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淮安王沈夙战亡的消息引来满城风雨。
途经王府者观之皆道,府内白绸悬缠挂落,高设灵堂,岩壁素白,仿佛一夜间芳菲落尽,冷冬肃日盛满时间寒怆,丝竹哀乐凄凄苦苦。
灵堂内上好沉香木雕玉为棺,文梓为椁,却是虚设一座衣冠冢,楩枫豫章为题凑,发甲卒为穿圹,哀乐齐鸣,黄纸漫天,淮安王妃身披白衣麻布,哭泣声哀哀,惹得闻者伤心,见者流泪。
我静立于灵堂中,看着灵牌上鎏金刻着沈夙之名,微微皱了眉。
即便明白不过演一场戏罢了,真切看着他的名字却也是心中难受不悦。
“王妃,”冥修走近我身旁,低声禀道,“田毅与阎松领着军中数名将士已到了街口。”
我点一点头,冥修即刻抽身而去,冬雪上前搀扶我在一旁跪下,焚烧纸钱,身旁长明灯静燃,司马懿清相伴立于一侧。
不知过了多久,我只觉得双膝跪得麻木,忽而闻见门外一声喝道。
“——田毅将军前来拜祭。”
随着音落,便见田毅沉步走上前朝灵位拜了三拜,转身迈步近我身前。
丧礼官尖声道:“家属答礼。”
冬雪搀扶着我起身,朝他勉强一颔首:“谢田将军。”
他沉一声叹息,却有迟疑,片刻道:“王爷他…当真是已有了确知消息么?”
我摇一摇头,却似是痛苦不堪,几欲落泪,田毅忙垂首道:“是末将失言,还请王妃节哀,已传了消息,云大人不日便会赶回。”
我轻声道:“有劳将军了。”
目送他退出灵堂外。
随后入内的便是阎松。
他一贯虎目炯炯,而今却也已哭得红肿。
“王爷!俺老阎跟随你也有一段时日了,俺一定要为你报仇!”
悲愤入心头,他一时失控,落泪就要朝葬有衣冠冢的棺柩扑去,冥修身形一晃,已然中途截下了他。
“阎统领保重。”
他也自觉失态,有些讪讪,转而迈步至我身前。
“王妃…俺,俺老阎失态了!“而后却是口拙无措,只重一抱拳道,“王妃!您保重!日后有用得上老阎的地方尽管吩咐!”
我由冬雪搀扶着,朝他缓一屈膝:“多谢阎统领。”
其后进来的数名将士皆是军中有品阶且身经数战的骁勇良将,其中不乏我瞧着眼熟的,一一拜祭过灵堂,与我几句寒暄悼几句节哀,便依次退出灵堂外,由着田毅带领,行大礼朝灵柩叩拜。
我款款拜身还礼。
屋外草润柳新,暗云低阔,长空黯淡,已成暮色。
夜,微凉,孤灯瘦影,烟袅蕙炉,楼阁之上,四面晚风拂动。
我凭阑久立,月满身,盈盈清辉也不若眼底眸光寒彻,极目四望,静夜轻笼大地,一派宁静无声的安逸,却不知这底下已是暗流涌动,杀机蕴藏。
“王妃。”
身后一声轻唤,我没有回头,只淡淡问道:“现下如何了?”
司马懿清回道:“城中虽尚未有动静,但北城门却被人打开了,溜进来几人皆在监视之内。”
“哥哥与祝神医呢?”
“顾将军与祝神医他们…皆不愿离开,都交由墨堇姑娘保护,就近寻了隐蔽之处藏身。”
我眸中掠过一丝黯然,很快隐去,转身与司马懿清低语吩咐了几句。
“是,”他恭敬领命,却并未离去,只望一眼石桌上的汤药道,“…还请王妃…及时喝药。”
我顺着他的目光轻瞥一眼,缓缓迈步上前,端起药碗一饮入喉,几步开外仍可闻淡淡苦涩药意,我却恍若饮水一般稀松平常,毫无反应,药饮尽,随手将空碗搁置桌上。
司马懿清微沉了眸光,并不再多言,转身而去。
冬雪此时上楼,与他打了个照面,忙屈膝道:“见过司马先生。”
司马懿清微一颔首,吩咐了 句:“照顾好王妃。”便迈步下了楼。
冬雪走近我身侧,将取来的孔雀翎披风盖上我肩头,她虽不知眼前情形,却也知道事态紧急,不多问我,只轻声道:“王妃别担心,平安已经安置好了。”
我点一点头,望着她道:“你不必陪我,寻个好去处藏身罢。”
“不!”冬雪一贯温顺,此时却是少有的执拗,“王妃在这里,奴婢哪也不去!”
也是这般倔强重情义的女子。
我心底轻一声叹息,也不再多言劝她,缓步立于在扶栏前,静望着夜色无边,日日复日日,有朝还暮,却不知明日的天光…是否似残阳泣血…..
