然吃惊不小。“她还活着吗?”
“当时好像还活着,有人把她送到了医院,现在情况不清楚,已经有警察在那里了,显然有人报案了……”
刘蔓冬沉思了片刻问道:“那个司机的事情了结了吗?”
“已经了结了……”
“那你现在什么都别做,等着我的电话……”
刘蔓冬放下手机,马上就拨了另一个号码,好半天才听见一个男人没好气的“喂”一声,刘蔓冬不等他说话就气愤地质问道:“你什么意思,既然让我办这件事,你为什么不打招呼就自己动手了?”
“我还想问问你呢,那把火是谁放的?难道你想烧死她?我不是说留她一命吗?”男人也气冲冲地质问道。
“你问我?我怎么会放火?难道不是你的人干的?”刘蔓冬顿时一头雾水。
“扯淡!我是什么身份?怎么会干这种偷鸡摸狗的事情……到底发生了什么,马上给我弄清楚?”男人厉声命令道。。.
刘蔓冬觉得自己的手心都出汗了,缓和了语气说道:“可是,警察已经出面了,难道不是你安排的?”
男人犹豫了一下低声道:“如果不是我动作快,谁知道会闹出什么丑闻,还好抢在了那些记者前头……”
刘蔓冬缓缓从椅子上站起身来说道:“司机的事情已经处理好了……幼霜可能要在那边待几天,医院那边该怎么办?”
男人沉默了一阵,缓缓说道:“医院那边你就别管了,这件事到此为止……”
刘蔓冬赶紧说道:“可是……警察抓了我的干儿子……”
男人哼了一声道:“那就让他进去待几年,等这件事平息之后再出来……谁让他不长眼睛呢……”
刘蔓冬一听,有点着急了,忍不住提高了声音说道:“可他什么都没做……他根本就不知情……”
男人有点不耐烦地说道:“蔓冬,你怎么糊涂了,什么干儿子,那不过是一个小无赖……你怎么知道他不知情?也许他已经知道了张红兵的身份,甚至可能知道的比你我想象的还要多……
我安排一下,你去见见他,让他把自己的嘴巴管好,如果再多管闲事的话,就算他是你的亲儿子,你也保不了他……”
刘蔓冬怔怔地说不出话,身子一阵微微颤抖,那边男人似乎感觉到了女人的情绪,缓和了语气安慰道:“蔓冬,我不会忘记你的……谢谢……”说完就挂了电话。
刘蔓冬把手机扔在茶几上,一屁股坐在沙发上,端起酒杯一口干掉了杯中酒,一双眼睛在黑暗中闪闪发光,良久才似自言自语地呢喃道:“民不与官斗……”
这几天天气很反常,大清早就显得异常闷热,韵真对气象学虽然没有涉猎,不过凭着经验就知道暴风雨就要来了。
她站在门口看看天,又回到屋子里对保姆说道:“你哪里也别去,就在家里等着,说不定什么时候我爸会突然回来呢,你千万不要再让他出去,马上给我打电话……”说完才钻进车里去上班。
也不知道为什么,韵真总觉得自己有点没心没肺,按道理来说父亲刘定邦已经失踪好几天了,按道理来说自己早就应该急的坐立不安了,可实际上却并非如此,难道自己在得知不是刘定邦的亲生女儿之后,感情马上就和他疏远了?
出于道义上的原因韵真否决了这个判断,就算他不是自己的亲生父亲,可仍然有养育之恩,这是不争的事实,况且在得知自己的身世之前可一直把他当亲爹呢。之所以不着急可能是因为基于父亲假装痴呆这一事实,她相信,只要父亲的头脑是清醒的,那么,就算他受到母亲和孟桐的刺激,也不会出什么大事。
其实,真正让韵真心绪不宁的是父亲为什么要装疯卖傻这么长时间,难道只是为了考验一下母亲忠诚度?难道他算准了有一天母亲把自己的相好带回家来并当着自己的面乱搞?既然他对母亲的事情早就知情、既然他已经忍受了这么多年、并且早就采取了报复手段,又何必多此一举呢?
