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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话一出,魏筠谨急了,“什么?同样的错误,你还要范第二次吗?皇上刚刚失去两个孩子,你还要像上次那样离宫出走,让他伤心着急吗?”
“不,如果我不走,恐怕会更让他痛苦。其实我的毒以入心脉,无药可救了。”泪水溢满了同心的眼眶,有些哽声道。
魏筠谨心底一紧,难以置信道,“不可能!徐太医刚刚还向皇上禀报你的毒已解,怎么会……?”
“我不想弘历再承受我将离世的事实,如果告诉他,我还活着,只是离开他而已,相信他还会对未来充满希望。这样我也便能安心地离开这个世界了。”同心低声解释道。
还未从她的话中回过神,魏筠谨便朝后退了半步,低声喃道,“你不忍心他知道事实的真相,难道就忍心让我承受锥心刺骨的痛苦吗?你的心里有孩子、有爱人,何尝正眼瞧过我的一片痴心!”
“筠谨哥哥……”同心无力垂下头,这么多年,魏筠谨对她的情义,她不是不知,而是不敢让自己清楚知道,曾经的青梅竹马还一直在身旁默默地守护着自己,心有愧疚,却不得不低声哀求,“我实在没有办法了,事到如今,唯一能帮我的就只有你了。”
魏筠谨看着同心难过无助的神情,心痛不已,怜惜道,“你还是像小时候那样,做了错事总要以这幅楚楚可怜的样子来博取同情,让我……不得不答应。”
生生逼回眼中的泪水,同心的眸底闪过一丝喜悦,忆起往昔,嘴角微微上扬,“小时候,我和同宇放走了王大人的爱鸟,是筠谨哥哥寻了数月才找了一只一模一样的鹦鹉,让王大人消了气。还记得有一次,我和同宇偷拿阿玛的宝剑出去玩耍,被发现后是魏筠谨哥哥站出来承担了一切,害得你遭福大人一阵毒打。还有…”
“我答应你便是了,你爱他爱得如此面面俱到,而我…”而我对你的情意何尝又比你对他的少,魏筠谨打断同心的话语,低声道。
“筠谨哥哥,谢谢……”同心终于再也撑不下去,身子一个前倾,倒入了魏筠谨的怀里。
魏筠谨温柔又痛心的搂着怀里的女子,湿了早已绯红的眼眶,想要低头亲吻怀里这个气若游丝的女子,但那张洁白无瑕的脸庞顿时让自己感到神圣不可侵犯。
最后用力将怀中的同心抱得更紧,悄悄上了出宫的马车。
出宫的一路无比顺畅,同心躺在魏筠谨温暖的怀里,安静祥和,有了筠谨哥哥,一切顾虑都可以放下了,他会帮自己处理妥当,从小到大都是如此。
被毒药折磨得奄奄一息得她早已是身心俱疲,马车中弥漫着魏筠谨身上淡淡的青草香味,虽是第一次如此亲近嗅到,可心里却有一种莫名的熟悉。
这种味道让自己感到安心,既然这一生已经辜负眼前这个男人了,那她就再自私一回吧。
很快,后来她在魏筠谨温暖的怀抱中昏睡过去,再也没了知觉……
用了一个晚上处理完堆积如山的奏折,天色微亮,弘历拖着疲累的身子便直接朝长春宫走去。
熟料刚至半道,便被一早入宫的魏筠谨给拦住了,“启禀皇上,微臣有要事禀报!”
弘历脸色一沉,量他不敢欺瞒自己,只好领着他去了养心殿。
而弘历的心早已飞到了长春宫,直到魏筠谨呈上一封信函,所有的美梦在此刻都崩塌瓦解,信上的一字一句,犹如剜心之痛。
他的身子微微倾斜,一手沉重的按在了御桌上。
信中的话久久回荡在耳边……
弘历,你可否还记得我曾说过,愿和弘历结为夫妻,寻一方土地,生一儿半女,共度此生。
可是你我夫妻二十年,哀伤、痛苦远远多于了幸福、欢乐,曾经以为自己足够坚强,再大风雨也可以和你携手前行。直到欢儿、琏儿在我眼前接连死去,才发现自己原来是那么的不堪一击。
如果你还爱我,怜惜我,就放我离开吧。我实在没有办法在置身于后宫这一伤心之地了,若你强留我在你身边,即便我们的人近在咫尺,我们的心也只会远在天涯。
与其看着我的余生在痛苦中煎熬直到郁郁而终,不如给我自由任我无拘无束地在天地间畅快的活。若你想念我,不如遥将相思寄明月,伊人方在天涯闻。不要再找我,也不要怨旁人,只能怪你我夫妻今生缘浅,若有来生你我再续情缘……
魏筠谨一直恭恭敬敬地立于一旁,良久之后,耳边终于想起弘历冷冷的声音,“是你带她出宫的?”
