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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陆向北接到消息时,只苦笑着呢喃:“来了,终于来了……”
他早就料到,会有这一天,如同深藏暗处的定时炸弹,终于爆了。.
税务局很快组织人开始查账,越查越触目惊心,不仅偷税的金额大,而且其中的部分货物,还涉及到非法进出口。
陆向北身为公司的董事长,被召回北京配合调查。
他本不想告诉老爷子,可事情到了这一步,又怎么瞒得住,老爷子急匆匆地来见他,父子俩见面的那一刻,相对无言。
良久,老爷子按了按他的肩:“向北,这些年你一直在古城,这边的事跟你无关,要是这次……真的逃不过,你不要管,我来担这个责任。”
陆向北扶着他坐下,故作轻松地笑:“没事儿,爸,不就是赔钱认罚吗?我赔得起。”
老爷子不作声,只是摇头。
偷税加走私,而且情节严重,这已经不是光罚款能解决的事了,下一步,只怕要追究刑事责任。
陆向北也沉默了,他又怎么会不明白事情的严重性,但是无论如何,他总不能让老爷子晚节不保,叱咤风云了一辈子,临了却去蹲班房。
“爸您就放宽心,不会出多大事儿,我正上下跑动着呢,您最近就避避嫌,也不要去找什么人,说什么话,等我的消息。”陆向北握着他的手,像劝孝一样劝他:“您听话,就好好儿地在家呆着,别让我操心,好不好?”
他随即送老爷子出去,临走时又将随老爷子过来的小张叫到一边,叮嘱最近要特别注意老爷子的情况,如果有异常就及时通知他。
看着他们坐的车离开,陆向北双手插在裤兜里,长长地呼出一口气。
就这么着吧,该来的挡不住,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回到房里,俞行远打来电话,语气担忧:“听说你那边出事儿啦?”
陆向北把事情大致给他讲了一遍,他在那边连连叹气:“老三干的吧,他怎么这么狠?”
陆向北怅然一笑:“我们两家的恩怨,一宗连着一宗,算是解不清了。”
“你也别急,凡事都有通融的余地,我这边也去想想办法。”俞行远安慰他。
两人又商量了一阵,临到挂电话时,陆向北突然想起来:“对了,这事儿璇子他们也知道了吧?”
俞行远“嗯”了一声。
“你让她嘴紧点,先别告诉欣言。”陆向北叮嘱:“现在米粒儿的事已经让欣言够愁的了,别让她再担心。”
俞行远又是一叹,答应下来。
其实盛璇此时,就坐在他旁边,也隐约听到了陆向北的这句话。
当俞行远挂断,她靠在他身边,轻声问:“四哥是不是还想瞒着四嫂?”
俞行远沉默地点了点头。
“想想他们俩,真够苦的。”盛璇眼眶泛红:“你说三哥怎么就不能想开些,何苦把自己把别人都逼成这样呢?”
俞行远也无言。齐禛如今,真的已经彻底走进了死胡同,谁也没法将他拉出来。他只担心这一劫,陆向北躲不过。
默坐了半晌,他准备站起身:“好了,我要走了。”
可这时,盛璇却抱住了他的胳膊,他转过脸来,看见她在哭:“大哥,要是我一直不放手,有一天会不会也变成三哥那样?”
俞行远一愣:“你瞎说什么呢?”
“我爱你,可是你又不爱我。”盛璇凄然地笑:“但要我放手,我又做不到,怎么办呢?”
俞行远凝望着她,许久,抬手拨了拨她的额发:“孝子家,懂什么爱不爱的,你不过是恋父情结罢了。”
“谁说我恋父!”盛璇气结:“你又不是我爸!”
“我这年纪,要是早恋,生个你这么大的女儿也差不多了。”俞行远一哂,拉开她的手:“别闹了,找项岷陪你玩去,记着你四哥说的话,最近的事,先别告诉你四嫂。”
说完他便走了,关门的一刻,又不易察觉地望了坐在沙发上发呆的盛璇一眼,在心中轻轻一叹。
在这个还不懂爱情的年纪,她说她爱上了他,可若是有一天他真的放下所有去接纳,她却真正懂得了什么是爱,但发现自己爱的并不是他,又怎么办?
