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布巾解下的刹那,叶爻缓慢地睁开双眼以适应光线。眼前一条看不见尽头的山中过道,里面依稀闪烁着各色奇异的光。
那侍者引导他们到这里便深深一躬身,而后退下了。
顾西陌回头望着她,“一会儿记得少出声,这附近已经有不少阁主的亲信眼线。”
她点点头,跟在他身侧,缓缓朝着过道深处走去。
这才发觉,通道四壁皆以各色奇异宝石镶嵌其间作为装饰,同时嶙峋的石头表面折射了外面照入的阳光,因而形成各种奇特的光线,在洞外看来便有如神奇宝洞在发光。
一尊尊神情或*或狰狞的白石雕塑,悬吊在通道两侧高高的墙壁上,青面獠牙的凶兽,姿态诡异的邪神,长舌吞吐的恶鬼……看得人不寒而栗,衬托出一种鬼气森森的恐怖氛围,与周围的奇幻色彩格格不入。
叶爻心里忍不住啧啧称奇,不知不觉间已经跟着顾西陌走到了通道尽头。
一座高耸的阁楼映入眼帘。
最寻常不过的建制,然而将之与周围景色仔细一融合,却看得叶爻生生打了个冷战。
阁楼并没有什么奇特之处,阁楼四周却布满了她在来时路上看到的那些石质建筑,诡异的是,那些建筑居然都没有窗户,且入口全部朝向阁楼的方向,深灰的建筑带着些异域色彩,安静地伫立在阁楼四周,仿佛众多守卫者。
在进入过道前始终能感到无所不在的杀气在这里似乎也消散无形了,只剩下诡异的阴森和死寂,比杀气更加让人压抑。
如此一来,更加感到那个阁楼完全没有活气。
这种布局,让她联想到了某些不好的东西,于是越发全身发冷。
顾西陌忽然偏过头,拉过她的手,双手握紧,轻轻道:“叶爻,我在。”
叶爻这才意识到自己指尖已经冰凉了。
“心里的恐惧会成为人的弱点,并且会不断放大。不要让它影响到你的内心。”他 认真说着,抬眸向里面看了一眼,忽然道:“你先不要进去吧,在门口等着我,我进去和他商量点事。”薄唇勾起一丝意味不明的冷笑。
叶爻感到一阵强烈的不安,眨了眨眼,然而她知道,自己表现出太多担忧只会给他增加负担,于是笑了笑:“我等你。”
顾西陌低头,在她额头轻轻印下一个吻,转身走了进去。
漆黑的阁楼甬道里,顾西陌跟在引路的侍女后面,忽然轻轻说了句:“姑娘身上好浓的玫瑰香。”微微轻佻的语气。
那侍女是阁主的贴身侍女,平时虽然用心打扮却从未引人注意,不曾想会有男子如此细心关注她,此刻闻言下意识回头看了他一眼,刹那间装入那双摄人心神的风流眼眸,双颊立即变得绯红,脚下步子一顿。
被那眼神所迷,这个青春少艾的侍女完全忘记了阁主嘱咐他不可轻易看对方眼睛,点了点头,怔怔看着他走近。
眼前男子柔柔注视她,言语间吐气如兰,轻轻拂在她面上,将那绯红双颊更晕染出一分桃色,低笑:“姑娘来侍候阁主多久了?怎的竟没见过?”抬手轻轻握起她手腕,埋首在她袖间轻轻一嗅,满面陶醉。
那侍女平素在这肃杀冷寂的地方侍候,哪里经过这等挑逗,红着脸答:“前年来的,所以护法您没见过。”
“侍候阁主可不容易,姑娘想必很辛苦吧?”他语气柔软得引人沉溺。
“不敢,不敢说辛苦……”侍女惊慌失措。
他不紧不慢地勾引,凑近了少女明丽容颜,温柔道:“阁主最近可是有烦心事迁怒了手下人?我看姑娘眼睛怎么有点红?”
“是血罹护法出了事,阁主在怀疑……啊!”她惊觉自己失言,掩住了唇,惊慌地看着他,却见那眸子里魅惑一闪,她呆呆道,“阁主怀疑,是内部有人下手,白曜护法正在里面被谈话……”
顾西陌心中一紧:“他现在知道多少?青凤呢?有没有被牵连?”
“阁主派了夙鹰去查,还没回来——他回来了!”侍女眼神忽然一聚,看向顾西陌身后。
他猛地回头,看到气质阴戾的黑衣男子从走廊尽头缓缓走来,步伐随意,经过他们身侧时微微一顿,便要向里走去。
突然一道青色身影挡在他面前,夙鹰漠然一抬眸,冷笑一声:“玄影护法,别来无恙。”肩头忽然被顾西陌大力一揽,听得他低低一笑:“一路劳累,去陪我喝杯酒如何?”
呵呵,莫非是知道自己做的事要暴露了想要收买他?
