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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布遏吸一窒,似乎被“男子汉”三个字唤醒了身心某处沉睡了许久的东西,微微的热血沸腾感瞬间洋溢全身。他已经不记得有多久没有过这样的感觉了。
长久以来,那种尊贵的生活将他自幼束缚与腐蚀,他像是镶金的笼子里美丽的金丝雀,骄傲想飞出去,却又贪恋温暖与奢华。于是那些展翅云端的志向被渐渐消磨。
直到今天,他再次体会到尊严的珍贵。
叶爻挑眉,没再说什么,转身和沈非花开始聊了起来。
小布丁抬头看着比他高了一大截的叶爻,犹豫了一瞬,忽然道:“喂,你叫什么名字?”
“叶爻。”叶爻回头,漫不经心地回答。
小布丁眼睛一亮,想到了什么,微微惊讶地张大了嘴,瞪着叶爻,脱口而出:“啊,我想起来了!你就是顾……”他忽然闭住嘴,看了看叶爻,不再说了。
叶爻心里一动,追问:“你知道我?”莫非这孩子是帝京人氏?
糟糕,她忘记了这附近也有不少帝京的人,可千万别有什么麻烦。
小布丁捂住嘴摇了摇头,叶爻正要再多问几句,突然人群中一阵喧哗,有人叫了一声:“是风一兮长老来了!”
叶爻皱了皱眉,凝神望去,却见前方不知何时出现一队妆容整齐背负长剑的弟子,拥护着一个穿着深色长袍、身材肥硕的中年男子缓缓走来。
一个弟子对着人群做了个手势。喧闹的人群顿时安静了下来。
叶爻一见到风一兮,忍不住微微一笑。
这位风长老,风格上似乎与卓一谷有一拼。
风一兮看去约莫也就四十余岁,却并不是很爱打扮,身上宽大的长袍甚至有几个补丁,唯一的不同大概就是他并不像卓一谷那样脏兮兮的,而且扫过来的目光炯炯有神,绝非泛泛之辈。
显然,此人看去邋遢实则是个实力派。难怪他能获得山庄人的尊重。
风一兮是陆鸿涯的师弟,陆鸿涯二十年前继承庄主之位,风一兮夫妇便留在庄内协助陆鸿涯处理事务,风一兮的妻子越萍是出了名的女强人,干练精明,庄中有弟子私下调侃传言,说到风长老,就必然提到风长老的惧内。
只是风一兮性格怪异,大概因为自己出身寒门所以只收寒门弟子,而陆鸿涯也从未干涉过。
这些自然是卓一谷告诉叶爻的。
叶爻隐约觉得,卓一谷曾与华云山庄中人有过瓜葛,可她也不便细问。
毕竟他们上一代的恩怨,似乎与她这个异世重生者没什么关联。
远处风一兮缓缓落座,身前临时设了一张长长的桌案,排队等候的这些人陆续上前将右手手心伸过去,风一兮闭着眼睛,将手指缓缓搭上去,那样子看上去特别像是把脉,又似乎不像。
叶爻特别想知道这个方法是谁创造出来的,看去各种怪异。
大多数人把手伸过去后,他只是捏了捏手上的肌骨,沉吟一阵便摇了摇头,不管那人有多失望都是不近人情的一句,“不过关,下山去吧。”
轮到其中一个人时,风一兮闭着眼睛一阵摸索,忽然睁开眼睛,目光如电射,看着那人冷冷道:“阁下难道不知,华云山庄有规定,学得其他门派心法武功的人不得进入华云山庄的吗?”
那人似乎没料到自己隐藏的功力会被发现,慌忙紧张地一低头,瞬间跪在地上,颤声道:“在下只是仰慕山庄上乘武功,所以做了错事,长老饶过我这一次吧!”
风一兮深深吸了口气,淡淡道:“你下山去吧。”
那人磕了磕头,慌忙跑下山。
沈非花看后有些奇怪地道:“那人至于这么慌张吗?”
叶爻目光沉沉,轻声道:“华云山庄有规定,修习其他门派心法的人不得成为山庄的弟子,若被发现,山庄的人传出去,此人必有身败名裂下场。风长老如此做,是见那人学武心切,竟然放过了那人。倒是个有慈悲心的长老。”
沈非花不赞同地摇摇头,撇撇嘴,“我看不见得,你看,他对那些怀着满满希望来应试却没通过的人那么冷漠,这也叫有慈悲心吗?”
叶爻扯了扯嘴角,“他只有这样才能彻底打消那些人进入山庄的念头,因为他们根本不是学武的材料,若为了进入山庄强行逼迫自己而走了歪门邪道,这绝不是风长老想看到的。他这是在以防万一。”
叶爻心里有些不安,她身上兼怀卓一谷传授的各种武功,内力乱七八糟,卓一谷在她临行前倒是告诉了她一种隐藏功力的法门,说对一般的能人术士都有用,可他大概没想到这次会是风一兮这等高手吧?万一被发现怎么办?