“是!”魏筠谨恭声回道。
“如今她身在何处?”
耳边再次传来弘历清冷的声音,魏筠谨继续言道,“昨夜微臣只负责送她出了紫禁城,之后微臣便不知晓了。”
“魏筠谨!”弘历一声怒吼,拿起手旁的砚台便要向他砸去,直到手硬生生地停在了半空,痛心不已,“你……发动所有御林军,出宫找她!”
“皇上!”魏筠谨直身跪地,大义凛然道,“后宫之中少了她,无数德才兼备的女子都可以母仪天下,若您为她一人,失了紫禁城的防线,作为一国之君,您要置祖辈们打下来的江山于何地,置天下的黎明百姓于何地?”
弘历的眼眶微微湿润,喉头一哽,“朕……不能没有她!”
魏筠谨声音弱了几分,缓声道,“子欲爱之,反而伤之;子欲护之,反而害之。子若怜之,不如放之;子若惜之,不如忘之。这些年,她已被后宫的权术伤得千疮百孔,甚至还为旁人的恩怨付出了惨痛的代价,若您再强留她在身边,恐怕只会逼她走上绝路。”
弘历彻底地瘫倒在地,冷冷笑道,“放之?忘之?哈哈哈!”
她痛苦了,想要解脱,可是自己痛苦了,又如何解脱?
曾经她想要离开皇宫,自己立马放下了多年筹谋的皇位。她一句‘我要后位’,他更是千方百计地完成了她的心愿。
他为她做了这么多,如今她却要狠心将他一个人留在这冰冷的皇宫。
富察同心,你真的好狠!
魏筠谨跪在一旁,静默许久。
最终,弘历无力地挥了挥手,“退下吧!朕想一个人静静。”
见弘历不再寻找,魏筠谨这才舒心地退了出去。
……
城郊西处的茅屋内,同心的身子每况愈下,出宫前服过徐胤之洗髓净骨的汤药,恐怕毒发身亡也得晚几日。
魏筠谨在自己的府中反复踱步,时刻等待着下属报告安秉生的行踪,可是一连多日仍旧杳无音讯,此人就像人间蒸发一般。
入夜,悄悄来到城郊,守在茅屋外,透过窗户,看着同心还在安睡,便在院子里站到了天微亮,才进了屋子。
“心儿,醒醒!”魏筠谨轻轻地晃了晃同心的手臂。
同心这才从睡梦中睁开朦胧的双眼,似乎离大限已近,身体越来越疲惫了,“筠谨哥哥?你怎么来了?”
“皇上要带太后微服私巡,此次对外宣称陪同的只有你一人。”魏筠谨道明来意,又揣测道,“莫不是皇上想要借此巡游,悄悄探寻你的踪迹。”
同心沉了沉目光,淡声道,“随他去吧,若是寻得无果,他会放弃的!”
“你不知道他有多在乎你,昨日他差点要调遣整个御林军寻你。”魏筠谨有些担忧。
“那你还是劝他打消了这个念头。”同心淡淡笑道,“我的时日也已经不多了,趁着他出宫,我也可以安心的离开了。”
每每听到同心的毒,魏筠谨心如刀割,抓住同心的手,悲戚道,“心儿,答应我,不到最后一刻不要放弃生的希望!”
同心平静地点点头,其实早晚一死,她的心已不起一丝波澜。
“此次,皇上未派我同行,但身为朝臣必须亲自相送,我先走了晚上再来看你。”魏筠谨说着转身,刚迈出不到几步,又停下,“若是在太衡山的东面,或许能看到皇上一行人的队伍。”
“谢谢!”同心开始有些激动,或许这是如今唯一的念想了吧。
魏筠谨叹气,“真不知道我所做的一切,究竟是对是错?”
待魏筠谨离开后,同心便再也没了倦意,坐在镜子旁边,随意梳着披散的头发,捧着镜子里那张憔悴的面庞,有些微微失落,只好抹了一点淡淡的脂粉,遮挡住一些脸色的苍白。
吃过东西,早早地来到太衡山,尽管身体几度快要支撑不住,可每每想到这是见他的最后一次机会,便奇迹般地熬了下来。
静静坐在山头,等待的时刻最是煎熬,终于山下缓缓出现一支二三十人的队伍,一眼便认出了前面骑马的纪先生,而马车里的定是弘历,此次他们是微服私访,自然没有那么张扬。
队伍前进的速度很平缓,同心站在高处远远地望着,目光从未在马车上挪开。
马车中的弘历已是伤心过度,随时半眯着眼睛,直到行在此处,似乎感觉到同心的气息,急忙去撩车上的帘子。
却在帘子开了一半的时候,陆九英一把抓住了他的手,低声劝道,“皇上,此处是太衡山,风大,咱们就别开了,不然您的风寒又加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