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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1章 相思不负迎胎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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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日后,辽台关外,数万大军肃然待战,百米外早便是启阵以待。

兵家男儿,死生托空,风凌甲胄日色染凛冽,岿然巍巍,只等鼓角声鸣,便万步齐动,千骑卷风兵戈横行,冲锋陷阵。

沈夙一袭冷锐银甲跨马军前,沉威肃杀,眉目淡然,身未动唇未启,却有傲然霸气迫得人难以直视,他微一抬手,一道寒光刺目而出,长剑离鞘,剑锋一偏斜指青天,散发冷冽杀机。

“今日三军随我一战,破阵杀敌,以此告慰死于阵中的兄弟!”

字字铿锵,掷地有声。

三军振臂齐呼:“誓死追随淮安王!”

声势之浩荡,足矣撼天动地,青川无色,我与宋涛一行人策马立在百米外的山顶处俯瞰观战,闻得此声亦觉身心俱颤,身下马蹄亦为这壮阔的男儿豪言震动错踏几步。

冥修替我牵住缰绳,目光望着百米开外战场上那人,一贯冷淡的眸子透出肃穆钦赖,抬头望一眼天色,缓缓吐出几个字:“时辰已到了。”

几乎是同时,一阵鼓角声骤响。

‘呜——’

号角声冗长沉缓,声悲且壮,浑厚苍劲,伴有重鼓惊雷,顿时杀伐声四起,沸反盈天。

金戈铁马以气吞山河之势,冲入阵中。

我心神随之一凝,手心里渗出丝丝凉意。

只见那行云八卦阵外环数层步兵呈半开合状撤散,是以疏阵待军,大军一入阵中却因阵形整合难测,一时分割开来,相较于之前的布阵,今日邢光子显然另有盘算,演变了阵法,阵中容阵。

“呵,”宋涛一声冷笑,“那邢光子果真是不自量力。”

我不明他话中深意,只锁眉紧凝着战况,很快却瞧见了端倪。

八卦阵中虽然变化万端,但兵中却显然缺乏默契,未曾得充足的时间排练阵法,而今实战中便得显现,八卦阵本以防御为主,邢光子改良阵法,意欲以攻为守,以前为后,以后为前,攻守自如,眼下一时吞入大量军队,却是前攻无速度,后退难齐守。

我眸光一紧,只见被分割开离散至两翼的将士迅速收拢,一前一后齐力破划破一道缺口。

宋涛望我一眼,笑意悠远自得:“王妃,您可知道现下所破为八卦阵中的哪一门?”

行云八卦阵脱骨于八门金锁阵,共有休、生、伤、杜、喜、死、惊、开八门,左右两翼夹击破了东南角,此该是…我轻一思虑,回道:“若我所记无差,该是破了生门,自东南而往正西,该是前赴景门,乱它阵法。”

“好!”宋涛眼底精光一掠,流露出赞叹来道,“王妃果然非凡俗女子…”他将目光重新投入战场中,沉深难测,“眼下,便要看王爷了。”

我随之望去,心神所系那人一袭银白铠甲早已浴血,手中长剑挑破,剑气凌厉杀意冷锐,一时周身数米竟无人敢近,他执剑而行,宛若战神,闯入阵中心。

行阵中心,八卦所系,握掌阴阳,乃是主位。

城楼之上有人高呼。

“变阵法!拦住沈夙!”

阵形随声欲要惊变,岂料先前被困阵中的将士随阵形而动,十队为一道,十道挡一面,轮番起攻,俟退而乘呈,反凸显包围之势。

护阵两队铁骑上前欲要拦截沈夙,首当其冲两名精兵,沈夙却身形未动,催马愈急,迎着刀刃而上,近身一刻,忽而躺身马背,手中长剑化作一道冷光,剑气凌冽如罡,竟将那二人身前甲胄撕裂,内里血肉破绽,皆翻滚下马。

“眭直!”

沈夙低喝一声。

便见眭直应声急速策马而来将*羽箭递上,长剑归鞘,弓弩上弦,一切不过眨眼一瞬,黑眸深邃沉冷,只见满弓如月,两支金箭簌簌离弦,朝一个方向疾速而去,势如破竹,影末难追,所过之处冷锐杀意暗涌。

一支羽箭刺破杀伐,直插入阵心主帅的胸口,另一支羽箭则直直穿透敌军战旗,深嵌入城墙冷壁内。

斩将刈旗,都在瞬息间。

见敌方将亡旗倒,一时间士气大振,鼓号骤响,厮杀声沸天,此时阵法被破,敌军大势已去,剩下残兵败将苟延残喘,多做抵抗也不过无谓伤亡,只得且战且退,归守城中。

此一战,大胜。

中军速整,骑兵停马,齐齐朝向那血援甲,恍若从修罗血池而来之人,心悦诚服以拜。

“吾等誓死追随淮安王!”

淮安王三个字,掷地有声,他是万军追随之人,亦是军中信仰!

