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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钓鱼”现在城市里已经成为一种离退休者或假日休闲者的娱乐项目了。杭州城内外的河边池塘常见钓者排座,钓竿成行,围观者也不少,颇有乐趣。钓竿、钓绳、钓钩等都越来越讲究。钓竿有的分两节,有的分三、四节,接起来很长,拆开去就变短了,放在自行车、电瓶车、小汽车上,到哪里都不碍交通,放在家也不碍路。垂钓的好处,自然有好多,例如:可以静心长坐,消除疲劳;可以排除烦恼,养心安神;可以忍性耐心等待时机,学“姜太公钓鱼”;本领高明手性好的还可以钓数条鱼儿回家加餐助乐等等。现在还听说有什么“钓鱼研究会”之类的组织,水平越来越高,我家窗外的白荡海水塘那边的岸边上最近双休日中也有不少人在垂钓。我时常远远地看一下,要我钓鱼却提不起兴趣,原因有三:第一,忙。我虽退休十余年,但仍努力为自己的科研及将科研成果化为生产力而奋斗,脑子和心绪都停不下来,长坐着握钓竿总有浪费时间之感。第二,笨。小时侯看见别人钓鱼,自己也很羡慕,找根长竹竿,头上绑根线,线头上系个钓钩,钓的近处,从高梁扫帚柄上抠下一小段作标,看鱼上钓的情况,看人家怎么钓我也怎么钓,可是人家老钓到鱼,我可老钓不到。鱼钩丢下水,标浮在水上面,看标动,表明鱼已经来吃勾上的诱饵。到我这边来的鱼似特别聪明,它们总是把我的诱饵偷吃光,而标不下沉,无法把它们钓上来。我火了,见标动,知道它们已张口偷食,猛地一起竿,把绳拉起,想把鱼钩上,却总是钓不上,有一次,我带妹妹一起去钓。我们挖来了不少蚯蚓作诱饵,那时我已9岁多,在严家村的盘龙江边垂钓。标一动,俩人都兴奋,妹妹就叫我起竿。我一起竿又是空的。两人吵来吵去,你怪我,我怪你。快到吃中饭了,忽然一条鱼拉标,我赶快起竿,一条像大人手掌大的鲫鱼钓起来了。俩人高兴得不得了,我从钩勾上把鱼拿下来交给妹妹管,要她放好。她两手伸过来拿鱼,我递给她。鱼到她手上突然一跳,她抓不住,掉在地上。地是斜坡,鱼边跳边向下滑。说时迟那时快,待我们去抓时,鱼已溜入水中,逃之夭夭了。一扯喜一场空。我呢,骂妹妹笨;妹妹呢,怪我没有把鱼放好就把手放松鱼才跳起来,所以也不聪明。两人互相怨一阵,哭一阵,笑一阵收场。从此我就没有再钓过鱼,也可以说到现在为止,我是一辈子钓不到一条鱼的,以后呢?还没有想到有兴趣。
谈到“碰鱼”。小时侯家就在河边,夏天河干时见许多大人孝在河里碰鱼是常事,也颇感兴趣,只是母亲严厉,不准我下水玩。跟着人去碰鱼更不准,只是有时见母亲有事,不会到河边来才敢稍稍地下河碰一下。人家碰碰就是一条,很快;我碰来碰去一条也抓不到。有时手常碰到鱼,一捏又滑走了。虽然有时怨自己笨,但也不后悔,能下水跟着人家玩也就高兴了。使我最难忘却的是有一次,我们逃难在严家村乡下,夏天,天气很热。家中的所有用水都靠这条盘龙江河水,水混时,把水担入大水缸,放入少些“矾”,过一些时候沙泥就会沉底,上面的水就清起来,我家吃的和做“抹脸粉”的都用这水。我那时已9岁多,能帮助母亲挑些水了。