一声清脆地“咔”,门被合上,他再一次从她的身边远离……
而此刻在上海的叶欣言,对所发生的一切,懵然不知。没有人告诉她,陆向北最近的电话确实少了些,但他说自己最近忙着大项目。齐禛平时的言行也一切如常,没有表现出丝毫异样。
因此她并未生疑,仍是专心照顾米粒儿。
自那次发现米粒儿喝汤时有明显进步开始,她便每天回去熬汤,后来在征求医生意见之后,又用鲜汤煮粥,熬得糯软,入口即化。
一小勺一小勺地喂,米粒儿居然也能正常吞咽,而开始能吃饭了,她的精神似乎也比以前好了许多,睡的时间少了,醒着的时候,眼睛转动着看光亮的次数也比以前多,偶尔还对她说话有轻微的反应。
这些都让叶欣言十分开心,如今米粒儿就像是刚出生的小婴儿,一切都要从头开始,她也着急,但她告诉自己,只要有耐心,米粒儿便会慢慢地好起来,总有一天,会和以前一样。
这个信念支撑着她,让她即使再累,也保持乐观,脸上也开始常常有笑容。
齐禛在旁边,看着这样的她,只觉得心中常年盘踞的黑暗,像是被阳光在渐渐化开,只愿这阳光,永远停驻在他身边,再不会走。
他这边如今倒是阳光普照,可陆向北却处在水深**之中。
尽管多方打点,目前暂时没到追究刑事责任的那一步,却被处以原税额近五倍的罚款。北京这边的公司早已是资不抵债,陆向北古城的公司光是给它填贷款的洞都已经填了不少,而之前山庄那个项目还耗费巨资,现在这么大笔款项,要缴清谈何容易?
陆向北每日里,白天一趟趟被叫去协助调查,四处走关系,到了晚上回来,便独自闷坐在房间里,一根接一根地抽烟,直至拂晓。
而就在某天早上,他接到了齐禛的电话。
“老四,听说你最近资金上很紧张啊?”齐禛的语气极其亲切,好像他们还是多年以前,心无芥蒂的好兄弟。
陆向北在这边笑了笑:“是啊,三哥有什么高招?”
“我也帮你算了算,你现在恐怕把公司卖了也堵不上这口子吧?”齐禛的眼中,闪着暗光:“不如这样,山庄你占的那部分股份,你转卖给我,也当我给你出力了,怎么样?”
陆向北“哈”地一声:“你这帐算得很精准啊,拿着陆家的钱,买陆家的股份,还是给陆家帮了忙。”
“这是你们陆家欠我的。”齐禛冷笑:“你考虑考虑吧,以你现在的情况,可拖不起,外面其他人,也不会有谁敢帮你。”
陆向北沉默了片刻,目光里有几分怅然:“三哥,你究竟要做到哪一步,才肯收手呢?”
“我早就说过,该还给我的,都得还给我。”齐禛阴沉地一嗤:“机不可失失不再来啊,时间可不等人。”说完,他便挂了电话。
陆向北握着手机,坐在那片晨曦里,只觉得心中冰凉。
那天白天,他又出去,找了几个以前的朋友,可世态炎凉,你走运的时候,全天下都是你的朋友,但一旦你倒台,这些曾经的“朋友”,便变得连路人都不如。
何况陆家兴荣了这么多年,怎么可能没得罪过人,好容易等到今天这个机会,那些人自然会明里暗里地踩上几脚。
这其中,就包括罗歆他们家,敲罗歆的叔叔便在稽查部门,这次可算派上了用场,一再向上头申请,要对此案严查严打。
陆向北这天晚上回家看老爷子时,还敲在巷子里遇上了过来亲戚家做客的罗父,见了他,对方特意地走到跟前,笑得虚情假意,又含着讽刺:“小陆啊,听说你们家那公司,最近不大太平啊,要不要我去跟你说说,帮着关照关照。”
“谢谢,您应该早就关照过了吧?”陆向北微微一笑。
这话说得直白,罗父脸上有些挂不住,面色也沉了下来:“你们犯法都是事实,怎么着,到这会儿了还不认?反而怪别人管得不对?”