丑时一刻,东区军营生变,篝火四明,杀伐声骤起,有人嘶声高喊:“沈夙已经战死!沈氏一族再无翻身之日!随我归顺天朝者可免一死!”
其后更有百人、千人振臂高呼。
“沈夙已死!归顺天朝!”
“沈夙已死!归顺天朝!”
往日同营并肩的将士而今却生生分成了两拨,军中陷入一派混战,早已不知何人为将何人为卒,血染冻土,人吼马嘶,火影刀光,幼生寸草犹为血洗,腥红刺目。
军营已乱,城中,自然也不得安宁,仿佛只是一瞬间,沉睡的野兽骤然翻醒,城门大开,悲嚎哭喊欢声乐语……齐齐混杂一处,整座凉州宛若沸腾了一般,震耳欲聋的喧攘似是要生生撕裂这夜幕。
紧随着,成百计千的士卒涌入城中与城中生乱者似是分流两股终得汇合,而后两边人马一齐朝王府包围而来,将偌大的淮安王府围了个水泄不通。
“交出淮安王妃里面的其他人可免一死!”
我立于高楼之上,俯瞰睥睨着王府门外一群鼠类,冷笑傲然道:“呵,本宫便在此处!真有本事,便来取我性命!”
身下一众人等皆闻声抬头,为首的那一人正是今日随在阎松身后进来祭拜灵柩的胡成,他此刻仰头望我,目眦尽裂,恶声道:“淮安王妃在那里!给我上前抓住她!”
“是!”
有几人领命急急便往王府里闯,然,未得进入府中,只见一道寒光冷锐闪过,而后传来几声哀嚎,不过瞬息的功夫,那几人皆在府门前倒下,喉咙被极快极锐利的刀锋隔开,血流遍地,无数眼睛在旁,却无一人看清是何人所为。
遭此变故,再无人敢轻易上前一步,连胡成已是面色泛青,强作了镇静四下一番扫视.
“谁?!谁干的?!给老子出来!有本事真刀真枪的干!躲在暗处算什么好汉?!”
话未落音,便有长剑带寒自他脸上用力扫过,顿时将他整个人抽翻在地。
一人,黑衣乌发,缓步自人群里走出,由胡成身上踩过,停在王府门口,缓缓转过身,不过清冷一眼扫过,亦足矣震慑住围在王府门前的众人,有胆小些的甚至害怕得后退了几步。
“冥修!”我冷声吩咐道,“若有敢靠近者,杀无赦!”
“是。”
他淡声领命,长剑斜指,剑身锐利泛着冷冽杀意。
胡成艰难地从地上爬起来,怒不可遏的吼道:“大家一起上,我就不信了他一个人能杀了我们这么多人!”
他脸上的伤口犹在滴血,在火光下更显得面目狰狞。
冥修似是冷笑一声缓慢的抬手,长剑直指着胡成的喉咙,启唇,不紧不慢的吐出几个字:“不怕死的,便上前一步试试。”
即便相隔寸许,那冷冽摄人的剑气仍迫得胡成膝盖一软,险些栽倒下去。
一时间,两方竟也僵持不下。
胡成嘴唇颤抖,却仍然硬着头皮道:“大家不要慌!我们的人包围了整个王府,早有人从后门闯入了!到时候我们两方夹击!”
“愚蠢!”我一声冷斥,“胡成,你且看看这四周如何?”
胡成微变了面色,低声吩咐了身旁一人去勘测情况,不过片刻,那人连滚带爬的跑回来,已是面如死灰。
“将军…其他人…其他人都已经死了!”
“什么?!”
胡成大惊,一时间人群顿时士气消弭,有人打起了退堂,朝我的方向跪下,连声求饶:“求王妃饶命!饶命啊!”
我微勾了唇角,方欲启唇,却见暗处一支冷箭锐利生风,迅猛刺来,竟将跪下那人自脑后生生射穿,当场毙命。
有一道浑厚的声音沉沉传来。
“谁敢降,这便是下场!”
那声音刻意压低了,距离又远,难辨出原本音色。
我凝眉抬眸,欲寻声音来源,却见天边暗云涌动,早无疏朗月色,其下暗处却有火把明燃,星星点点,四散分布,竟也映红了半边天光,预示来者众多,却无一人出声,只有疾步踏着青石板,似一阵沉乐肃穆,由远及近。
待他们行近,我不由得心下骤沉——来人少说上千,其中部分手持弩箭,部分利刃傍身,皆是甲胄护体,黑巾蒙面,显然是训练有素的精兵部队。
为首那人身披黑色斗篷,难辨身形亦难看清面容。
胡成此时全然无了方才惧色,大喜着转身朝为首那人扑去。
“您终于……”
话未说完,一支羽箭已经贯穿他胸口。
胡成瞪大了眼睛,满眼惊骇似是难以置信,指着那黑衣人却发不出一个字,身躯一僵,顿时扑倒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