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绝命山不再是一片荒山,而是变成了一片花海。浅粉色的楔骨,像是少女神秘的面纱,只是其中潜藏的危机却足以丧命。在山的最高处,有一座耸入云端的木楼,庞大而冷清,像是与世隔绝。
“你不好好看着姬寒寻,怎么又跑我这里来了?”
空旷的大殿中声音显得异常空灵沙哑。语气里有些许无奈,更多的是漠然。
“你管的着吗?”
海棠瞪的了眼,很显然这十年来她已经多次不请自来了。她站在乌零露的一边,眼里充满了敌意,那样子在这寂静的大殿里显得格格不入。
乌零露轻叹一口气,揉了揉眉心,转头看向有些许尴尬的弦思,缓声说道:“你先出去吧。”
弦思瞟了一眼对她怒目而视的海棠,无奈点头,“那好,我先去为你准备沐浴。”语罢,她转身快步离开,瘦弱的身影慢慢消失在黑暗之中。
“说吧,你有什么事?”乌零露转身看向海棠,漆黑一片的眸子没有感情。空洞冰冷,没有丝毫暖意。
但是她越是这样,海棠就越是觉得莫名心疼。曾经她所见到的乌零露不是这副样子,任意妄为,眼里是一片澄澈,没有伤痛,如此美好。
海棠一副痛心疾首的表情,“你准备要这副样子到什么时候,现在魔教一片混乱,整个九州都被你搞得乌烟瘴气,这就是你的目的,这就是你报复天下的办法?我真的是看错你了!”
“看错我了?”乌零露轻笑一声,随即又冷声道:“你至始至终都看错我了。”
“这次你在重阁门做的事是不是太过了?他们都只是凡人,哪怕是魔教,也不会干扰凡世的生活。”
“你不是魔吗?”乌零露嘲讽的笑了一声,单手抚眉,瞳孔闪过一丝妖异的红芒。“竟然和那些道貌岸然的人一模一样,你也会在乎别人都生死吗?”
“我不在乎,但是你这么做毫无意义!”海棠要被乌零露无所谓的样子气的跳起来了,“还有那个什么弦思,重阁门跑出来的家伙,她既不是魔也与正派没什么深仇大恨,为何要叛逃到你身边,是何居心,你难道不明白?”
“明白又如何?那重要吗?我身边需要那么一个人,她刚好又出现了,就这么简单而已,倒是你这个外人你不要想多了。”
“乌零露,你怎么会变成这幅样子?”尽管这么多年了,海棠还是有些无法接受。“老大他死的不值得,你这么糟蹋自己,他就是死也不会安心的!”
“够了!”乌零露的脸色终有变了,刹那间,面若寒霜,她十分抗拒的说道:“小姬他才没有死,我马上就可以救活他了,莫非已经知道乾坤镜的具体位置了。一切都会恢复原状的。”
海棠眼里闪过一丝不忍,还想要说些什么,却又被一脸不耐烦的乌零露打断。“我很累了,如果没有什么事,你就赶快消失,不要再与我说什么废话了!”
“罢了。”海棠摇了摇头,她知道现在的乌零露已经陷入了自己的世界中,没人能打破她的妄想。“我来找你,一是为了劝诫你,二是来告诉你姬寒寻已经有了醒来的迹象了。”
乌零露怔怔说道:“已经十年了,他的确是该醒过来了。”
姬寒寻被姬一云用血魂珠封印了神识,陷入了长久的昏迷,乌零露用了很多办法才加速了他的转醒,如今也终于有了醒过来的迹象了。
“接下来该怎么做?”海棠仍是有些担心,当初姬一云嘱咐过海棠,一定不要将姬寒寻带离这个乱世,隐蔽到谁也找不到的地方去。
但是突然有一天,乌零露却找上了门。她告诉海棠,她有能够唤醒姬寒寻的办法。那时海棠便心动了,她不想让姬寒寻就这么的一直沉睡下去,她等不了。所以没有遵循姬一云的意愿,她带着姬寒寻回到了绝命山。
“剩下的你不用担心,我会处理。你先回去,我会去看他的。他一定能醒过来。”乌零露说的十分笃定。
“好。”
海棠点点头,准备离开,她看的出来乌零露是真的累了。这十年她不曾停息寻找,不曾放下执念。
但在转身时,她又突然转过身,沉思许久,问出了自己心中多年的疑问。“你到底是怎么知道救活姬寒寻的办法的?”
乌零露看着她,莫名一笑,像是在寻求安慰。她伸出食指,抚摸着眉心的那一点红,然后缓缓说道:“小姬他把他的一切都留在了这里,让姬寒寻醒过来的办法同样在这里。”
“那你到底为什么要救他,难道你不恨他吗?”