“哪儿能啊?”陆向北耸耸肩:“我都打算倾家荡产赔了,好了,不打扰您串门子了,回见。”
他转身离开,罗父紧盯着他的背影,在心里狠狠说了声活该……
进了自家的院子,陆母从窗户里看见他,却没迎出来,她觉着自己在这父子俩面前,永远是自讨没趣,所以现在干脆连面都不露。外面的事,她也听说了些,但也只不过引得她更怨恨施曼她们那一头,至于其他的,她管不上,也懒得管。
陆向北也隔着玻璃,看见了她,什么也没说,只觉得现今这院落的气氛,一天比一天悲凉。
小张今天下午还打电话,说老爷子的精神一天比一天差,又已经卧*不起。
陆家,怕是真的要败了吧。他在心里一叹,走进了东厢房。
老爷子像是睡着了,陆向北进来,他也毫无反应。
陆向北在*边坐下,将滑落了半截的被子,往上拉了些,他才像是惊醒了,转过头来望着他,低沉地问了句:“向北啊,是你回来啦?”
“是我。”他**了那只布满老人斑的手,曾经那样有力的手,如今,却已*缩成枯木一般。
心中钝钝地疼,他将老爷子扶起来,用枕头垫高了背:“爸,您还没吃晚饭吧,我也没吃,让陈嫂做些端过来,我们爷俩一块儿吃吧。”
老爷子只木木地看着他,也不说话。
陆向北叫门口的小张过来,让他去厨房吩咐陈嫂做几个菜,想了想,又吩咐烫壶酒。
小张答应着去了,陆向北便陪着老爷子说话。
公司的事,他一句也没提,天南海北地扯。
老爷子一直那样望着他,听着他讲,手将他的手握得死紧。
等饭菜做好端上来,陆向北拿了衣服给老爷子披上,扶他下*,给他盛饭夹菜。
老爷子不吃,又望着他怔怔地喊了声:“向北啊。”
“哎,爸,我在。”他笑着答应,把椅子拉得离老爷子近些,倒了小半盅酒递过去:“不想吃就先喝一口,您以前不是每餐都得喝两杯吗?”
老爷子的指尖发颤,忽然就哭了,像个无助的孩子。
“别介呀爸,爸。”他忙抱住老人:“哭什么呢?大不了您儿子穷了,供不起您吃山珍海味,咱就住个小屋子,天天粗茶淡饭的也行啊,您是怕吃不起苦?”
“我不是……”老爷子哽咽,陆向北给他擦泪水,扶着他坐好:“那不就成了,没事儿,没事儿啊,我早不就说了嘛,千金散竟复来,这次就算真垮了,我以后也能东山再起,您不信别人,还不信您儿子的本事吗?我可打小就是杠杠的……”他拍着*脯,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痞气样儿。
老爷子终于被他惹得忍不住笑了笑,他也笑了,把酒杯塞到老爷子手里,自己也倒了一杯:“来,喝一个,走起。”
老爷子点头,两人都干了那杯酒,陆向北拍他的肩:“咱老哥儿俩,就是爽快。”
老爷子也不骂他没大没小了,在他的催促下,乖乖吃饭。
陆向北在间隙里,悄悄看着老爷子,在心里叹息。老人老了,很多事都已经不起了,自己如今,只能拼尽全力,使他能安度余年。
当晚他没走,就在老爷子脚边上蜷了**,记忆中,这样父子俩同睡的情景,已经很久远。
秋夜有些凉,老爷子睡得昏昏沉沉的,还记得给他扯被子把腿脚盖好,他佯装睡着不动,心里却酸涩不已。
次日早上起来他要走,老爷子一直把他送到门口,他走了很远又回头,看着老爷子在风中扬起的白发和萧索的身影,最终一咬牙转过身,疾步出了那条长巷……
当天上午,齐禛接到了陆向北的电话。
“你昨儿说的卖股份那事,我想好了,就按你说的来吧。”陆向北的语气很平静。
齐禛微怔,随即一笑:“这么快就想通了?那敢情好,咱们就这一两天,回古城办了吧。”
