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站在房中的那名年轻妇人听见声响抬起头来,双目在接触到南盈萱的一瞬间便流下了晶莹的泪珠。她虽身着素衣,却仍然掩盖不住从骨子中散发出来的清丽,那眼中的水波衬得她瞳孔清澈无比,盈满了深若幽谭的哀伤和思念。
“萱儿……”她缓缓伸出手,想要触碰南盈萱却又迟迟不敢迈出步伐。她欠这孩子太多太多了。
此名妇人正是南盈萱的生母,蒙古的公主吉雅。当年,她趁南耀信放松警惕从归剑山庄逃脱后,无处栖身,又没有脸面再回蒙古,便只好留在了这离蒙古最近的圾宁城,一住就是二十年。
吉雅从没有一刻停止思念过她那无缘的女儿,一直四处打探女儿的消息。几年前,她听说云王爷娶了归剑山庄的二小姐为王妃的消息,埋藏在心中多年的愧疚感得到了一丝安慰。南耀信作为江湖中人,却能让女儿嫁入皇家,至少表明南耀信是重视女儿,女儿是被宠爱着长大的。
昨日,她听到云王爷夫妻在圾宁和蒙古将要入侵大夏这两个消息,忐忑不安得不知如何是好。谁知今日子时,蒙古的军队便已经攻到圾宁城下了。
当她焦急地赶到城墙下时,只听见了一曲幽沉悲伤的埙曲,令人闻之落泪,而后就有人说蒙古的军队退兵了。她有些迷惘,她知道她的两位哥哥都不是这么容易放弃的人。
而那时,吉雅就瞥见了被夏侯流冽抱下城墙的南盈萱。虽然只是擦肩而过一眼,但她清楚地看到了南盈萱的脖子上戴着的那个长命锁。那个长命锁是她留给女儿的,那上面刻了苍狼的图案,是她过世的娘留给她的。
此时的吉雅望着南盈萱思绪万千,而南盈萱却满是抗拒地皱了皱眉。
“别这样叫我……这个称呼不是谁都能叫的……”夏侯流冽见吉雅眼中那一闪而过的受伤,一把揽住南盈萱的肩,止住她连连后退的步伐。
她委屈地扭着身子想要逃脱他的禁锢,他却吻了吻她的发顶,柔声哄道:“乖,你逃也没用的……”
她不情愿地抿了抿嘴,站直了身体。而吉雅也在此时充满凄楚地低声道:“我知道……我知道我没这个资格……”
她抛下女儿这么多年,她是个罪人……
南盈萱有些别扭地瞥了她一样,默了一会儿,还是别过头解释道:“我没别的意思……这世上只有一个人能这么叫我。”
夏侯流冽闻言,胸口漾起阵阵暖意,将她揽得更紧。
吉雅见她竟然愿意与自己说话,心中一喜,连忙走近几步贴近她。
“这些年……你过得好吗?你……知道我是谁,对吧?”
南盈萱看着吉雅极为渴望的双眸,默然不语。她本以为,如果有一天能够见到自己的亲娘,她会非常地激动到难以自控的地步,却没想到当这一天真的来了之时,她的心如平静的湖面般波澜不惊。
“我知道,”她淡然平静地凝望着吉雅,“你是我娘。”
这一句平淡的话让吉雅瞬间捂住嘴,感动得泣不成声。
“谢谢你……谢谢你还愿意认我……谢谢你……”
“认不认很重要吗?横竖也不过是个称呼。”
南盈萱的话如同一盆冷水浇在吉雅的头顶上,让吉雅瞬间从感动中抽离,回到现实中对上她那全是冷意的双眸。
“你……你是在怪我抛下你?”
“我没怪你,我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南盈萱的眼神犹如结了冰一般,话中的寒意更是直刺吉雅的心底,“我们的血缘关系无法改变,是你生下了我,所以不管我认不认你,你都是我的娘亲。但在我的世界里,这些都没有什么意义,只是一个称呼而已。”
吉雅立马不同意地反驳:“这怎么会仅仅是一个称呼……这里面包含了很多的感情……你还是在怪我当年……”
“我没有怪你。”南盈萱冷着脸走到吉雅面前,打断她的话,“曾经我真的怪过你,我怪你为何将我生下,又狠心将我抛弃在那个令人厌恶的地方,我怪你让我从小就孤单一个人,受尽委屈和欺辱。”
南盈萱的字字句句都铿锵有力,令吉雅不可置信地后退几步,嘴巴也震惊地张大。吉雅从未想过,南盈萱在归剑山庄会受被这样对待……怎么说她也是南耀信的女儿,虎毒不食子啊……
南盈萱定定地望了吉雅片刻,转过身继续道:“后来我又尝试着说服自己,你是有苦衷的,你的人生被爹毁了,我也间接地毁掉了你的人生,你也是想逃脱爹的控制才逃的,我要理解你。慢慢地,我逐渐被自己说服,学会平静地接受这一切,也真的不怪你了。”她再度回过头,犀利的目光牢牢地锁住吉雅,“直到我有了自己的孩子,我又想不通这一切了。我只离开他几个月,就有些受不了了。那种与生俱来的骨肉亲情,你是怎样的狠心才能舍下?头也不回地离去,甚至再也不回来找我?”
“我……”吉雅面容踌躇地支吾了片刻,却始终找不到言语来回答她的提问。这些年来,她不是没有想过去找南盈萱,但她真的不愿意面对南耀信,那是她这么多年来的噩梦。
南盈萱见她双手在不安地搅动着衣裙,深呼吸一口压下胸口那翻涌的情绪。
“今天我们就聊到这吧,有什么事下回再说。”语毕,她就转身走出了大门,夏侯流冽给了徐又白一个眼神,便也追着南盈萱出去了。
徐又白见吉雅仍然不知所措地望着南盈萱离去的背影,喟叹一声,缓缓走上前。
“夫人……”
他话刚出口,吉雅猛然想起了她此行的目的,有些急切地拽住了他的胳膊。
“这位公子……我还有话对她说……可不可以再让她见我一次……就一下就好……”刚刚她太激动了,把这件事给忘记了。
徐又白望着她那恳求的眼神,别过脸摇了摇头,温和地劝道:“夫人,今日您恐怕不适合与王妃谈话了……”
“但我有很重要的话还没对她说!”
“那……”徐又白为难地思忖片刻,“不如您先在此住下,明日我再求爷劝王妃与您见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