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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珊睁开了眼,她视线里出现的是一片模糊的白色,她吓了一跳,不知道自己在哪里。
“病人醒了,拿掉氧气罩,给她喝点温开水。”
有人在说话,声音有些飘忽。她的眼前有两个晃动的白影,看着不那么真实,有些狰狞可怖。她怀疑自己进了某个恐怖的世界,不敢看了,重新闭上了眼睛。
罩在嘴上的东西被拿掉了,有人将她托起来,将什么东西放在她嘴边。她本能地张开嘴,一种流质性的东西进入嘴中,她没法拒绝,一口气喝了下去。
待她再次试着睁开眼时,视线完全清晰了,意识也随之清醒。这是一间白色的房子,屋子里有好多仪器,两个穿着白大褂的年轻女人正用惊喜的目光看着她。
“好了,她已无大碍,我到别的病房看看。”个高的那位对个矮的说。
“行,你忙你的,这里交给我。”
“姑娘,我这是在哪里?”
她的声音很微弱,而且有点变声。
“这里是急救中心,你是一刻钟前被救护车送进来的。我是这里的护士,有什么需要,你尽管说。”
我怎么到医院了呢?她努力回忆。
中巴车、大巴车、石嘴子、剌生成、汽车站……坐错车被售票员奚落、下车、在车站里发晕……
进医院前的经历全想起来了。她只想找个能扶的东西休息,咋到这儿的,却死活想不起来。
“我这是咋了?”
她看了看胳膊上输液的管子,问护士。
“还不清楚,已经化验血样了,等化验结果出来后,一看便知。”
她的头很沉、四肢无力、胸中烦闷。
她有些麻木和恍惚,恍若在梦中。老五的影子在眼前晃来晃去,她想起了老五的事。
过了一会,高个年轻人又进来了。她猜想,她可能是医生。
“根据血色素分析,你得的是营养性不良贫血,需要住院观察几天。你通知家属来办住院手续,另外,救护费、抢救费也需要补交。”医生看着手中的单子说。
“啊!要交多少钱?”
“住院押金加上其他费用,让家属带三千块钱吧!”
苏珊犯了难,她身上只有几百块钱,一时半会的到哪儿弄这么多钱呀!
她不知道该通知谁,老五跑了;郝菲工资低,挣的钱月月不够花;父母老了,离得远、行动不便;姊妹们跟她关系不好……想来想去,觉得能帮她的人,只有纳老鼠了,可是……
纳老鼠的老婆刚入土,游坟、抹锅、请阿訇念经……一大堆的事排好了要他办。他是老板,奶场的事多而杂,每天必须到乳品公司交割牛奶,这项工作别人代替不了……
想了半天,她气馁了。除非他有分身术,否则,他没时间到医院来。
“我家是农村的,离这太远,我……我想出院。”
“不行。你很危险,不能拿自己的生命开玩笑。”
女医生的话斩钉截铁,一点商量的余地也没有。
医院能救死扶伤,也是认钱不认人的地方,没钱别进医院。她深切体会到,没啥别没钱,有啥别有病,这句话的真正含义。
她不想让家里人知道老五的事。老太太、索娅、法特玛,这几个人跟自己不睦,这事要让她们知道了,肯定会咧着大牙笑话的;苏强平时跟她没有什么交往,老婆管得严,他身上难有闲钱,让他帮着出医药费是很为难的事。再说,他要知道了老五的事,其他人也会随之知道;老爷子除了对上寺注重外,对其他的事向来漠不关心,父亲老了,她也不想让他老人家操太多的心;郝菲……
医生和护士眼巴巴瞅着,督促她快下决心。
她举棋不定,不情愿地从衣兜里掏出手机,找到纳老鼠的号,让护士帮忙打。护士拨通了电话,说了她的情况,话筒里立刻传出了纳老鼠焦急的询问声。
她不好意思麻烦纳老鼠,可是,这是没办法的办法,纳老鼠是唯一能靠得住的人。
贫血是农村女人最常见的病,村里有好几个老才,常年呆在家里,一副面黄肌瘦、羸弱不堪的样。她没想到自己也会得这种病,她的身体一向很结实,从小到大没打过一次点滴,平时身体不舒服了,到村里的私人诊所开点药,一吃就好了,从没有过晕倒的现象。
