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毕竟顾忌唐副区长还在旁边,齐禛硬生生地压抑着心中翻滚的情绪,低声对唐茜茜说:“能不能去外面聊一聊?”
唐茜茜唇角微翘:“好啊。.”
出了门,站在院子的僻静处,齐禛语气迫切,但仍带着猜疑:“你刚才说的是真的?没看错?”
“我那朋友以前跟她也是同事,怎么可能看错,何况还被安排在首席上呢。”唐茜茜啧啧两声:“据说陪她一起来的,是城里那家有名的旅馆的老板,就那个叫Eric的香港人。”
Eric?齐禛一愣,在叶初晓走后,一一打探过她平素的人际关系,其中也包括这个人,但当时只以为他们只是普通的客户关系,并未多加注意。
“那天陆正南也去了呢,不知道他和叶初晓见了面,双方会是什么心情?”唐茜茜唯恐天下不乱,斜睨着他,假惺惺地叹气:“唉,要我说,整件事里,就只有你最可怜。你看明明是你的女儿,却叫别人当爸爸,如今倒好,指不定又多一个爸。”
齐禛的眼里,已是怒火冲天,未免太失态,他强自镇定地说了声“再见”,便转身离去。
唐茜茜抱臂看着他僵直的背影,撇了撇嘴,得意地回屋……
齐禛那晚离开唐家之后,便即刻给陈则打电话,可他的手机早就换了新号码,打不通。齐禛气得又直奔MY工作室,可这么晚了,哪还有人?Monica和沈娅的手机号他也没有,只能回到家。
叶初晓又出现了。这个消息,就像炸弹投进了死水里,炸起巨浪。恨意和愤怒都达到了顶点,可即使这样,又似乎隐隐带着欣喜和期待,复杂的滋味,让他坐立难安,在房中走来走去,犹如困兽……
终于熬到第二天,他再次去了MY工作室。
一见沈娅,他冷声质问:“叶初晓是不是回来了,为什么不告诉我?”
沈娅顿时火起,一拍桌子站了起来:“凭什么她回来就得告诉你,你算她什么人?”
这句话更是刺伤了齐禛,他的语调提高了几分:“她瞒着我,偷偷摸摸地拐走了米粒儿,我找她算账不行吗?”
“算账,哈!”沈娅一嗤,指着他的鼻尖大骂:“不是你把她逼得走投无路,她能走?到了现在你居然还有脸来说这话,真是厚颜无耻!”
“沈娅……”齐禛盯着她,阴冷地笑:“你最好老老实实地告诉我叶初晓的事,不然……”
“不然怎么样?”沈娅脖子一梗,往前走了一步:“你是打我还是杀我?来呗,我老公可是律师,你要动我一根寒毛,我让他告得你坐牢……”
“怎么回事?”门口忽然传来Monica的声音。
跟沈娅这样软硬不吃的人,再吵下去也没用,齐禛继而转身面对Monica,强压着怒火,让自己的神情语气缓和些:“您好,我来是想问问初晓的事。”
Monica也淡淡一笑:“问初晓什么事?”
“是这样的,我听说她前一阵回来过,我担心她,也担心米粒儿,所以想问一下她们的近况。”齐禛此刻的变脸,让沈娅在旁边嘲讽地笑:“装得可真诚恳。”
齐禛不理她,只等着Monica的回答。
半晌,Monica扬了扬眉:“那你就放心吧,她们现在都过得很好。”
这跟没回答有什么两样?齐禛咬牙,直视着她,一字一顿:“请给我她的联系方式。”
“那就抱歉了,没经过她本人的允许,我不能给。”Monica随即便撇开他,问沈娅:“昨天我说的那合同准备好了吗?”
“好了。”沈娅从抽屉里拿了合同,绕过齐禛,跟Monica一起走进里间的办公室研究细节,两个人彻底把他当空气,视若无睹。
齐禛愤然,可如今这工作室名气也大,他不好当场发飙,只得摔门离去。
站在窗口看见他开车走了,Monica这才给叶初晓打电话,问她在哪。
“我已经回香港了。”叶初晓回答,不知道为什么她语气这样焦急:“老师您有事吗?”