“行。”陆向北答应得毫不含糊:“随你安排。”
事情定了,齐禛又开始说风凉话:“你可真得想好了,这交易全凭双方自愿,我可没强迫你。”
陆向北眼神沉寂,笑了笑:“我是自愿,就当我们陆家,还你的债了。”
齐禛轻嗤了一声,没再说话。
这不过是他向陆家讨回来的第一笔,这笔债,可不是这么好还清的……
通完电话回到病房,叶欣言不在,问护士,说推着米粒儿去园子里晒太阳了。
齐禛随后也下了楼,在花坛边上找到了她们母女。
这还是米粒儿住院这么久以来,第一次出来晒太阳,医生说透透气对她有好处。
大约是在房中呆得太久了,她不大习惯,微微地眯着眼睛,脸上似乎还有苦恼的表情,看起来十分可爱。
叶欣言还故意逗她,拉着她的手摇:“哎呀,小美女要晒黑了啊,黑了就不漂亮了可怎么办?”
米粒儿似乎听见了,竟转过眼珠,视线在她的脸上停顿了半秒。
叶欣言开心地抱着她亲:“你在看妈妈晒黑了没,是不是?”
正在笑闹间,齐禛的声音突然插了进来:“都没晒黑,都漂亮。”
叶欣言愣了愣,回头看了他一眼:“你也下来了?”
齐禛在另一边坐下,**米粒儿的另一只手:“这几天可能要辛苦你了,我得回一趟古城,处理些公事。”
叶欣言点点头:“没关系,这边有医生护士,事儿也不多。”
齐禛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笑了笑:“我很快就会回来了,你们等着我。”
这句话似别有含意,他已经很久没说过这样**的话,叶欣言装作没听见,站起身来,说推着米粒儿去别处转转,齐禛便也起身跟上。
叶欣言推着轮椅上台阶时,有些吃力,齐禛便接过来,交换的时候,两个人的手无意中碰在一起,叶欣言立刻缩了回去。她的这个下意识的反应,让齐禛眼底一黯,但他若无其事地继续往前走,跟她和米粒儿说话……
下午齐禛便走了,临行之前又再三叮嘱护士,要好好照顾她们母女,等他离开,那护士很羡慕地跟叶欣言说:“您老公对你们真是好。”
叶欣言只淡淡一笑,不想在外人面前多谈自己的私事。
可她不八卦,不代表别人不八卦,她过了一会儿出去打水的时候,还没进门,便听见水房里两个护士正在闲聊。
“1*的那个小女孩的爸爸可真是个好男人,平时天天在这守着,现在临时出几天差,千叮咛万嘱咐,生怕累着了他爱人。”
“嗨——”另外那个护士以手遮着嘴,压低声音:“你还别说,前些天我从门口过,看见他老婆跟另一个男的搂搂抱抱……”还没说完,她眼角的余光忽然瞟见叶欣言就站在门口,顿时尴尬地住了嘴,用胳膊肘暗暗地撞了撞旁边的那个护士,一起干笑着准备出去。
插身而过的那一刻,叶欣言忽然忍无可忍,转过脸来望着她们,声音缓慢而清晰:“他不是我丈夫,那天来看我的那个人才是。”
那两人面面相觑。
在那之后,过来查房的护士,看她们母女的目光,都似乎有点怪异,叶欣言也在心里觉得自己当时有点冲动,但话说了也就说了,她没什么好后悔,而且她也不想和陆向北正正常常的见面,却被旁人当作**。眼下这种特殊的情形,只是为了米粒儿,总有一天会重新回到正轨。
可是她没想到,她和陆向北的未来,已经开始悄无声息地偏离方向……
齐禛回到古城的第二天,便和陆向北见了面,双方正式商谈股份转让的具体事宜。齐禛开出的价很低,最终折算下来,还不够当初陆向北投进去的本钱。
但陆向北没有讨价还价,干脆利索地跟他签了合同。
