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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的皇城在夕阳的余晖中,显得静谧深邃,嘉阳宫的宫人们都在各自忙碌着自己的事情。梁怀音性子稳重,喜静,连着服侍她的人也学着克制毛躁。
所以,嘉阳宫虽然贵为中宫,乃皇后居所,却显得异常的安宁。
晚膳还未到时候,梁怀音便在院子里摆弄着花草。一株鸢尾,长势颇好,梁怀音细心地替它培土,又为它除去花盆里的杂草。
婉瑜见梁怀音细心的样子,笑道:“娘娘还是那般有耐心,这花长得真好,今年得开了吧!”
梁怀音抚摸着鸢尾的叶子,叹道:“想来它也是个有脾气的,原来在齐州的时候,开的可漂亮。进了禹城之后便在没有见它开过了。”
“许是禹城不适合它的生长呗!”
梁怀音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你倒是说对一回,原本该是烂漫山野的,被困在这小小的花盆中,想来它亦是郁闷的。”
“这花你怎么还在种,不是之前就让你扔了吗?!”赵珩的突然出现来的并不是时候,吓得梁怀音手一松,花盆直接落在地上碎了。
泥土到处都是,绣鞋上,地上,看着乱糟糟的一团。
“臣妾失礼,还请皇上赎罪!”愣了好一会儿梁怀音才反应过来,已经过不上为摔碎的花盆去伤心了。
赵珩看着可怜巴巴躺在地上的鸢尾,他有那么一刻想要逃避。这几个月来他一直冷着梁怀音,就是因为在这里看到她侍弄鸢尾花。明明让她不许种了,可她居然还偷偷种着:“起来吧!”鞋子直接踩在了那株可怜的鸢尾上,了解了它的生命。
“朕最不喜欢的便是这鸢尾,改明儿让小欧子给你挖几株御花园的牡丹来,朕觉得皇后的容颜可比娇艳的牡丹。”
动人的情话响在梁怀音的耳畔,她的心里却感到一阵阵的寒意。最是不喜欢鸢尾,那御花园的一角为何又偷偷种着?
“是臣妾的过错,明明知道皇上 不喜欢鸢尾,还固执地种植。还请皇上恕罪。臣妾不过是闲来无事,种种花养养心神的,还请皇上见谅。”都没有再去看那株她从齐州带来的鸢尾。面对着赵珩,笑容从来都是大方得体,又不好让人觉得虚假疏离。
不过一株花而已,他也冷了梁怀音许久。赵珩见梁怀音意思淡淡,他反倒觉得有些心虚,也不好在这个上面在继续话题,只得转移了注意力:“皇后可用过晚膳!”
摇了摇头,梁怀音道:“不曾J上可要用些,小厨房有臣妾亲手做的银耳红豆羹,还温在灶上,是热的。”
赵珩并没有推辞,牵着梁怀音的手一步步往内殿走去:“那朕可得尝尝皇后的手艺,朕可记得每次来你宫里都可以尝到不同口味的小吃,那味道朕很是怀念啊。”
梁怀音轻笑:“那是皇上抬举臣妾,若是皇上喜欢,臣妾可让人每一日送些到庆元殿给皇上备着。”
握紧了梁怀音的手,赵珩停住脚步:“不必麻烦,朕想吃的时候就过来坐坐。”
这话说的梁怀音很开心,有那么一刻,她只是一个渴望丈夫关爱的小女人。微微点了点头,梁怀音陪着赵珩进了内殿,婉瑜便端来了两碗银耳红豆羹,还有一些精致的小点心。
“皇上,尝尝!”笑着将碗递给赵珩,梁怀音才拿起自己的碗喝了起来。
“嗯,皇后手艺还是那么好!不过做这些的时候可得注意,别累着了自己,你每日料理六宫事务已经够操劳了。”
两个人用着些吃食,气氛刚刚好。两人时不时再说些趣事儿,相处的时光也是那般的和谐,两人吃的差不多,也聊的差不多的时候,梁怀音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皇上今晚可要在嘉阳宫歇息?”
想到赵珩已经许久没有留宿嘉阳宫了,梁怀音心里说不难过,那是假的大度。每一回来这宫里都是坐坐就走,她这个皇后,利用价值已经快没了吗?
“朕……”赵珩看着梁怀音的眼神有些歉意,他正想应下来的时候,外面响起了婉瑜的声音。
“皇后娘娘,冯才人那边遣了人过来,说是冯才人有喜了。”
梁怀音捏着汤匙的手一抖,捧在碗边发出清脆的响声:“可寻太医过去看过了?”
“回娘娘,刚刚确诊下来。”
梁怀音长舒了一口气:“那就好,那就好。这可是大事儿,马虎不得。”想到赵珩还在这儿,梁怀音抬头看着他:“皇上要过去看看冯才人吗?”
“朕过去看看吧!”