问题绝对不会这么简单。韵真隐隐觉得,父亲假装痴呆很可能是使了一个障眼法,目前地是为了迷惑某些人,她想起父亲在痴呆之前有好几次在谈到刘原的问题时,不仅神情凝重,而且好像颇为忌惮,多次警告自己不要去捅马蜂窝,不要妄图去撬动金字塔底层的那块砖,否则就有粉身碎骨的危险。
虽然他没有明说处在这座金字塔顶端是什么大人物,可底座上的几块砖不用说就是指刘原、吴世兵之流,甚至还可能包括王子同、刘蔓冬。
这么看来,他之所以装疯卖傻使出这个障眼法完全是为了保护自己,不用说,他肯定知道什么秘密,并且感觉到了来自某些人的威胁,只是不清楚他为什么偏偏选在那个时候痴呆,就连母亲也被骗过,还以为他是因为看见了那本书而受到刺激所致呢。
韵真调回分行之后仍然在原先的办公室办公,本来行里面要把财务副行长周建用过的那套办公室给她,因为这套办公室面积更大,装修更华丽,其奢华程度和吴世兵的办公室不相上下,但韵真一口回绝了,且不说她无法忍受周建在那套办公室里留下的痕迹甚至趣味,再说也不吉利啊,更何况,如果贪图奢华,她宁肯耐着性子等待,有朝一日直接搬进吴世兵的那套办公室,何必图一时之快呢。
新来的秘书是一个二十三四岁的女孩,长着一张圆圆脸,说话细声细气的,每次见到上司总是低眉顺眼的,就像一个受气的小媳妇,只要韵真不叫她,从来都听不见她的一点动静,就像是这个人根本不存在一样。
由于徐萍在心目中那种强烈的存在感,韵真一点都不喜欢行里面给自己派来的这个女秘书,其实,徐萍离开之后她私心里想要个男秘书,这倒不是她有什么见不得人的目的,而是觉得有个男秘书的话,一方面可以给自己开车,带出去跑腿也方便一点,只是不好意思说出口,不然还不知道张淼又会造出什么闲言碎语呢。
“刘行长,早上好。”
一看见韵真进来,女秘书马上站起身来恭恭敬敬地问候道。
韵真本想跟她说几句话,可见她低着一个脑袋,就像是在请罪一样,顿时就没了兴致,冲她摆摆手,自顾走进了里面,心里琢磨着想个办法把这个女孩打发了,然后自己物色一个,谁知道这个女孩会不会又是张淼的什么亲戚,做为分行主管行政的副行长,并且还兼着吴世兵的相好,行里面应该早就遍布张淼的眼线了,如果自己真的有朝一日走马上任,这个女人可以说是自己的心腹大患。
一想到那天古从林的暗示,韵真就愁云满面,她真不敢相信张淼会和黑帮有联系,并且她的丈夫还是公安分局的局长,这不等于他们一家人黑白通吃了吗?如果有一天自己跟她作对,还不知道受到怎么样的暗算呢。
一阵手机铃声乍然想起,拿出手机一看,原来是妹妹韵冰打来的,韵真马上就气不打一处来,因为父亲失踪之后她给韵冰打过电话,她原本以为妹妹会非常着急,肯定会放下手头的工作权利寻找,没想到她只是很不经意地问了一下情况,第二点居然跟着柳中原去了柳家洼,过了这么多天才想起打个电话过来。
这让韵真不得不替父亲打抱不平,按道理来说韵冰可是父亲的亲生女儿,怎么比自己还没心没肺呢,父亲失踪这么多天了,竟然一点都不着急,好像自己老子只不过是出门旅游去了。
再加上母亲对这件事情好像也是一副不闻不问的态度,每天照样深更半夜回家,就像是已经把自己的丈夫忘掉了一样,韵真不禁有点怀疑,也许母亲巴不得父亲再也不要回来呢,对于两个暗战了十几年的夫妻来说,他们之间可能早就厌倦了。
“姐,中原让我问问你,后续资金什么时候能到位呀,账上已经没有多少钱了。”一接通电话,韵冰就直奔主题。
韵真一听,心里更火了,没好气地说道:“你还知道给我打电话呀,我还以为你已经和家里脱离关系了呢。”
韵冰愣了一下,明白了姐姐话里的意思,娇声道:“姐,你就别替爸爸操心了,既然他不痴呆,就丢不掉,也许他不过是想一个人清静清静,如果他不想回来,你再找也没用,等到他想回来的时候自然就回来了……”
“你这死丫头……”韵真正想骂几句,忽然就意识到了什么,急忙问道:“冰冰,你跟我老实说,你是不是知道他在哪里?”