Monica顿了一下才说:“齐禛不知道从哪里得到你回来的消息了,刚才跑来工作室闹了。”
叶初晓愣住。
“对不起,我现在都后悔让你回来了。”Monica叹气。
“别这么说老师,我也不可能真躲他一辈子。”叶初晓安慰她。
“现在他还暂时不知道你的联系方式,但是我担心,他已经知道Eric的事了。”Monica的话,提醒了叶初晓:“那我马上打电话给Eric,回头再跟你联系。”
她挂断之后,即刻拨给Eric。
当他听她说完齐禛的事,却很淡定:“知道就知道吧,没有关系。”
“他会不会对你……”叶初晓担心齐禛会对付他。.
“那他也可以试一试。”Eric的语气依旧平静如常。他虽然素来不愿与人为敌,但若是对方一定要挑衅,那他也不会手软,何况是为了叶初晓。
“好了,初晓,安心过你的生活,什么也不要担心。”Eric柔声安抚:“其他的事情交给我就好。”
叶初晓答应着挂了电话,心中却还是有些忧虑……
而齐禛那天,从工作室出来之后,的确去了Eric的旅馆,问他的联系方式。
这边的经理跟齐禛周旋了一阵,先知会Eric,他很爽快地让直接把电话给齐禛。
因为涉及到老板的私事,经理礼貌地先退了出去,关上门的那一刻,齐禛忍不住对着话筒低吼:“当初是不是你带走了初晓和米粒儿?”
“是的。”Eric并不否认:“而且这几年她们都跟我生活在一起。”
这样的直言不讳反倒让齐禛一时间噎住,胸膛剧烈起伏,半晌,才从齿缝里挤出几个字:“把她们还给我。”
“她们不是你的。”Eric淡笑,眼中却毫无退让之色:“每个人都有权利选择自己想要的生活,也不是属于其他任何人的私有财产。”
“你不要以为我不敢收拾你!”齐禛的声音,阴狠至极。
“我知道你敢,但是,你能做到哪一步呢?”Eric边说话,边看助手递上来的财务报告:“将我在古城的生意击垮?那也无所谓,那不过是我最小的一家店,即使你能逼得我退出中国,我也不急,这里并不是我的主要业务区,更何况,我不相信你能够做得到。”
齐禛的手,在身侧攥紧成拳,却无言以对。
“不好意思,我还有工作,先挂了,Bye.”Eric轻松地跟他说再见,直接挂断。
齐禛怒难自抑,将桌上的东西全挥落在地上,而下一刻,门开了,进来四名保安,整整齐齐地站成两排,虎视眈眈。
“齐先生,请理智一些,如果有过激行为,我们只能请您出去或者报警了。”酒店经理的态度谦恭,说出来的话却并不算客气。
齐禛只得悻悻离去,心中窝火至极。
不过,好歹知道了叶初晓的下落,总比之前音信全无的好,他迟早都能找到机会,见到她。齐禛的唇边,露出冷笑……
而那天晚上,沈娅回家之后,把白天齐禛来工作室的事告诉了陈则,他犹豫很久,在沈娅去洗澡的时候,打了个电话给陆正南。
陆正南一听就火起:“他什么意思?到了现在还不放过初晓?”
陈则叹气。齐禛那个人的心结,结得太死,之前没找到叶初晓,还勉强消停了一段,如今有了她的消息,只怕一切又卷土重来。
“你也别担心,现在有Eric……”本是想安慰他的,可说了半句,陈则发现自己说错了话,顿时哽住。
而陆正南猛地一怔,勉强笑着,喃喃地说:“是啊,现在有Eric。”
陈则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而这时浴室的门开了,沈娅探出头来喊他给自己拿一下睡衣。
陆正南在那边隐约听见,便借故挂了电话,独自到阳台上抽烟。
叶初晓的身边,已有了别人守护,不需要他了。
这个事实,明明早已清楚,可被点明时,心还是剧痛。
只但愿,她一切都好吧,只要她幸福,无论……守在她身边的人是谁。他狠狠地吸了口烟,眼神苦涩……
那天过后,齐禛并未再到工作室找过,日子似乎又平静下来了,但Monica还是不放心,叮嘱叶初晓暂时不要再回来。
但那个项目已经开始,不可能轻易停下,中途贸然换人也会让客户觉得不被尊重,所以叶初晓还是劝慰Monica,说杭州离古城很远,齐禛不可能消息灵通到这个地步。
而那边客户对这个项目也的确特别重视,Monica只能依她,一再叮嘱她小心。
半个月后,叶初晓再次飞往杭州,这边的装修正式开始动工。
为了赶进度,她几乎全身心都扑在工作上,平日里就是工地-酒店两点一线,再没时间出去。不过这样也好,至少,不用再遇见陆正南,遇见……他和别人在一起的情景。
废寝忘食地忙,直到初期工程终于告一段落,挂念家中的米粒儿他们,她决定先暂时回去一趟。
可到了机场,却被通知因为天气问题,要延迟起飞,她百无聊赖地等了一阵,出去外面透气。
但刚出了门,她忽然一愣,不远处朝这边过来的人,是陆正南。
而他此刻,也在一抬眼间,看到了她,同样怔住。
这个世界真的很小,转来转去,他们还是遇见了。
他缓缓走进,跟她笑着打了个招呼:“真巧。”
她不知道说什么,愣了片刻才开口:“你……出差啊?”