当时我家的挑水桶是用装“美孚行石油”的薄铁皮罐做的,我们把它叫做“洋铁桶”,挑满一担大概有七、八十斤,我能挑三、四十斤,算“半桶水”。母亲给我的任务是把大缸挑满。早晨,我挑得快,缸已经差不多满,但看到河里许多人在拦坝戽水。把一段河水抽干,就可以碰鱼,捉鱼。中饭吃后,玩了一阵,开始挑水,人到河边,见抽干的水塘里好多人在碰鱼,条条是大鱼,非常热闹,真令人激动不已。我估计再挑两担水缸就满,完成任务不在话下。我把水桶放在岸上,下水凑热闹去,虽然碰到的几条鱼都滑走了,但希望是有的。正巧,有一条比大人掌大的鱼被我封锁在一个不大的浅水塘里,我用双手没有本事把它抓起来,就想用手连鱼带水戽到干处。戽了几下不成功,就用脚猛拨。不料,河底有块碎玻璃混在河烂泥中,我的右脚掌左侧正拨在那块玻璃上。一阵剧痛,血把水染红了。鱼没有捉到,脚掌左侧却划开了一大个血口。这下糟了,给母亲看到怎么办?赶快到清水处把脚洗干净,乘母亲没看见跑回家,找来一块洋白布把脚裹紧,并裹了好几层,使血流出看不见,然后穿上一双袜子,再穿上一双布鞋,继续挑水。第一担,母亲没有看到;第二担,被母亲看到了。母亲想,这么热的天气,孝都赤着脚跑,冠智挑水怎么穿双袜子还套上鞋子呢?定有问题,把我叫到身边。我心想,这下子倒霉了。但表面上还佯装没事,说:“阿妈,我再挑一担水缸就满了”,想趁机溜走。母亲说:“不行!”要我把鞋子、袜子都脱下来给她看。我怎么敢脱呢?吱吱唔唔半天。母亲板下面孔,我没办法只得脱下。袜子一脱还见有布裹着,母亲知道我闯祸了,赶快过来帮我掀开白布,见到有血,吃一惊,然后又见到划破的大血口,约一寸长,而且很深,血还在流。赶快找来云南白药撒满伤口,同时把整个脚掌都洗干净,要我睡下,把脚翘高,搁在棉被上。慢慢地,血才止住。这时母亲才开口说:“大热天,伤口越裹越不好,尤其是没有洗干净,更容易发炎,要让它透风。”母亲知道我害怕,逐渐消除我的害怕心理,才逐步问我,如何划破的事。我只得一五一十地说出来。母亲说:“叫你不要下水去捉鱼、玩,你偏要去,现在是自作自受了,流了那么多血,疼不疼啊?”我的脚猛地拨在玻璃上时是很疼的,眼泪直流,从血流出到妈妈撒白药时虽疼,还没那么厉害。白药撒上却疼得难熬,但这是自己不听话闯的祸,怎么还敢“啊唷!啊唷!”叫呢?越叫越换骂了,只得强装不疼的样子,眼泪往肚子里流,嘴巴上假笑着说:“不疼!不疼!”孝儿做事哪里瞒得过大人?母亲就说:“不疼,你就好好睡觉,放在棉被上的脚不要放下来,不准起来。”顺便拿条毯子把我盖上就走开做她的事去了。母亲这次倒没有大骂我,她是让我自己吸取教训,以后做事要小心。母亲一离开,我的眼泪早就滴哒滴哒掉下来了,轻轻的在肚子里叫“啊唷!啊唷!”嘴在动,不敢出声,怕母亲或其他人听见。这次疼的时间很长,不用说水不能挑,路也很长时间不能走。这次伤确实不轻,至今已经六十多年了,我右脚掌靠近大拇指处还留着一英寸长的伤疤,想起来还害怕。
我这个在云南出门是河,在海南故乡出门是大海的人,左手掌上的掌纹是横贯全掌的,浙江临海人叫做“汤甩手”,相传必是捉鱼本领高强的人,但是我却是一辈子钓不到一条鱼,碰不到一条鱼,捉不到一条鱼的。奇哉、奇哉!遗憾,非常遗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