要知道若不是姬寒寻执意要为姬一云报仇寻药,也不会逼得衡衍下杀心,而姬一云也不会死的那么早。
“我恨。”乌零露顿了顿,又道:“但是姬一云他在乎这个弟弟,我不想让他失望。”
她的声音极淡,空灵,沙哑。如同孤魂野鬼,如同魑魅魍魉。渐渐地又远去,甚至消失在这片空间中。
海棠看着消失在眼前的乌零露,长叹一口气,沉默许久,又骂骂咧咧的说道:“他娘的,老子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伤春悲秋了。”
虽是这般说,但到底是失望了,这一切真的变了,真的再也回不去了。
而在另一边,刚刚打理好一切的弦思突然站起身,她转身看向面前的一片空间。果然,没有多久,乌零露就从虚幻中踏出,她直径走到弦思面前,将身上带着血腥味的外衣脱去递给弦思,露出光滑的香肩。
弦思没有说话,她接过长衣,然后伸手将乌零露头上挽着头发的发簪取下,还有那一朵白色楔。
又解开她的长长的独辫,头发如同瀑布一般倾下,然后她便退到了一边。
乌零露轻轻颔首,然后缓步走入房间内一个巨大的浴池中。浴池的水很深,盖过了她的头顶,但乌零露没有任何的不适,反而放松了微蹙的眉尖,身体稍稍放软,任其沉入底部。
她闭着眼睛,头*浮在水中,好似水藻。她将身体环抱,耳边听不到任何的声音,那一刻世间好像才安静了下来。
这十年里,她都是一如既往的这么休息着。但在梦里,她又总是会被惊醒,那个噩梦似乎永远都要伴随着她。
所以弦思根本不敢离开太久,因为乌零露过不了多久就要醒过来,她必须要时刻守在她身边。
弦思缓不步走到浴池边缘,眼神莫名的看着水中的乌零露。这时候的她安静的像一个死人,如此脆弱,如此纯净。或许谁也无法想象,这个被天下唾弃的大魔头也会有这样的一面。
她似乎轻轻一折,就可以把她杀死。好像有什么在促使她这么做一般,神使鬼差的,弦思一步一步的靠近乌零露。她的心是自己也说不清楚的疯狂,双手伸向地狱的深渊,她几乎已经触碰到了水面。
但是就在那一刻,乌零露却突然睁开了眼。她那墨仁一般的眼眸转向弦思,没有丝毫的情绪波动,她似乎什么都不知道一般,对着弦思伸出了手。
弦思愣住,随即垂下眼帘,掩盖着情绪,伸手拉起乌零露。
乌零露轻轻说道:“弦思,帮我梳头吧。”
“好。”
弦思将乌零露带到梳妆台前,熟练的拿起木梳,开始替乌零露整理妆容。乌零露一直僵硬这身体,乖乖的任由弦思摆弄着,良久,她才抬起了眼,看向了面前的铜镜。
铜镜里的女子身穿着素白色的长裙,仿佛轻轻一折就能断的腰肢上挂着一只青光色的玉笛。长长独辫子搭在胸前,发髻间别着一朵白色的楔,像是在发丧一般。
她眉目如画,明眸皓齿,绝色清丽的面容很是素雅,不施粉黛却已然是倾世之貌。
只是那美丽的双眸里空洞一片,没有任何色彩。
乌零露扬了扬嘴角,似乎在努力的微笑。但是很快她便悲哀的发现,原来过了这么久,她已经不再会笑了。
突然,她想起了海棠的话,“你怎么会变成现在这副模样?”
她不禁疑惑,她到底变成了什么样子。她已经记不起曾经的自己到底是什么样子了。很多事情,回不去了。
“弦思,你说他们那些人为什么一个二个的都不理解我,都不相信我呢?”
弦思张了张嘴,可话到嘴边却又不知道说些什么,她只能默然。
乌零露从铜镜中看见她的样子,突然说道:“你怎么还是那么不爱说话呢?这个绝命山上真的是*静了,我一点都不喜欢。”
“你想让我说什么?”弦思终于开了口。
乌零露歪脑袋,似乎真的在思考,但她最终什么答案也没有得出。“我也不知道。”
弦思默然。
而乌零露则继续观察着铜镜中的自己,目光扫到一处白色的地方,她握紧手心,长长的指甲刺入皮肉之中。血就这么留了下来。
她有些苦恼的轻声说道:“唉,这白发又长出来了。”
弦思随着她的目光看去,果然在乌零露的头顶看见了新冒出来的一缕白发。
“不是还有那个东西吗?”
乌零露怔了怔,看向梳妆台的一角,一个白色玉瓶十分安静的摆在其上。
乌零露伸出纤细白嫩的手拿起,沉默许久,又道:“已经无所谓了,这个东西不重要了。”
随即话落,只听一声碎裂,就像无法补救的裂痕,触目惊心的横插在每个人的心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