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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大舅父小名叫“阿旺”,通常我们就叫他“阿旺舅爹”(海南话)。他为人厚实,不健言谈,个子不高,但非常横厚结实,是标准的渔民身材。没有文化,生活非常艰苦朴素,家里人都说他能干,但我看不出。
在海边的人,总是要讲水性的。我从小在昆明,是“旱鸭子”,不会游泳,见人家下海当然羡慕。我要讲水性要有点儿“资本”才可以开口。我在昆明时,家住临江里,前面就是一条河,叫做“盘龙江”,夏天游泳的也不少,但是妈妈就是不给我们去游泳,怕我们出事。原因是我大哥(比我大6岁)小时候到河边洗东西不小心,一只鞋子掉下水去。他下水去捡,不知水深,连人掉到河里去,被河水冲走。幸好岸上有人看见,跳下河把他救起来。但救起来后他已经不省人事。那时没有我们现在这样的医疗条件,一时也无钱上医院就诊。妈妈迷信,见腿上有乌青,便以为被水鬼拉了,赶快去把她的好友李大妈找来。李懂些巫术,她将手放在大哥的头顶上端,手面上放一块切菜的砧板,砧板上放一把菜刀,刀口向外。哥哥躺在一把椅子上不会动,李大妈把我们全家人都赶出门外。之后,
她口中念念有词,突然一下连砧板带刀砸在地上。按刀口方向看去,正好是大哥落水的地方。于是她说:“鬼被杀了”。接着从她的头上抽出一根发髻银针,拉起大哥的一只手,将针一下子刺进手肘上端的筋脉里,猛地拔出,血飙射出几尺高。大家都惊呆了,她说不要怕,过一会儿会好的。果然不久,大哥叹出一口气,慢慢地脸变红,醒起来了。大哥出这件事就把母亲吓坏,从此,不准我们兄妹到河里玩水、游泳。有一天,夏天天旱,盘龙江中的水快干了,许多人在河中摸鱼。我和妹妹看人家摸得好玩,也想去摸两条。刚一下水,被母亲发现了,老远棍子拿在手上。我们一看,遭了,准挨打了。我当然会更重一些。母亲的脾气是不认错打得重,逃跑抓住打得更重。我灵机一动叫妹妹跟着我,我们赶快跑回家,两人端端正正地跪好。母亲一肚子气,本想狠很打一顿,一推开家门,谁知两个小鬼已经跪得好好的,头低着,认错的样子。不由心里一笑,气消了一半,但表面上仍有怒气。未等母亲开口,我先向母亲认错,并说“妹妹是我带去的,主要是我错,不要打她。”母亲看这两个小鬼有点懂事起来,也就不忍心打我们,训骂了几句,警告我们以后不准再犯。我们答应后,她放下棍子走了。我和妹妹松了一口气,过了关,高兴极了。但在昆明我就没有第二次去玩水了。回海南后,1947年父母亲等都到昆明去了,家中只有我一人在海南琼海中学读书,校址在琼山县府城,离海口七公里,住校。我的活动其他亲戚也看不到,胆子大起来了。有一天跟着同学到府城“五公祠”旁的一条杏去游。时值暴雨之后,河水大涨,河宽,桥孔小,水流甚急。看其他同学顺流飞下,好不惬意,心里着实发痒。那时,我还一点也不会游。就在那时,几个同学来逗我。七嘴八舌,同学们说绝对保我游过桥。安排两个水性最好的护我左右,各搀我的一只手臂;一名水性好的垫后,有问题他可以抓住我;岸上几个喽罗助威,说有问题他们就跳下水来救我。我想,这是“万无一失”的了。于是胸脯一拍,壮起胆来,说“好!”话音未落,各就各位,就按计划开始。我们走到上游水平稳处,一位同学喊:“预备——下水!”大家甚是高兴。接近桥孔,水突然高速往孔里冲,左右两旁的同学重心失衡,要顾自己游。左边的以为有右边同学搀着我,右边的以为有左边的搀着我,结果两人都放了手。我不会游,一进孔便立即沉没,殿后将军已抓不到我了。正在危急之中,殿后将军急生一智,猛潜入水,追上我,头顶着我的屁股一送,把我的头送出水面。原在两旁护送我的同学和岸上的同学,发现我的位置,才向我围拢过来,从桥上跳下水的同学也赶到,才把我救上岸,离桥已十几米了。上岸他们反笑个不停,而我呢,喝了好些口水,只管吐水。回校后与别的同学说起此事,他们说:“好险啊,你们出桥孔后如果往右边游去,早就没命了!那里有个旋涡,死了好几个人,前不久还死了一个。”我们听后都毛骨悚然,吸了一口冷气。不过经这样一回,我下水的胆子反而大了。只能游四、五公尺的时候就学跳水。以后到游泳池去游,游得100多米就觉得自己翅膀有点硬了,淹不死了。
有一回,到白沙门去看“阿旺舅爹”,谈起我游泳的事,沾沾自喜地吹,希望大舅表扬。但大舅若无其事,只是点点头。过不久,大舅要出海拉网,约我一块儿去。我当然喜出望外,根本就不觉得海可怕了。我们趁一条只有两片板合成的船,船身可以没入水中,但沉不下去,放网、拉网方便。上面有一个风帆。趁风使行时速度飞快。他叫我两只手紧拉着船两边的板,人始终保持平衡,不可偏一边,以免翻船。由大舅掌舵,拉风帆。驶出时,平稳,没事。随着海水越来越深,波涛越来越大,船在水里的作用,似乎越来越小了,任海水把它抛来抛去的。再到深水处,海水也变成黑油色,我的头开始被簸得昏昏沉沉了。风越来越大,这时舅爹再交代我把船板拉紧。他风帆一换,船换了个方向,船身和船头钻入水中,我也被没入水。一会儿又冒出水面,翻来晃去,入水出水,可真被吓坏了。这时我想:我学的这点“水性”,抛到这大海里,还不够喂鱼呢?真从心底里佩服大舅和那些海上的渔民。回家后,“阿旺舅爹”跟我开玩笑,问我“玩得好不好?”我硬着头皮说“好C!”(实际上我该说“怕!怕!”余怕还没完呢!)他问:“在这海里,你要下水去游行不行?”我赶快说:“不行!不行#里那么大的浪,不敢游。”(心中暗地想,下次不敢瞎吹了)
1981年我母亲去世,我回海南送葬,那时大舅已60多岁了。他没有到过广州,我和夫人、大妹、三弟在回程时与他一起到广州,并陪他游览越秀山,一路都有兴趣。我们带他转入佳境——越秀山游泳池。三面是葱茏山坡,花木秀丽,山下有两个赛池,一个深水池,一个浅水池。水碧绿,非常好看。两个池的面积加起来是当时全国最大的,我们都很高兴。问他如何?他说:“两个小水池有什么好看的?!”我们都愕然。后来一想,他是玩大海的人,对这“小池”当然没有什么兴趣了。据说,他能在海里长时间不穿潜水衣潜水,潜入很深很深的所谓“水晶宫”去捉鱼或取物。不带氧气瓶,不知道他怎样换气的?本领真高明。
回想起来,我与阿旺舅爹谈水性下海是第一次,记忆犹新,但也是最后一次,永远忘却不了。“阿旺舅爹”在普通交际上看不出能干,下海捕鱼的确是很能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