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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个时辰之后,温胥城中又送来了一方锦盒。
姬无涯收到锦盒的瞬间,便是对着那些手执长刀的兵将们招了招手,那些将士手起刀落,瞬间便是断送掉了十个人的性命,那个来送锦盒的守卫,又是染着浑身的鲜血,缓缓地回到了城中。
林煜对着收拾完回来的姬无涯道:“不管用吗?”
“总是要多试几次,才知道我们要做什么。”姬无涯低声道,“牧染,你早些去休息吧。明日下午就要攻城了,等明天一早,你起来就回十南城去吧。”
林牧染摇了摇头说:“我就是来跟着你们上战场的,怎么能说走就走呢?我不怕战场上的刀光剑影,我也不怕飞火流箭,我不是寻常人家的姑娘,我自小就是学习武艺的,怎么可能会连这点儿程度就挨不住?我不说别的,如果现在被绑在城楼上的人是我——”
林煜的脸色一变,喝道:“住口,什么话都乱说。让你跟着到前线来,已经是足够大的宽容了,怎么能纵容你一直呆在军营里?好端端的军营里,多了一个女子,我如何对三军将士交代?今儿晚上就回去收拾你的东西,明儿一早就给我滚,听见没有!”
原本林煜是不担心林牧染会出什么事的,但是正是刚刚林牧染的一席话,让林煜不由得担心了起来,也开始正视起了这个问题。一开始谢景迟在十南城的衙门里,可以说是足够的安全的,但是如今,人却是被五花大绑的绑在了城楼上,每隔半个时辰,在身上削下一块肉来,接受凌迟的酷刑。月铭笙自然是不会像姬无涯那样,随意抓了几个寻常百姓来,对他们施以酷刑,借此威胁自己和姬无涯,月铭笙要抓,定然抓的是与姬无涯和自己关系亲近的人。
如今在方圆百里之内,能被这样抓来利用的人,只有林牧染一个人了。
林牧染自小习武,也是有点儿水准的,甚至能在姬无涯的手下走不少招。但是这些武艺水准,建立在公平的对局上,可是如果月铭笙想抓人,肯定不会只派一个人两个人来。一旦开战,林牧染留在军营之中的话,如果月铭笙派出一小队精英人马绕后偷袭的话,林牧染断然是逃不掉的。
所以,林煜无法放心地让林牧染留在这里,只有回到城中,林煜才能放心,如今十南城已经进入十足的警戒状态,想要通过十南城的盘查难上加难,或者说如今十南城已经变成了一个与外界断绝联系的城池,进不能进,出不能出,林牧染回到十南城中,起码能够保证,她不会是下一个出现在温胥城城楼上的人。
姬无涯轻声道:“如今无论是这里还是十南城,其实都不安全。这天底下,没有绝对安全的地方,也没有绝对安全的人生。但是你去十南城,总是要比呆在军营里安全一些。林将军明日要上阵指挥攻城战,你在军营里,有极大的危险,如果他挂心你,又如何能安心指挥。”
“我也要上阵!”林牧染目光坚定,盯着姬无涯道,“我扮作将士的模样,绝对不会引起怀疑的。倒是我也在战场上,攻城战活动范围不大,我在阵后,也不怕被偷袭,不怕月铭笙使什么样的诡计。我只想亲眼看一看战场,我都已经来了,不想失望地回去。哥,你就再纵容我一次,毕竟回京之后不久,我就要嫁人了,就不能再在家里对着你撒娇了,就这一次,最后一次,好不好?”
林煜一时哑然,不知该如何去说。林牧染不说成亲的事情的话,林煜几乎就要忘了这回事了,但是一旦提起来,就想起了林牧染定下的亲事,是同文灏定下来的。而文宗闲,就是这次战事的主谋之一。从战书送到朝房的那一刻开始,文宗闲便是走入了死局,不可能有回转的余地。而文灏,也会因为这个野心勃勃的爹,而丧失一切,甚至生命。
林牧染,则会失去一个让她十分满意的丈夫。
“你……”姬无涯将目光躲闪到了一边,方才林牧染说的那些话虽然是对林煜说的,可是却是一直看着姬无涯的眼睛,姬无涯看得出林牧染眼神中的渴望,可是他没有办法去答应林牧染,因为答应她,就是将她置身在危险之中。
林煜道:“不可能。”
林牧染:“哥!”
林煜将头转向一边,不再去看林牧染的脸,笃定地说道:“不可能,明天一早,我找人送你离开。”
···
月铭笙站在温胥城的衙门中,衙门的正殿早被重新改造一番,升堂的工具都被撤了下去,重新装点一番,像足了月铭笙自己府邸的大厅。月铭笙侧躺在主座之上,看着战战兢兢走来的侍卫,侍卫身上全是鲜血,月铭笙能够闻到他身上的鲜血的气息。
很难闻。
月铭笙掩住鼻息,蹙眉道:“这是怎么了?”