“哎呀,姐,我怎么知道啊,反正我就知道他会回来的……”韵冰闪烁其词地说道。
韵真更加相信自己的判断了,怪不得这死丫头得知父亲出走之后一副没心没肺的样子,搞不好她知道点什么,说不定她压根就知道父亲装痴的事情,可是不对呀,按道理来说,父亲最信任的是自己,如果有什么秘密他绝对应该先告诉自己,而不是韵冰。
韵真心头顿时浮起一丝阴云,也许父亲已经知道自己不是他的亲生女儿了,并且可能因为母亲的关系而对自己有了成见,所以一直瞒着自己,而把一切告诉了韵冰。
想到这里,韵真就没心思问下去了,淡淡地说道:“柳中原为什么不亲自给我打电话,现在行里面正在搞清算,贷款审批程序暂时停止了。”
韵冰一听,焦急道:“姐,这可怎么办呢,现在已经开始生产了,资金可不能出问题,中原已经和几个外省的客户签了勾销合同,如果不能按时供货,那损失就大了……”
不用韵冰说,韵真也明白其中的利害关系,本来,厂子的生产资金也要不了多少,她原本是想通过徐萍的支行来解决这笔资金,可谁能想到在这个节骨眼上吴世兵会突然出事呢。
眼下行里面正在做全面的审计,不是关系到国计民生的贷款项目审批都停止了,自己还是这个善后小组的组长,总不能带头破坏纪律吧,虽然这笔贷款数额不大,只要自己敢贷出去,马上闲言碎语就会满天飞,更何况是贷给和自己多少有牵连的公司呢。
到哪里去弄这笔钱呢?刘原在中原公司倒是有一大笔钱,可被自己挪到了宏信证券公司,暂时回不来,即便现在趴在账上也不能动,那是开发项目的专用资金,再说,柳中原的血燕窝项目是自己的自留地,也不想让外人的资金进来。
“姐,你说话呀。”韵冰见姐姐半天不出声,忍不住催道。
“你催也没用,我正在想办法……签出去多少货了?”韵真说道。
“第一批货就六百多公斤……中原现在又跟几个客商在谈合同呢,只要生产能跟上,我们就发财了……”韵冰兴奋地说道。
三百多公斤?韵真暗暗吃惊,按照市场价,特级血燕窝每克都能卖到两三百,一公斤二十万,六百多公斤就是一千多万,而柳中原就地取材,成本低的难以想象,这样下去可不是发财了嘛。这世上怎么就有这么多需要壮 阳的男人呢,该死的男人。
“在等等吧,就这两天……”韵真似乎也被丰厚的利润刺激了,脑子里马上就闪现出徐萍的那两大皮箱赃款,为什么能拿来救个急呢,反正又不让小东西吃亏。
“那好吧,姐,我们可是等米下锅啊……”韵冰说完急匆匆地挂了电话。
这死丫头掉到钱眼里去了,也没有来得及问问李明熙回来没有,他不是在临海县追踪吴世兵吗,这么长时间过去了,居然一点消息地没有,也不知道是真的没有消息,还是这小子刻意在瞒着自己,说不得要亲自给他打个电话问问,问问他是不是纪律比自己这个大姨子还要重要。
“行长,张行长来了……”韵真抬头一看,只见自己的新秘书站在门口恭恭敬敬地说道。
“哦,请她进来……”韵真有点奇怪,以前徐萍做秘书的时候,除非是客户,银行内部的领导找自己,她可是从来不通报的。
“哎呀,刘行长,见你一面可不容易啊,还得先通报呢……”张淼一进门就不客气地用嘲讽和不满的语气说道。
李军死后,张淼请了几天假,韵真这还是第一天见她上班,不过她马上就注意到女人面色不善,有点兴师问罪的架势。
随即就想起她死掉侄儿还没几天,不知道和这件事有没有什么关系。不过,她心里倒是稍稍安稳了一点,就凭女秘书敢挡张淼的驾,就不大可能是她的亲戚。如果这样的话,不换秘书也未尝不可,行长的秘书死板一点也未尝没有好处。