“回一趟北京。”他低声答道。今天陆母打电话过来,说老爷子这几天又住院了,所以他赶回去看看。
叶初晓看他的神情,知道应该是家里有事儿,不好多问,只点了点头。
“那我……先进去了。”陆正南默立了一会儿,便先告辞。
他匆匆进了大厅,可是,北京的航班也同样延误了,他只得往回走,忽然看见,她竟还站在刚才那个地方,一动不动。
他的脚步停住,隔着穿梭的人流,和她遥遥相望。
周围的一切,仿佛化作了虚影,只有她在他眼中,仍是清晰的。
许久,他终于慢慢走了过去,走到她面前,勉强笑了笑:“延迟起飞了。”
她仿佛才回过神来,垂下眼睑,也强笑了一下:“哦,和我一样。”
他顿了顿,提议:“要不然,去那边坐一会儿,喝杯咖啡吧。”
她“嗯”了一声,跟着他走。
当面对面坐下,两人似乎又找不到话题可聊,各自沉默。
叶初晓搅着杯中的咖啡,看着雪白的鲜奶,渐渐融进去,成了一个混着棕白两色的小小漩涡。
“前不久的一个晚上,我在西餐厅门外,看见你和一个女孩子在一起。”她知道自己不该问的,但心里却像是有什么翻涌,最终还是问出了口:“她……是谁?”
陆正南一愣,手紧紧握着杯子,半晌,又慢慢松开,声音低沉:“她叫秦悦,是我现在的同事,也是……我的女朋友。”
叶初晓的手,猛地一颤,勺子磕在杯沿上,清脆地一响。
他心里,随着那响声一疼,但仍是笑了笑;“我跟她,就快要结婚了。”
叶初晓的手,久久地按着杯沿不动,蓦地一笑:“那你德国的儿子怎么办呢?”
陆正南顿时哑口无言。
叶初晓缓慢地抬起眼来,望着他:“如果你真的幸福,那我祝福你,但是希望,你不要骗我,骗自己。”
他心里一震,别开目光,不敢和她对视。
“我什么都知道了。”她用手撑住额,指尖的阴影掩住了眸底的神色:“在我回来之前,我就已经知道了。你到底,想骗我到什么时候呢?一辈子?”
“初晓,我……”他不知道该怎么解释,最终只能垂下头,默不作声。
“你觉得,这样就是对我好是不是?”叶初晓忍不住,将勺子拍在盘中,淡咖色的泡沫溅在桌上,渐渐化成一滩水:“说真的,陆正南,你这种伟大,伟大得我每次想起来,都只想抽你!”
她的脸被怒意染红,眼角却已有泪水滑下,陆正南慌了,急忙伸手想去擦,却又在指腹快要触到她的脸的那一刻,猛地停住,最终,手缓缓收回:“不管怎么样,你现在幸福就好。”
她流着泪,死死地瞪着他,唇已经被咬出一道血线。
就在这时,广播里却忽然传来声音,说北京的航线已恢复正常,请乘客准备登机。
他仓皇地站起来:“我要走了,再见。”随即便离开。
她望着他的背影,忍不住哭着大吼:“你要是现在走了,以后我就再也不见你。”
他的脚步,猛地一滞,僵立在原地,良久,没有回头,嗓音嘶哑:“祝你幸福,真的,我现在也很幸福。”说完便再也没停顿,就这样疾步出门,拐弯消失。
泪水彻底模糊了她的视线,她什么也看不清,伏在桌上痛哭失声……
叶初晓回到香港,强打精神陪孩子们玩了一阵,晚饭也只吃了小半碗就再没胃口。
“我今天实在是累了,明天再陪你们好不好?”她真的已经疲惫到了极点,觉得就快要撑不住了。
“米粒儿今晚还是在我那边睡吧,你好好休息。”家霖的确已经是大男孩子了,懂事而体贴,米粒儿也乖巧地点头。
叶初晓欣慰地亲了亲他们的额,说过晚安,便独自上了楼。
本以为这般疲惫,倒下就会睡着,然而,真正躺在床上,脑子里却像电影似地,一幕幕将过去放映。不知不觉间,泪湿了一枕。
尤其是今天最后那一幕,更是让她心痛如绞。
他放弃了她,即使她将一切都挑明,他也还是选择了放弃。
指尖将床单,越拧越紧,她最终坐了起来,拿着手机走到阳台上。
望着漆黑的夜色许久,她拨通了陈则的号码:“你现在说话方便吗?”