心中闪过一阵失落,但是面上梁怀音还是大方得体:“臣妾也过去瞧瞧吧!再派人去慈宁宫那边传个话。”
“不了,先不要告诉母后,省的再出什么意外惹的她白高兴一场。”
梁怀音的动作一顿,再怎么掩饰也难掩她的丧子之痛,如今不过半年的时间,别人又怀上了。可是她呢?赵珩对她尊敬客气有余,却独独少了宠爱。
“臣妾明白,冯才人的这一胎,臣妾定会好好照料着。”
赵珩满意地点了点头,就要起身打算去冯才人那边瞧瞧,突然想到了什么:“这冯才人的位分恐怕要有变动了。”
“皇上你定就好,上午的事儿,还没正式下发旨意呢。”梁怀音的心里咯噔了一声,面上的笑容有些勉强。
“晋冯氏为嫔,夏氏改昭仪吧!”
梁怀音想了想,多说了一句:“冯才人和夏才人情同姐妹,如今冯才人大喜,夏才人理应也大喜才对啊!”
这话提醒了赵珩,赵珩想了想:“还是都晋嫔位吧!不过咸福宫那边,其他人都搬出来吧,让冯才人一个人住着,安心养胎。”
“臣妾正有此意,原本就计划着要重新分配宫殿的事儿,这正巧赶上了。”
帝后二人说着,慢慢出了嘉阳宫,往咸福宫去。
忙了许久,梁怀音才从一个人,神色疲惫地回到了嘉阳宫,心情不是特别美丽。
扶着嘉阳宫门口的大柱子,梁怀音靠在它,仰望星空。二月十三的晚上,月亮还不是特别的圆,朦胧的光辉洒在人的身上,平添几分美丽。
“婉瑜,你说齐州的月亮和禹城的有什么区别没有?”
婉瑜正在发着呆,对于梁怀音的问题有些懵懂:“啊?不是一样圆圆的吗?”
梁怀音摇了摇头,笑道:“不一样的,齐州的月亮更圆一些。”
“奴婢愚笨,看不出来。”婉瑜抓了抓后脑勺,她好像不太懂她家主子,总是说一些难以理解的话。
“算了,咱们进去吧!”
“娘娘,你是不是因为冯嫔娘娘怀孕了,心里不舒服啊?想起想惺子了?”婉瑜傻傻的问道。赵珩一去了冯才人那里便晋了她的位分,如今已经是六宫中都要尊一声冯嫔娘娘了。
梁怀音的神色一僵,眼色落寞下来。
自知说错了话,婉瑜连忙捂住自己的嘴巴:“娘娘,婉瑜该死。”
“什么时候你也学会了这套说辞?你要是死了,谁来陪着我照顾我啊?”梁怀音心里的痛,一直都是一个不能触碰的伤疤。婉瑜无心之过,正好揭开了伤口。
“娘娘,婉瑜知道你难过,可是孩子总是会有的。以前奶嬷嬷不是教过我们人要向前看吗?”婉瑜抬头看着梁怀音,脸上完全是单纯下的真诚。
“对啊!人总是要向前看的,所以你别担心我难过了,我不难过。”梁怀音拂过婉瑜头上的双髻,心中却是不一样的想法。
她也在想,连婉瑜这样单纯的人都看的出自己心里难过,那赵珩呢?那个作为父亲的人,听闻孩子没了的时候,有没有过一点点的难受。
眼泪悄无声息在脸颊上放肆着,婉瑜很是惊讶:“娘娘,你哭了。”
侧过脸颊看着婉瑜:“哭了?我竟然连哭是什么都不知道了。”
从进宫的那一天起,她就明白,她必须抛弃掉所有的眼泪。可是她终究只是一个小女人,一个脆弱的小女人。
哪怕她能纵马疾驰,在齐州扶贫救弱;哪怕她武艺高强,在军事上更胜过她的兄长;哪怕她心在江湖,她最终只是一个女人。逃不开宿命,她终究是要辜负了最初的自己。
“娘娘,我们回去吧!天气还凉,这后宫还需要你主持大局呢。”
婉瑜的话无疑是一记警钟,及时敲醒了陷入迷茫的梁怀音。
“是啊!我还是皇后,还有自己的责任。”淡淡的悲凉从心底升起,从一开始她便逃脱不了的命运。曾经她是乐观的,她以为固守本心便可以做到一世安稳。可是孩子没了,她的心也变得脆弱了许多。
拒绝了婉瑜的搀扶,梁怀音一个人走着。每一步都是那么的平稳,每一步都是那么的端庄。
午夜,淅淅沥沥的落了下来,打在屋顶的瓦片上,让人不得安宁。梁怀音难以入眠,起身伏案,继续着白日里未做完的事儿。
“于嫔,春兰殿;冯嫔,咸福宫;夏才人,延禧宫;王美人、周贵人昭阳宫……”嘴里念念有词,说的正是这六宫中的安排。
想着明日圣旨一下,这后宫中的格局就要发生变化了,梁怀音的心里也有些烦闷。
以前总觉得自己过好自己的日子别人便不会来寻她的麻烦,可是孩子没了之后,她清楚地意识到,这后宫从来都是吃人的地方。
她那点可怜又可悲的情意,在这高墙深院里,没有人会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