当两个名字在合同上并排落定,齐禛勾了勾唇:“从今儿起,这山庄就不叫向北山庄了。”
陆向北淡笑着说了声:“恭喜。”
“既然来都来了,不如参加新的挂牌仪式吧?”齐禛邀请的口气,很“诚挚”。
“这么急?”陆向北扬了扬眉:“也好。”
一起来到山庄门口,陆向北才发现,齐禛还邀请了不少人,和当初挂牌时的规模气派相当。
果真是以牙还牙,半分气势都不输。陆向北哂然。
齐禛终于,站到了人群最中央的位置,向所有人宣布,从今日起,山庄正式更名为“鼎齐山庄”。
众人热烈鼓掌,他的眼神划过全场,最后在陆向北脸上,微微停顿。
陆向北和他对视,笑笑,也抬起手鼓掌。
齐禛满意地移开视线,命令换下牌子。
轰然一声,写着“向北山庄”的匾额,落地扬尘,摔得四分五裂。
陆向北静静地看着那些碎片,脸上没有表情。
齐禛也冷冷地看了那碎片半晌,大声吩咐挂牌。
当“鼎齐山庄”四个金色的大字,在高处煜煜生辉,齐禛的眼中,也似有光芒万丈。
他终于,实现了第一件夙愿。
这一次,陆向北带头,响亮地鼓了两声掌,然后在众人的目光投注过来之时,转身离开,背影*拔……
陆向北回到公司,李叔进了办公室,愤慨地骂齐禛狼心狗肺。
他沉默不语,半晌,摆了摆手:“别骂了,有这个时间,还不如留心一下买家,谈个好价格,把这公司卖了。”
李叔大惊:“你说什么?”
“保不住啦。”陆向北叹息着一笑:“就算加上齐禛给的这笔钱,那篓子也还是兜不住,把古城这边儿也盘点盘点,卖了算了。”
李叔顿时悲痛得说不出话来,连连顿足:“唉……怎么就……怎么就弄成了这样……”
“李叔,”陆向北拍了拍他的肩:“我唯独觉得对不起的,就是你们这些跟了我们家这么多年的老人儿,这次等钱归拢,我肯定会先安顿好你们,再谈其他。”
“你别这么说。”李叔声音发哽:“你和老爷子,都待我们不薄,我们心里有数,现在弄到这步田地,真是让人……”
“不要紧。”陆向北安慰他:“等我以后重新开了公司,再把你们都请回来。”
“成,你有这个豪气就成。”李叔握紧他的手:“咱都信你,只要你一声召唤,我还回来给你干活。”
陆向北豪爽地笑,心中却不是滋味,他知道这一次,齐禛肯定会将陆家,往死里整,东山再起,哪有那么容易……
当晚回到云水阁,他浑浑噩噩睡了半宿,醒转过来看着周围黑漆漆的夜色,突然特别想特别想叶欣言,想得心里都发疼。
最终怎么都忍不住,他拨通了她的电话。
她这时已经入睡,铃声响了一阵才醒过来,睁开眼看了看屏幕,又看了看熟睡的米粒儿,走到外面的僻静处去接听。
“喂。”刚睡醒的她,声音有些低哑:“怎么这时候给我打电话?”
“就是想你。”他的嗓音也同样低哑:“想得都睡不着,你说怎么办?”
这样傻的情话,任何女人听了心里都会觉得甜蜜,叶欣言也不例外,轻笑:“啧,又撒娇。”
也只有对着她,他才愿意撒娇:“欣言,我最近,觉得好累。”
她并不知道他最近受的那些煎熬,只以为他是工作太忙,又孤单,心疼地哄他:“那你平时多注意休息,要是有空了,就过来看我们。”
陆向北轻轻“嗯”了一声,这个瞬间,真想将她紧紧抱在怀里,只有那样,他才会觉得温暖。
叶欣言此刻,心中亦是酸涩,她又何尝不想念他?陡然分开这么久,相隔又这么远,没了他在身边,总觉得似乎缺了什么,空落落的。
“等米粒儿裁了,我们就回古城。”她轻声说,他却猛地一震,回过神来。
现如今他的处境,如此险恶,以后,还能给她们母女什么?