“张行长,我的秘书可是你们负责安排的,你只能怪自己没有调教好啊,我可没有给她安排过通报的差事……请坐吧……”韵真现在虽然还不是一把手,职位也还跟张淼相当,但是,作为行长的候选人她觉得没有必要对张淼像以前那样客气。
实际上这个名叫胡俊的女孩并不是张淼安排给韵真的,而是新来的办公室主任李倩趁着她请假的间隙私下做主安排的,这个李倩来自总行,目前她还弄不清是那条线上的,不过她也只能吃了一个哑巴亏,因为办公室主任属于她管。
“有几份文件我请示了周行长,他的意思是让你签一下……”张淼似不情愿地把几份文件放在韵真的办公桌上,然后在她对面坐下来。
韵真心中一乐,马上就明白了周伟民的意图,心里竟开始有点喜欢这个官腔十足而又病怏怏的小老头了,很显然,他这是在让自己实行行长的职权呢。
她拿过那几份文件看看,虽然只是分行以及支行一些例行的业务,可这些文件以前可都是吴世兵亲自签署的。
“先放这吧,我抽空看看……”韵真本可以马上签署这几份文件,可忽然想起了吴世兵的习惯,只要不是火烧眉毛的事情,吴世兵总是慢条斯理的,事无巨细从来不会现场拍板,她觉得这是一个好习惯,毕竟,人家吴世兵在行长这个位置上坐了十几年呢。
韵真见张淼闷闷不乐的样子,调整了一下神情,严肃地说道:“对了,家里的事情都处理好了吧,李军的事情我也很难过,毕竟太年轻了,怎么就发生了这种事呢……”
张淼瞥了韵真一眼,瞬间闪过一道仇恨的目光,沉默了一会儿才怏怏说道:“是呀,我也骂这个不争气的东西,眼看着刘行长就要提拔他当信贷科长了,没想到竟没有这个福分,倒是辜负你了……”
韵真怎么会没有注意到张淼那怨毒的目光,忍不住打了一个激灵,心里猜测她因为什么恨自己,也许她恨徐萍,把自己也附带上了,也许她恨秦笑愚,自己也少不了受牵连,也许她还知道一些自己不知道的真相,说不定她已经意识到那天自己给她通风报信的意图了。不过,自己可没有预料到事情会闹到这个地步,总之李军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听说李军从小就是跟着你长大的,对你来说就像自己的儿子一样……人死不能复生,你还是节哀顺变吧……对了,公安局那边怎么说?抓到凶手了吗?”韵真低垂着眼帘,故意装糊涂道。
张淼盯着韵真看了半天,看得她心里直发毛,这才站起身来说道:“多谢刘行长关心,有句古话,杀人偿命,欠债还钱……既然他没爹没娘,只有我给他讨回公道了……”
韵真应付道:“那当然……你丈夫就是公安局长,我相信早晚会抓住凶手。如果你家里有事就尽管去办,需要行里面出面的尽管说……不管怎么说,李军是我们银行的一名职员……”
“谢谢,人都烧掉了,也没有什么要紧事了……对了,刘行长,我听说你跟秦笑愚一直有来往,不知道他现在都干些什么?”张淼眼看就要出门了,忽然又回头问道。
“秦笑愚?”韵真心中一跳,没想到张淼居然问的这么直白,一时答不上来,皱着眉头,好像根本就不认识这个人似的。
“对呀,难道你忘记了,就是行里面开除的那个保安……我听说他跟徐萍谈过对象……”张淼提醒道。
韵真一拍脑门,恍然大悟似地说道:“他呀,我很长时间没有他的消息了……他跟徐萍谈过对象吗?我怎么不知道……你怎么忽然提起他?”