夙鹰不屑地正要拒绝,肩头忽然一阵刺痛,半边身子立即变得僵木。他瞪向将手闲闲搭在自己肩头的某人,眼中怒火燃烧。
“跟我走,否则你会在见到阁主之前被毒得连尸首都不剩。”身侧人语声温柔,纤长手指在侍女额头轻轻一点,侍女立即昏了过去。
地面上铺着厚实柔软的波斯地毯,雕琢精致的香炉里燃着迷离的苏合香,装饰得华美妍丽的贵妃椅上,慵懒坐着的中年男子长眉微挑,看着推门而入的人,冷冷一笑:“玄影,还敢回来?”突然一抬手掌,气流剧烈震动,刚烈的掌风猛然推了过去。
顾西陌抬眸瞬间闪过微微错愕,居然也不运功抵挡,硬生生受了这一掌,身子向后一倾,在半空便一口鲜血喷了出来,后背狠狠撞上了墙壁,随即脸色苍白地站在原地,一抹唇边鲜血,抬头道:“属下身犯何罪?”
一脸的茫然失措。
这一掌若换了寻常人足以毙命,他却硬是受了下来。见他居然不抵挡,阁主眼光一闪,犀利地盯着他雪白面容,神色阴戾,阴晴难辨,一双眼诡异如鬼火闪烁。
“组织里出了叛徒,血罹遇害了。事后消息竟一直被严密封锁,显然是内部有鬼。”阁主淡淡撂下这一句。
“血罹?出事了?我竟然不知道……”顾西陌神色惊慌,揉了揉眉尖,哀叹,“阁主你居然怀疑我?我一条小命还攥在阁主您手里,怎敢背叛?”长睫柔弱地眨了眨,眼波盈盈似要滴出水来。
他这一句话提醒了阁主,他身上的毒还没有拿到解药。
三年前玄影受刑中毒的事只有阁主一人知道,且此毒解药由他一人保管,当初就是因为发现玄影心思过于狡诈,连他这个掌管御龙阁大权、心性阴狠的人都为之忌惮,为防止他意图背叛,抓住把柄给他用刑下了毒。
阁主目光微微缓和了一分。
他一向自负地认为,自己给顾西陌下毒便成功控制了他。
一旁早已跪着的黑袍男子咬牙道:“阁主你别听他装!绯语的事他绝对脱不了干系,事发地在南疆,那个时候他就在南疆,怎么可能全不知情?”
顾西陌微微一怔,眸光无辜地一闪,“白曜,你我同在阁中任职多年,你怎可如此不仁不义、血口喷人?”
“那么你如何解释?”白曜气得两眼发红。
顾西陌垂了垂眸,寻思了片刻,幽幽叹息一声,“既然你如此不顾念情分,那三年前你求我瞒着阁主的事,我也就瞒不住了。”满面无奈。
“我什么时候……”白曜声音戛然而止,神色间闪过一丝惊慌,立即看向脸色阴沉得阁主,急道,“阁主,我没有背叛您,三年前、三年前我只不过是和血罹出了点冲突,被他玄影看见,拿来威胁我,我可不曾对他下杀手啊!”
背靠着墙坐在地上的顾西陌轻轻笑了笑,眼光流荡,忽然咳了咳,唇角又是一缕艳红的血溢出,苍白面颊上染了淡淡红晕。
“白曜兄,你那么急着撇清干系做什么?清者自清,有些心思,你难道就敢说从来没有过?”语气中隐藏深意,他长睫低垂,唇畔笑意越发意味深长,“当初你和血罹因为何事有所冲突,需要我说出来吗?”
白曜脸色一白,这才反应过来,阁主的注意力已经被他轻松转移到了自己和血罹的旧怨上。
这样下去,自己身上嫌疑越来越重……
好狡猾的心思!
再看阁主脸色,阴沉得让人不敢直视,眉宇间暗藏的怒意犹如暴风雨前的暗夜苍穹。
就在此时,有人推门进来,低低道:“阁主。”是夙鹰。
顾西陌连眼皮都没有抬一下,笑容却越发深了。
此刻漆黑的海面上,正有船只冒着风浪极速前进,船头的雪白人影长身玉立,狂烈的海风吹起他的乌发,衬得那冷峻的神色犹如神祗。
他目光遥遥望着远处已可见轮廓的小岛,喃喃道:“叶爻,等我……”
叶爻不知道有人正带着那般强烈的意愿准备来找她,此刻的她盯着即将西沉的日头,心急如焚。
这狐狸进去几个时辰了,怎的一点动静都不见?
她这次一路跟着顾西陌出来,是提前和华云山庄打好了招呼的,唯恐燕洛廷担心,特意嘱咐了陆晓姝,要不惜一切代价看好她亲爱的师兄。
别的吩咐她这个妹妹或许不会愿意听从,这一条叶爻坚信她必然是乐意的。
叶爻心里默默计算着时辰。
再有半天,她的援兵估计也就到了吧……只要来的不是燕师兄,一切都好办。
忽然有人在身后温柔而虚弱地道:“在发什么呆?快来扶我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