这个念头闪过,心像是被刺了一刀般,尖锐地痛。
“你去睡吧,也别吵着米粒儿。”他强自镇定:“我也睡了,明天一大早还得开会。”
叶欣言虽然不舍就这样结束通话,但也怕他太累:“好,那你好好睡,我挂了。”
“好。”他率先挂断。
她怅然若失地叹息一声,回了病房。
而他独自躺在黑暗中,再难入眠……
自次日起,陆向北便开始四处找人谈变卖公司的事,在西北这一块,他经营多年,实力上佳,但商场向来是捧高踩低,到了这个时候,谁都是睁着眼睛说瞎话,把这公司贬得一文不值,狠命压价。
依陆向北的心性,若是以前遇上这些人,他必定收拾得他们满地找牙,可今非昔比,他迫切需要钱,只能强忍着脾气,和他们周旋。
当齐禛听说陆向北目前的困境,痛快之余,又动了心思,想干脆兼并。
“齐总,我们之前投资山庄,最近买股份又花了一笔,现在也没多宽裕,想一口吞下,只怕以后也会资金困难。”下属陈建忙想拦阻。
“做生意嘛,哪能一点风险都不冒。”齐禛摆了摆手,他最希望的,就是将陆向北拥有的东西,一样一样,都亲手夺过来。
陈建张了张嘴,看着他固执的神情,不好再多说什么。
随即,他便派陈建去跟陆向北表明意向。
到底以前也是上下级,陈建去找陆向北的时候,还是有些犹豫。
陆向北却是见到他,便明白了他的来意,挑了挑眉:“怎么,你们齐总也对我这公司有兴趣?”
陈建尴尬地点了点头:“是啊,齐总让我来跟您谈谈。”
陆向北一笑:“你们如今是财大气粗啊,那我可得开个好价钱了。”
“您看着开吧,我回去跟齐总汇报。”陈建干笑。
陆向北随即写个数字在纸上,折好递给他,笑得讳莫如深:“那你告诉你们齐总,低了这个价就没法谈了。”
陈建答应着出来,在电梯里悄悄打开看了看,顿时一咋舌……
待陈建回去将这个价格报给齐禛,他听完,皱眉一嗤:“嗬,这价码够高的,比他开给别人的,要高出近一倍吧?”
陈建没作声。
“他也真了解我。”齐禛冷笑:“知道无论多高的价,我都会买。”
陈建顿时有点着急:“齐总,您可别冲动,这事还得多考虑……”
齐禛却迅速打断了他:“成,你这去回话,说这价格我们能接受,叫他不要再跟别家谈了。”
陈建无言地在心里叹了一声,只得照办。
当陆向北听陈建说完之后,只笑了笑:“好,你也帮我感谢你们齐总,不仅救了我的急,还能帮我好好安顿那些以前也跟过他的老员工。”
这话说得讽刺,陈建不敢多言,哼哈了几句,赶紧离开……
基本办妥了两件大事,陆向北的产业,即将全落入自己囊中,齐禛志得意满地回了上海。
叶欣言只觉得从古城归来的他,似乎特别意气风发,但这毕竟是他的事,她也不好多问。
而之前因为他不在,她不放心将米粒儿一个人留在医院,所以已经很久没回去熬汤,可米粒儿自从喝过她熬的汤以后,胃口就挑剔多了,现在喂她吃饭,大约是觉得不好吃,又变得困难。如今见齐禛在,她便让他照顾米粒儿,自己回去熬汤。
她离开的时候,齐禛看着她的背影,忽然心中一动……
当叶欣言在超市买好了食材回到家,将汤煲上之后,便照例抽空去洗澡换衣服。
浴室的水声很大,以致于她没有察觉,洗到一半时,门外转动钥匙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