张淼深深地看了韵真一眼,再没有说话就出门而去,韵真望着她的背影,觉得自己一颗心跳的很厉害,那样子就像是被别人发现了自己见不得人的隐私一般。
看着张淼离开的背影,韵真坐在那里愣了半天神,心里隐隐有种预感,觉得女人绝对不会就此罢休,虽然李军并不是直接死在自己的手上,可她既然恨上了徐萍和秦笑愚,那么自然也就恨上了她,只是目前还不知道她究竟会采取什么手段。
不过,既然张淼在这个时候莫名其妙地提起了秦笑愚,自然有她的用意,这让韵真不由自主地想起了汪峰的那台笔记本电脑以及因为贪财而死亡的陈默,尽管自己并没有拿过那些账户上的钱,可那笔钱的存在已经得到了证实,毫无疑问徐萍手里的那笔钱就是其中的一部分,另外,她也怀疑秦笑愚盗窃了其中的另一部分,因为他很可能已经从陈默那里弄到了那些账户的密码。
一想到这些,韵真就有点愤愤不平,没想到自己折腾了半天,却是在替秦笑愚做嫁衣裳,并且这家伙不但没有一点感恩之情,反而好像变着法子想往自己身上栽赃似的,这也倒罢了,关键是张淼可不清楚这里面的是是非非,她只知道那台电脑最终落在了自己的手里,如果她想往自己身上泼脏水,很可能会拿电脑说事。
目前可以肯定的是,吴世兵和汪峰之间肯定有见不得人的秘密,作为吴世兵的相好,张淼不可能一点都不知情,如果她知道那些账号的存在,而账面上的钱已经不知去向的话,那时候自己可就有嘴也说不清了。此外,谁知道主管财务的副行长周建知不知道这些账号,他可是已经被双规有一段时间了,谁知道他都交代了些什么。
想着这些,韵真顿时就有点心烦意乱,总觉得有种没吃到肉反而惹了一身骚的感觉,她心里很清楚,目前对她来说可是最关键的时期,只要和吴世兵沾上一点关系,别说当行长了,说不定反而会被反贪局的人请去说清楚呢。
人无远虑必有近忧,既然意识到了危险就要防患于未然,这件事最关键的人物就是秦笑愚,只要他不使坏心眼,张淼这脏水也不容易泼到自己身上,关键是秦笑愚现在跟以前不一样了,神神秘秘的让人无法捉摸,如果他真的是公安局的卧底的话,说不定从一开始自己就已经是他调查的对象呢。
只是,这家伙看起来怎么也不像是公安局的卧底,反而更像是一个不吭不哈的狩猎者,否则,哪有警察袒护杀人犯的,哪有警察随便杀人的,如果他真的是一个警察的话,那些账号以及里面的钱现在早就应该在公安局了,可从目前的种种迹象来看,他好像并没有把它们交上去,否则,凭着那些账号和赃款,有关部门的人早就把银行翻个底朝天了。
哼,这家伙就算是警察,肯定也不会是那种死心眼的人,既然他包庇徐萍在先,就洗不掉身上的污点,他这徇私舞弊的罪名是跑不掉了,如果他真的伸手拿了那些账户上的钱,那就别想洗清自己,现在一方面要防着他诬陷栽赃,另一方面必须开诚布公地跟他谈谈,在吴世兵的案子了结之前,起码要先稳住他,免得被张淼利用给自己带来不必要的麻烦。好在他杀了张淼的侄子李军,他们合起火来整自己的可能性显然不大。
想到自己要主动去找秦笑愚妥协,韵真感到一阵沮丧,总觉得有点拉不下面子,曾几何时这个在自己面前唯唯诺诺、连大气也不敢出的可怜虫居然摇身一变成了自己的对手,神不知鬼不觉的掐住了自己的要害。
也许,当初他把那台笔记本电脑交给自己的时候就没安好心,并且也达到了目的,他用那台电脑博得了自己对他的好感,然后又用一段不知道是不是编出来的凄凉身世获得了自己的同情。
更重要的是他曾以一种内敛而又克制的手段挑起过自己的冲动,让自己和他的关系瞬间就发生了质的变化,要不是徐萍在中间横插一脚,自己说不一定真的会跟他发生点什么呢。
韵真伸手摸发烫的脸,忽然有点好奇地想到,如果秦笑愚知道自己和柳中原已经上过床了,不知道他会做何感想。
他会不会因为吃醋而报复自己呢?这件事目前绝对不能让他知道,这家伙可不像柳中原那样愣头愣脑,他不会一切都表现在那张嘴上,他的城府可比柳中原深沉多了,并且,他最大的特点就是说的少,做得多,他会通过行动来向你表明他的意图。