她心念疾转,装作不在意笑着将沈非花推到自己身前,脑中飞快想着对策。
沈非花将手伸上前,风一兮为人坦荡,这种事倒是丝毫不介意男女之别,在沈非花身心用内力探查一番,微微一笑:“难得的好根骨,姑娘,你通过了。”
沈非花狂喜,欢呼雀跃着回身拉住叶爻的手,大笑着尖叫:“叶爻,我通过了!我可以进华云山庄了!”
叶爻挤出一个笑,“恭喜。”忧心忡忡走到风一兮面前。
叶爻伸出手,故作镇定地看着风一兮。
风一兮微微闭着眼,屏息凝神试探了一阵,忽然长眉一挑,眉头微皱,看向叶爻。
叶爻被他盯得发毛,只得缓缓一笑:“长老,我能通过吗?”
对方深深看着她,似乎在努力思索什么事,而没有听到她的问题。周围陷入诡异的安静,刚刚过去的沈非花有些担忧地看着叶爻。
风一兮的眼神复杂难明,那里面有疑惑、有惊异、有不解、有迷茫,更多的是犹豫。像是在斟酌什么。
叶爻心里一沉。她已然明白,自己的把戏被看穿了。
但她不解的是,风一兮明明看出来了为什么没有当众拆穿她。
叶爻并不认为有慈悲心的风一兮会因为同情而对他网开一面,对于华云山庄这种地方,放进来任何一个来历不明、身怀他家武功的人都是一种莫大的隐患。风一兮绝不可能因妇人之仁做那样的事。
长叹一声,风一兮眼神中一抹淡淡苍凉,缓缓道:“这位姑娘,你还是走吧……”
叶爻的心瞬间冰凉,咬了咬唇。
“风长老!”叶爻身后忽然响起一个醇和优雅的年轻男子声。
叶爻心神一震,风一兮则是目光一闪,两人同时向那人望去。
那人将头上帷帽的轻纱缓缓掀起,含了一抹笑意从容上前,目光从叶爻脸上掠过,落在风一兮身上,微笑俯身:“风长老,在下是来传圣旨的,不想途中耽搁了一阵来迟了,长老恕罪。”说着从怀中取出明黄的圣旨卷轴,递给风一兮。
那姿态翩翩有礼,虽是在致歉,语声却从容不迫。
风一兮接过圣旨瞅了一眼,淡淡一笑,“原来是顾相,看来皇上他老人家果真是很看重这次新弟子入选。”
顾西陌淡淡道:“皇上一直颇为看重华云山庄,在下承蒙皇上厚爱担任此次根骨判定,风长老,实在是抱歉。”
“既然如此,顾相,请吧。”风一兮让出座位,自己则是招呼了几个弟子向山上走去了,临走时深深看了叶爻一眼。
叶爻心想,果然如她所料,风一兮脾气古怪,又过于清高正直,对顾西陌这种整日玩权谋混官场的政治人物自然不屑。
顾西陌悠然一笑,懒洋洋往桌案后面一坐,他惯用这般风流旖旎的姿态,到了华云山庄正等地方这种诚竟也不收敛,一瞬间吸引了全场人的目光,人群中又是一阵哗然。
叶爻狠狠瞪了他一眼,从牙缝里挤出一句,“你这家伙,怎么会来这里?”
顾西陌笑吟吟道:“华云山庄这么好玩的地方,娘子你能来,我为什么不能来?”
叶爻咬牙,将拳头攥紧又松开,只在原地狠狠瞪着他。
不早不晚,偏偏这个时候出现,是真的巧合还是有意为之?
答案呼之欲出。
她望着眼前狐狸般的人,暗暗心惊。
对方对她身上的杀气恍若味觉,只勾着唇角,手指悠闲地轻敲着扶手,眼光中烟波凝练,蕴含风情万种。
“告诉我实话,否则我立刻就离开。”
他无辜地眨眨眼,取过身边明黄的卷轴冲着她晃了晃,“圣上有旨,娘子也怀疑吗?”
叶爻转身就走。
手臂忽然被他握住,温柔醇厚的声音带了一丝戏谑:“真的甘心就这么走?”
叶爻抿了抿唇。
他两个在前面低声斗嘴,后面人却听不清楚他们在说什么,只觉得前面突然出现的男子姿容艳丽,神态暧昧,两个人竟似在调情一般。
叶爻身后的小布丁看到顾西陌的一瞬微微张大了嘴。
沈非花则是怪异地看着叶爻,心里奇怪,平日里大方冷静的叶爻此刻看起来怎么好像有些扭捏了呢?
顾西陌噙了抹浅笑,眼波流转,望定了叶爻,“这位姑娘,在下奉旨进行根骨判定,你还是把手伸出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