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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借你名声一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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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处是灯红酒绿、歌台暖响、嘈杂热闹,天际幽月光辉淡淡,云雾如轻纱漫卷,掩住七分月光,却掩不住眼前那人一身惊艳好风华。

他正微微垂首含笑凝视她,不知是角度太过完美、月色多情,还是那人本就容颜天妒,月光都成了陪衬。他眸中凝练烟波万里,让人想到江山夭矫、波光涟漪,人间美景似都收于这深邃眼眸中。他身上雪青色薄衫袖口藤纹繁复,散披的墨发瀑布般垂泻,笑容里三分诱惑七分狡黠。

饶是叶爻见识广博,也不禁微微一怔,失了心神,表情滞了滞,动作也就滞了滞。

那人却已含笑靠近,波光涟漪的眸中几许迷离醉意,执了她的手腕,绣了藤纹的衣袂间异香氤氲,那香气并不十分浓郁,只淡淡一抹便令人闻之心醉神迷。

四周搜寻的人生渐渐向这边靠近,叶爻心头心急如焚,面上却不好表现出来。她不敢判断眼前这人是敌是友,看这人气度华贵风流,倒像个王孙公子,但除了贵族气质外,他身上似乎还隐隐透着一股心机深沉的危险气息,让叶爻感到一丝不舒服,一时不敢轻举妄动。

她自从在这异世重生,被一个叫卓一谷的老家伙救下,自幼修习内功,对人身上的气息极为敏感。是杀气,她绝对不会判断失误。

她才不会傻到去相信眼前这人是真的醉了酒。一个失去理智的酒鬼绝不会有这么深不见底的一双眸子。她看得出,他其实很清醒。

他眸中虽含笑,但却像是隔着千层雾气,脸上神色虽风流,眼底却不见轻佻。

不过,管他是谁,叶爻不能眼睁睁看着自己一个晚上辛辛苦苦完成的计划被这个突然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家伙搅乱了。

她皱了皱眉,漠然看向他抓着自己手腕的手,“松开。”

那人不急不忙往四周看了一眼,笑得越发悠然,“那些人很快就会过来,你……”

叶爻忽然一偏头,张开嘴就咬向他的手。

那人下意识手一松,叶爻一拂袖,冷冷道:“阁下还有事吗?失陪了。”

那人眼中一抹意味深长的光芒,施施然负手看她远去,轻笑,“你一定会回来的。”

果不其然,叶爻刚翻上墙头就立即跳了下来。不为别的,他们所在的这一排屋舍已经被谢君桓带着一队捕快包围了。此刻别说是她,就是一只鸟从院子上空飞过也会被瞧得一清二楚。

放眼环视,附近根本没什么稳妥的藏身之处。

突然,她带着思索的目光落在了院中风姿翩翩静立的那人身上,眼神一亮。

那人原本看见她向自己走来,唇角一勾,忽见她伸手拽住她前襟用力一拉,拽着他抬腿踹开房门,然后大踏步走了进去、面色坦然地“砰——”一声关上房门,一室烛光随风摇曳。

他笑得越发意味深长,任由她拉着自己前行。

叶爻没工夫欣赏身边家伙一脸勾魂笑容,瞅了瞅边上那张锦榻,略一思索,胳膊一甩,将手中拎着的人直接扔到了上面,清冷的眼眸直视他,淡淡道:“敢问阁下如何称呼?”

那人被她毫不留情往榻上一扔也不觉得丢脸,就势姿态随意地往锦褥上斜斜一靠,那姿势看去慵懒而舒服,任那长长乌发绸缎般铺在身前,又懒洋洋将被她扯得敞开的衣襟拢了拢。

叶爻漠然看着他慢悠悠做完这一系列动作,心底颇不屑暗骂一句“小白脸”。

要不是现在情况紧急,她才不愿意和眼前这家伙多说一句废话。

那人目光狡黠,望着她轻笑道:“在下顾西陌,还请姑娘多多指教。”说完轻轻咳嗽了一声,笑得人畜无害。

正背对着他点烛火的叶爻脚底一个踉跄,险些滑倒,然后开始不停咳嗽,猛然回头不可置信地看着身后那个“小白脸”,感觉脸上肌肉瞬间僵住了。

人在江湖飘,哪有不挨刀?善哉,她这次惹到景炎国堂堂左相大人身上去了。

等等,她刚才都做了什么?

貌似是她扯着左相大人的衣服进了房门,然后把人家直接扔到了床上?

顾西陌很满意地看着叶爻此刻丰富多彩的表情,心想这个女人接下来会怎么办?给他磕头赔罪?