不过,即便他再会装,即便他已经有了那个死去的女人和吴媛媛,但是,有一点应该不会错,那就是他对自己绝对还心存幻想,只是后来自己一直没有给他机会罢了,这也有可能是他在暗地里和自己作对的原因。
俗话说,对一个男人来说,吃不到的最放不下,就不信他真的把自己彻底忘掉了,上次在酒店吃饭的时候,看他那副苦大仇深的样子,就知道他心里其实一直都是酸溜溜的,只是那点自卑感让他正襟危坐,表现出一切都不在乎的样子罢了。
另外,他这个人有种深深的自恋,有着一种挥之不去的英雄主义情节,从他包庇徐萍以及得到了那些银行账户的密码之后又引而不发的情况来看,他其实一直在暗中加重自己的砝码,等到有一天,他觉得有足够的分量来跟自己讨价还价,并且能够从自己这里找回尊严的时候,才会以一种平起平坐甚至英雄般地出现在自己的面前,在拯救自己灵魂的时候,顺便也完成他觊觎自己肉 体的心愿。
哼,怪不得母亲见过他一次面之后就觉得这小子非同一般,也难怪徐召会对他如此的器重,就凭他的这份耐心,就不是一般的男人所能相提并论。
正因如此,眼下绝对不能轻易得罪他,否则可是给自己树立了一个劲敌,他对自己的这点小心思正好可以好好利用一下,只是一定要掌握好分寸,既不能跟他陷得太深,也不能让他感到绝望而走向自己的对立面。
不过,事情发展到今天,自己显然已经有点处于被动了,万一他趁机要挟自己,对自己提出什么非分的要求,到时候该如何拒绝呢?
不知为什么,当想到自己可能无法拒绝秦笑愚的要挟的时候,韵真对那天晚上和柳中原的疯狂有点后悔了。
因为,她越来越意识到,那天的行为完全是屈从于浴望支配的一次不理性行为,一次压抑已久的毫无节制的享受,这也倒罢了,关键是不应该对柳中原做什么承诺。
毕竟柳中原早就不是那个被自己呼来喝去的房客了,他现在知道自己的所有秘密,掌管着自己做为退路的自留地,并且还跟古从林家族攀上了关系,一旦自己不兑现承诺,很可能要付出惨痛的代价。
这就是目前自己在两个男人之间所处的尴尬境地,谁也惹不起,谁也抛不下,她觉得这两个截然不同的男人早晚会把自己劈成两半,一个占有自己的肉 体,另一个不但妄图占 有自己的肉 体,还想束缚自己的灵魂,把自己变成他的奴隶。
一阵电话铃声打断了韵真的浮想联翩,他她睁开眼睛盯着桌子上的座机愣了一阵,一张脸微微发热,因为在想着和两个男人的不正常关系的时候,身体就有了一点反应,这种羞耻的心理让她有种自暴自弃的感觉,知道发现那个电话是来自总行的时候,这才打起精神拿起了话筒。
“韵真吗?我是储慧……”
“啊,你好储行长……”
“听着,晚上下班之后来一趟北山度假村,我在那里等你……一个人来……”
“度假村?储行长……出什么事了吗?”韵真心一紧,凭着储慧的语气就觉得她绝对不会是请自己游山玩水。
“见面再说……”
韵真听着电话里嘟嘟的声音坐在那里愣了半天,最终也没能猜出个所以然,不由的一阵恼火,心想,管他呢,多半是关于吴世兵的事情,也许是上面对吴世兵的案子又有了什么新指示,反正自己这个善后小组的组长也就是做了一点表面文章,目前为止还没有得罪过谁,如果有什么错,大不了也就是工作不力罢了,正巴不得扔掉这个烫手的山芋呢。
忽然想起了刚才妹妹韵冰的电话,这才想起柳中原那边还在等米下锅呢,不管怎么说,目前对自己来说这才是正经事,自留地里能多长些庄稼比什么都实惠,还是赶快找徐萍谈谈,让她先把那笔钱拿出来救救急。
想到这里,韵真忍不住感到有点羞怯,觉得在为人处世上,自己倒是和秦笑愚更接近一点,刚才还在为自己没能从那些账户里拿过钱而感到庆幸,可现在就忍不住开始伸手了,尽管中间隔着个徐萍,可本质上跟秦笑愚也没什么区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