“四……四皇子殿下……”侍卫双腿发抖地跪下,身上有血落在大厅的地毯上,让月铭笙又是不满地皱了皱眉头,这块地毯又要重新换过了。月铭笙对着这个侍卫有些不耐烦,当即随声说道:“有话快说,不要支支吾吾半天一句话说不出,小心我割了你的舌头!”
那侍卫颤抖着说:“他们,姬无涯和林煜他们,在城楼下点了许多的火把,把楼下照的很亮,我们在楼上看下去,发现他们押了许多人在阵前。后来,到时间了,我就按照殿下你的吩咐,将那女人又割了一刀,把肉块送了下去,然后……然后……”
月铭笙听着他说话说不利索,就有些心烦,催促道:“然后怎么了?”
“寰军阵前跪了十个人,都在求饶。姬无涯拿了我送过去的锦盒,连看都没看,反而吩咐身边的将士,将那些……将那些人全都杀了。那些人就在我的身前,上一刻还在求饶,可是下一刻,他们的血就溅到了我的身上,那血好烫啊,殿下!”侍卫说着说着哭了出来,“他们都只是普通的商户百姓,他们还说自己还有亲人要照顾,可是就那么无缘无故地死在了我的面前……”
月铭笙有些疑惑:“什么人?”
“他们,他们都是禺氏的口音啊!”侍卫抹去了自己的眼泪,“都是禺氏的子民……”
月铭笙眯起了眼睛,低声问道:“那么,姬无涯有没有说让你给我带什么话?”
侍卫愣了愣,仔细回想了一下,而后回答说:“姬无涯说,让我过来给您看看……我也不知道他让您看什么,但是……那些百姓不该死啊!就算如今两国开战,可是也不能累及无辜的百姓啊!”
月铭笙当即明了了,换了个姿势继续闲适地坐着,轻声说道:“他是让我看看你这一身的血,让我瞧瞧他的手段。他想说他能杀了这么多禺氏的百姓,就不怕再杀更多的百姓。呵呵,我还以为在他眼前将谢景迟凌迟没有什么意义呢,没想到,他还是生气了。”
侍卫不大理解,只好问道:“那……还继续吗?”
“继续,半个时辰,再送过去。”月铭笙瞥了这个侍卫一眼,颇为嫌弃地说道,“你就回去换个衣裳收拾收拾,下次换个人去吧。”
侍卫忙磕头道:“谢殿下,谢殿下!”
月铭笙看着侍卫离开之后,缓缓地坐起身,手支着桌案,手指轻轻地在桌案边沿抹过,鼻息中还有着血腥气息——那都是他禺氏子民的血。月铭笙还不大明白姬无涯要做些什么,所以定下的计划不会轻易更改。半个时辰过后,又有一名侍卫跌跌撞撞的跑来。
月铭笙看着另一个浴血的侍卫,听着他讲。
这个侍卫和先前的那个侍卫说的差不多,送去了锦盒,姬无涯便指挥着身边的将士,将十个跪在地上的禺氏百姓抹杀在了这个侍卫的眼前,这个侍卫溅了一身的血。
浓重的血腥气在月铭笙的鼻息间窜来窜去,月铭笙走到这个侍卫身边蹲下,低声道:“你可知道,他们军中还有多少我禺氏的百姓?”
“属下……属下也不清楚。”侍卫摇了摇头,他当真是不清楚,他已经吓懵了,还能回来已经是万幸。他们在战场上见过无数的生生死死,可是这样手无缚鸡之力的百姓,老弱男女都有,姬无涯就那样全部杀掉了,眼都没有眨一下的下了诛杀的命令。
月铭笙盯着眼前的侍卫,道:“要你何用。去上城楼上盯着,如果他们又押出了新的人,那么就先不要动手,回来禀报我。”
侍卫领了命之后,跌跌撞撞地跑开。大概一刻钟之后,侍卫又匆忙地跑了出来,跪倒在月铭笙的面前说到:“殿下,殿下所料不差,他们又押出来了十个人。”
“先不要轻举妄动,找个大夫去看看城楼上绑着的那个死了没,没死就给吃药敷药,确保人能活下来就成,至于是几成活,不用在意。”月铭笙有条不紊地吩咐道,“但是救助人的时候,尽量不要被楼下的人看到,如今夜色已深,行动也方便,去吧。”
侍卫领命退下,而月铭笙目光没有个定处,仿佛是盯着姬无涯一般,冷声道:“算你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