我只觉得身心骤然一松,遥遥望着众军之中宛若天神那人,目光柔软牵盼,也流露自得傲然之神采。

那便是…我的夫婿,我今生所系。

忽的面上一丝温热,才惊觉不知何时业已落泪,抬手抹去,轻柔覆上小腹,一抹温柔笑意在眼底盛放。

“看见了么?”我低低地道,“那便是你爹爹。”

此一役破阵剿敌乃是大胜,烽火缓静,戎马且宁。

回往军营的路上,我与宋涛借口道我身子不爽,不能亲自在营中迎接王爷凯旋,便转乘马车,由冥修护送先行回了行馆。

本欲打算让行馆内负责伺候打点的小厮前去买些菜来,又担心他们不会上心挑选,便央冥修亲自随同。

冥修凝了我片刻,似是未曾听清我方才所言。

“王妃的意思是…让属下,前去陪同买菜?”

我点头笑笑,以示肯定。

“我想亲自下厨,为王爷准备几道他喜欢的菜。”

冥修剑眉一扬,罕见的面露难色。

“可是…属下不会买菜。”

冥修自会握筷起,便开始拿剑,让他前去做这些我也知道当真是为难了他,但我在行馆内也无旁人可嘱托,唯有他可拜托了。

“无妨,你只需在旁提醒那小厮买菜挑些新鲜的便好。”

他神色复杂的望我了一会儿,道:“可王爷有令,让属下贴身照顾王妃,不得擅自离开。”

“所以说…”我微笑着拉长了音,推着他便朝门口而去,“你要速去速回。”

冥修立在门口,沉默思量了片刻,留下一句:“王妃好生休息,属下…速去速回。”便转身疾步离去。

背影落在我眼里却有些仓皇的意味,我忍不住掩唇而笑,当真是想速去速回啊。

转眸瞥见院里几株红叶碧桃树吐露芬芳,花开丰腴,艳艳坠枝,烂漫芳菲,旁近几株四季海棠,伴着回廊相缀,更显玉堂富贵,恰有细芜春风悄上林苑,满园皆是花香阵阵,重瓣繁蕊,轻风拂落便犹如花雨,此般景致远远观来当真是妙不可言。

凉风袭人,我取了貂裘披风披上,方缓步行入院中。

万般姹紫嫣红深处,却有垂柳绿意盎然,原是绿衬红意闹春色,而今花红太盛,一点绿意簇落其间反而惹眼。

纤纤素手盘上青条枝蔓,只觉得鲜妍动人,一只手轻抚上面颊,不禁流转了心绪,这些日子随军而行,怕早便失了模样,有谈何白日红妆,何处可看颜色?

敛了裙摆入房,在并蒂合欢纹镜台前坐下,镜中人未施脂粉,三千青丝也不过随意挽了发髻,珠钗未着,虽略显素淡了些,却眼底眉梢都蕴含了初为人母的柔柔笑意。

我轻柔抚着小腹,明知时候尚早,却也错觉能感受得到那幼小的生命,面上笑意愈深,忽觉得一阵困乏,惦念了时辰,便躺身榻上,合眼假寐。

我一贯的浅眠多梦,这一觉却是睡得极深极沉,隐约间似乎听见急促马蹄声,轻揉了眉心撑开双眸,入眼窗外的天色却已大黯。

我顿时睡意全无,忙翻身自榻上而起,来开门却见冥修守在门口。

“怎么不叫醒我?”我瞪他一眼,颇有抱怨。

冥修垂首道:“王妃这几日都未曾好眠,难得熟睡,属下不敢打扰。”

我知他是为我好,这几日担忧战事,昨夜更是一夜难眠,先前我一人倒罢了,如今为了孩子自该多注意些。

我轻叹了口气,闻得马蹄声愈近,知是他回来了,提了裙摆便朝门口而去。

沈夙自马上翻身下来,将马鞭交付侯门的小厮,疾步便朝我而来。

他身上寒甲未卸,墨色大氅上犹染风尘,想来是一路催马加鞭赶回的。

“听宋涛说你身子不适,”他锁眉望向我,目带担忧之色,“哪里不舒服?”

“无事…”我朝他摆手一笑,方要再说,忽只觉得一阵恶心袭来,猛地返过身去扶了墙根干呕起来。

“阿妧?”沈夙似是皱了眉,疾步上前替我轻柔拍着后背,以作舒缓。

待到胃里平息下来,我只觉得疲累,半倚着他,柔柔道:“沈夙,我不舒服。”

他垂眸沉声道:“这些日子你太过劳累了,日后不准再随中军行。”

我微微一笑,却不应声,只抬了手递过去。

“替我把把脉。”

他探手覆上我的脉搏,片刻,骤然一僵,搬过我的身子直面着他,一向沉淡如水的面容而今却带了丝丝难以置信的愕然落入我眼里。

“阿妧…?”

他那般小心翼翼的待我回答。

我轻一点头,温柔笑着拉过他的手放在小腹之上,轻踮了脚尖在他耳畔字字清晰的说与他听。

“这是我们的孩子,沈夙,这是我,跟你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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