陈则一愣,回答:“方便,我在事务所加班。”
“好。”叶初晓的声音很平静,听不出任何情绪:“我要怎么,才能把云水阁的房子,和那笔钱,转回到陆正南名下?”
陈则顿时愕住。
他不出声,叶初晓便接着问:“我也可以重新馈赠给他对吗?”
“但是……他不会愿意接受的。”陈则迫不得已,终于开口。
“他给我的时候,我就愿意接受吗?”叶初晓淡淡一嗤:“他既然说,他要和秦悦结婚了,那就当我这个前妻,送给他们的红包吧。”
哪有这么大的红包?陈则冷汗涔涔,还是想劝她:“初晓,你别……”
“你就这么跟他说吧,”她直接打断他:“然后定个时间,我们见面签协议,这件事我就委托给你了,律师费按照你平常的标准收。”
陈则简直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而她那边已挂了电话。
这对冤家啊。他长叹。
踌躇了一阵,他只得给陆正南打电话,果不其然,当他说完,陆正南在那边久久无法反应,最后斩钉截铁地说不行。
“你自己去跟初晓说吧。”陈则哂笑:“她那性子你又不是不清楚,我能搞得定她吗?而且她现在明显已经彻底被你惹毛了,我看这事儿要是办不成,她不会罢休。”
陆正南揉着额沉默了一阵,最后只吐出三个字:“先拖着。”
这也要他拖得住才行啊。陈则无奈。
果然,拖得住才怪。叶初晓第二天上午,便又打电话过来了:“昨天的事你跟他谈好了吗?”
“我说了……但他不同意。”陈则声音很低。
“不同意也得同意。”叶初晓态度强硬:“我给你再加一倍的律师费,你必须办好。”
她如今也学会这招了。陈则只想哀号,他上辈子是造了什么孽,惹上这对刺头。
“这不是钱的问题,你说你们以前感情那么好……现在这……”陈则还是试图想说服她。
“我就是看在感情的份上才这么做的啊。”叶初晓的回答很天经地义:“你看他对我这么大方,一会儿送房子一会儿送钱的,眼下他要结婚了,我也不能小气了不是?”
陈则无语。
“好了,你现在就拟好协议,时间呢,就定在下周四吧,我回古城去签,他要不来,我就一直在那等。”她干脆自行做了决定,陈则更是无计可施,只得将她的话,原封不动地转达给陆正南。
他也彻底无言了,过了很久才说:“算了,下周四我去见她。”
陈则略微松了口气,又赶紧把传话给叶初晓。
时间就这么定了下来。可是,到了临行前,Eric却忽然回来了。
“又要出差吗?”看着叶初晓的行李,他诧异地问。
叶初晓犹豫了一下,还是说了实话:“不是,去古城。”
“古城?”Eric神色微怔。
“是。”她垂下眼睑:“我想把陆正南以前给我的财产,都还给他。”
“怎么会突然做这个决定?”Eric讶异。
“其实早就想这么做了……只是之前有些事没挑明……现在……”她叹息:“干脆点了结吧,而且他目前的境况也不太好,需要用钱。”
Eric沉吟了片刻:“不过这样……好像有些伤男人的自尊。”
“自尊不是该用在这些地方的。”叶初晓笑了笑:“咬着牙重新站起来,不要再被别人踩在脚底,才是真正的自尊。”
Eric深深地凝望了她半晌,点头:“好,那我陪你去。”
叶初晓说不用了,但他却很坚持:“我不放心齐禛。”
提起齐禛,她的确也担心在那里又遇到他,发生冲突。
“好了,就这样,我先去跟家霖和米粒儿告别。”他拍了拍她的肩,随即上楼。
叶初晓只得叹了口气,坐在楼下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