叶爻什么也没做。

她一向思维强大。小时候周围有爱慕虚荣的女同学故意诬陷她弄脏了自己的白色连衣裙,她当时瞅了瞅那块墨点大的污渍,又瞅了瞅哭得梨花带雨的脸上长着雀斑的女生,也不说什么,拿起身边同学课桌上敞着瓶口的黑墨水,一抬手泼了上去。

反正她既然非要说是自己弄脏了她的裙子,那她弄脏一个墨点也是弄脏,弄脏整条裙子也是弄脏,何不把事做得彻底。

当然,那女生如此嚣张,是因为她是校长的孙女,自然不肯放过让她当众出丑的叶爻。后来因为这件事,叶爻被强行退了学。

那年母亲牵着她的手,步伐缓慢而沉重,在校领导们讽刺嘲笑的目光下走出校门,那一刻阳光灼烈而刺眼,车流飞快在身前穿梭,鸣笛声尖锐而刺耳,风带起她鬓边散落的几缕长发。叶爻将眼微微眯起,似乎看到母亲眼角闪烁的泪光。

那一刻起,她决定,她生来世间,从此必不会再让自己和母亲在人前受辱。

哪怕是,倾尽所有、千夫所指。

她要为正义而活,为尊严而活。

从回忆中脱出,叶爻挑了挑眉毛,若无其事迎上顾西陌笑盈盈的眼眸,淡淡“哦”了一声,平静地道:“顾公子,借你名声一用。”

顾西陌眼光一凝,有些危险地“嗯?”了一声,眼波流转,正要说什么,门外忽然传来一阵急促脚步声。

听声音,至少有十几人。

他唇角一勾,正要起身,忽见叶爻突然大步走到自己身前,俯下身,然后,向下一扑。

时间在这一刻静止了。

窗前朦胧月光浅浅摄入,男子身上异香氤氲,眼波荡漾,噙了抹倜傥笑意柔柔注视着身上女子。

黑衣黑发的女子面容严肃,眼神古井无波,脸色有些不自在的僵硬,却依旧保持着那个姿势,脸颊上一抹可疑的潮红。

她想得明白,今日他已经将眼前这位得罪了,既然已经得罪,不如得罪到底。张老汉一家性命此刻就相当于掌握在她手中,两害相权取其轻。

她不怕得罪权贵,谢小公爷她都惹了,何况眼前这个左相还不知是个什么立场。

只是这个姿势……即使是前世,她也不曾这样过,多少有些不自然。然而大难临头性命要紧,顾不得这些小节了。何况她知道,眼前这名左相大人,桃花成堆,传出什么来对他也没什么伤害性影响。

顾西陌已经想到她要做什么,眼中一分赞赏、一分惊讶、一份无奈。

赞赏她如此短暂时间内反应还算机敏,惊讶她到底是个女孩子竟如此毫无顾忌,至于无奈……当然是因为这个古怪的姿势。

门忽然被踹开了。

谢小公爷这一天晚上真的很忙。

先是被人狠狠踹了一脚,掉了两颗门牙,然后惊魂甫定,突然发觉那封信竟然失踪不见,那上面有他专用盖印。此刻丢失,他有种不详的预感。

刚才派人去打听那张老汉一家,得知那一家子竟不知何时被人悄悄送往城外了,此刻已不知到了哪里。

一封信事小,就算有人拿这个去投案,以他和父亲的势力也足以将这案子压下来使之石沉海底,可他担心的是,最近朝堂上党政越发激烈,表面平静暗中风云暗涌,他老爹鲁国公虽然权大势大,但却也有势均力敌的对手。

其中最麻烦的一个,莫过于那个做起事来狂荡又精明的左相,从来不按套路行事。父亲说,那个家伙看似垂衣拱手,但官场上有个风吹草动只怕都了如指掌。

此时若是被他抓了把柄,后果只怕不堪设想。不怕一万,就怕万一,高手相争,稍有差池都是万劫不复之险。

想着想着谢君桓出了一身冷汗,立即下令彻查。

在怡香苑搜罗了一圈,确定了没有找到疑似“刺客”的身影,谢小公爷很是不甘心两颗门牙就此白白牺牲,竟硬是动用强权,将怡香苑内所有来历不明的、尤其是外来的在京人员统统开门“查验”了一下。

月黑风高,刺客踹人,捕快踢门。

捕快们硬着头皮一间间查过,被无数双仇恨得恨不得剥了他们皮却敢怒不敢言的眼睛瞪过之后,本以为没找到刺客今夜必然毫无所获,没成想踢门踢到其中一间时,那房间灯火通明,毫无遮掩,捕快们瞪大了眼,看清里面情景后倒吸一口凉气。

淡绿的青纱帐朦胧轻盈,隐约勾勒出斜靠在床边身形曼妙的男女,那男子闲闲地斜倚粉墙而坐,缎子般的乌发滑落,松松搂着怀中女子,姿态慵懒暧昧,雪青色的锦衣前襟微敞,露一抹比珍珠还明润的肌肤。

他微微垂眸,眼眸漆黑却含着一丝春水般的温软迷离,唇角勾起一抹美妙动人的弧度,修长洁白的手指正温柔地梳理怀中黑衣女子的发。

一群捕快踢门而入,顿时愣在原地,一时没有反应过来,之前仔细问了老鸨,今夜在此间的似乎不应该是眼前这位……

他们奉了谢君桓的命令,只需搜查来历不明和外来的可疑人员,因此之前虽热闹了一些人,但并不会因此得罪权贵,然而此刻他们却想不明白为什么左相大人会在这里……

那男子似乎并未因为他们的突然闯入而尴尬,抬眸一笑,淡淡道:“刘捕头,多日不见,来此有何贵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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