这次是怎么了?她想了想,极有可能是老五的事急火攻心造成的,这事是压倒她的最后一根稻草,让她从心理到身体都无法承受。
老五带走的不只是十几万块钱,更是声誉和面子。她跟法特玛不一样,法特玛住在城里,邻居老死不相往来,没人知道王成的丑事。苏家名气大,纳家湾上千号人口,十有**跟她熟悉,这桩丑闻若曝光,亲戚们会咋看?四邻八乡的人咋看?她还有脸活在世上吗?……
清醒后,一系列的问题折磨着她,沉重的心理压力令她心灰意冷、无所适从、生不如死。如果不是欠了医院的急救费,她真想立刻出院。
她要强惯了,以前都是她笑话别人,现在,她成了别人的笑料,她的自尊、她的信心,轰然倒塌。纸里包不尊,老五的事迟早会传播出去,到时候,她身上会打上烙印,村里人在谴责老五的同时,也会笑话她,一个连汉子都看不住的女人必将会成为别人长久议论的焦点。
过了半个小时,纳老鼠满头大汗、一脸焦急地闯进病房。他拉着她的手,身体倾在床边,询问发病的经过。
这一天里,她一直处在炼狱中,伤心、痛心、失落、害怕……各种情绪困扰着她,让她的精神几近崩溃,看到纳老鼠,泪水夺眶而出。
纳老鼠温言温语地安慰她,两人说了一会话,她的情绪稍定。
“这病是啥原因造成的?”纳老鼠转头问医生。
“顾名思义,营养性贫血是营养不良造成的。”
“咋会?她一向身体很好啊!”
“身体好不代表没病,女性的特殊生理特征决定了她们易得贫血,十女九贫,这是普遍规律。”
“这病咋防治?”
“科学进餐,改善营养结构,多吃些动物肝、瘦肉、蛋、豆和豆制品。另外,还有定期到医院检查血红蛋白和红细胞的含量,及早发现,及早治疗。”
纳老鼠转过脸仔细观察了苏珊一会,忽然问她:“你今天吃东西了吗?”
一句话提醒了梦中人,她想起来了,自己居然两天没怎么吃东西。
昨天跟老太太和郝老三各吵了一架,憋了一肚子气,中午和晚上基本上没吃啥东西;今天早上起得早,为了赶车来不及吃饭;中午听到老五的事后,心中又气又痛,根本没想起吃饭。
她的脸开始发烧,不敢看纳老鼠了。
纳老鼠不高兴地说:“我一看到你下眼睑发白、面色青黄,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你说你,缺吃还是缺喝?咋就不知道爱惜自己呢?给你放假,是让你休息,你又跑城里做啥?”
对纳老鼠的责问她无言以对,像一个听话的小媳妇般低下了头。
纳老鼠去办住院手续,急救中心和住院部的楼连着,她被转移到了新的病房。
他以极快的速度端来了一碗鸡蛋面。她要自己吃,他不肯,两个人僵持不下,最后,她妥协了。
他偎在她旁边,一勺一勺给她喂,饭喂完了,她头边的枕巾也被泪水淋湿了。
纳老鼠去了乳品公司,临出门前像哄孝似的要她睡觉。
同病房的病人羡慕地说:“姐姐,你真有福气!你家男人对你可真好,我从没见过这么体贴的男人。瞅他心多细,要比我家那位强一百倍。我住了十几天院,老公只来过两次,连床边都不来,更别说给喂饭了。唉,男人与男人就是不一样,嫁人要嫁这样的人。”
一听这话,她羞的头也不敢抬了。她没法跟人解释这层关系,春天的萝卜,心虚了。
她相信,一旦说出这种见不得人的关系,别人的态度会有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会从心底里鄙视她、唾弃她。
另一方面,她又特享受别人羡慕的目光。这半生中,除了父母小时候给她喂过饭外,她再没享受过这般待遇。她在想,纳老鼠真是自己的男人,那该多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