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久奈离开了墓穴,去给老头找装他一魄的容器。.
我则留了下来,找了一块相对干净的石头,安安稳稳的坐在上面,对着黑暗的墓室发呆。
李南山死了,他的死比我预想中的容易许多。
就因为他死的过于容易,我总觉得这件事欠缺真实性。现在回想起当时的情景,我怎么都想不通,为什么李南山不反抗,任我吸血。难道他不想活了?May都救出来了,他根本没有想死的理由。
我烦躁的捏着自己的大拇指,开始后悔当时的自己那么匆忙的离开,匆忙中都没来得及确认一下他是否死的彻底。
人的心脏被捏碎,活下来的可能性应该不大。即使李南山是半妖,也不能轻松的活下来。
况且那时May声嘶力竭的哭喊与咒骂,回想起来也不像是假的。
李南山真的死了对吗?
May,他真的死了吗?
脑中没有任何声音来答复我,May如今彻底躲藏在黑暗之中。
我还能记起她最后那反复说着要杀了我时的摸样,疯狂而绝望。
这是我希望她成为的样子,我希望她活在恨中。
我想看看,被恨染红了眼的她,会是什么样子。!
我期待她的复仇,我期待她杀了我,May,我好期待与你的再次相见,那时你会变成什么样子?你是不是会成为一个比我还要嗜血可怕的魔鬼?你身边爱你的人都会惧怕你,厌恶你,甚至希望你消失。
到那时被恨冲昏头的你还会在意他们吗?
我与May都活过了长久的岁月,我活在黑暗中,她活在光明处。我活在恨里,而她活在爱中。如今我们掉换过来,我逃离了一直要逃出的黑暗,站在阳光下,占据这具身体。我终于过上了渴望的生活,却没有想象中的兴奋与快乐。
我依旧是空虚的,即使我杀了李南山,即使我让May痛哭失声,即使我身边还有爱我的久奈,可是这一切都没有让我有?一丝一毫的快感。
只有空虚,只有低落,只有麻木,只有寂寞。
难道我只能有这样的情绪?
我甚至觉得自己的七情六欲似乎都被困在一起被谁藏了起来,唯独恨偷偷溜出来,回到了我的身体。
可是这恨又恨的不彻底,恨的不畅快,恨的空洞而无力。.
我如今有些不知道自己要做什么,一种前所未有的迷茫。
我还要去找彼得复仇吗?我要去杀彼得吗?
或许杀了彼得,我就能解脱.
等那些我恨的人都死了,我就能好好的爱,好好的生活,我就能感受到快乐这个词的含义。
对,我要杀了彼得。
May,你是不是也在等待那一天?等待我去找彼得麻烦的那一天,等待我被他打的落花流水,那时你一定会毫不犹豫的出来,抢占了这具身子。然后实行你对我说的话,杀了我。
May,我一直都知道,你就是我,我就是你。我们相生在这一具身体中。这是一个悲剧,对你对我来说,这都是我们的不幸。
可是我们却无力改变,你出现在阳光下,我就注定要躲在黑暗中,反之亦然。
这是一个痛苦的循环,我没有办法杀死你,而你也没有办法杀死我。
所以我们都知道,最好的结局就是共同的死亡。
只是我们没有勇气结束自己的生命,求生是我们最最相同的特点。
如果我们不是吸血鬼,可能一早就会结束这痛苦的共生。但是你却遇见了彼得,遇见他对你来说或许是重生。但是对我来说,便是活在黑暗中痛苦的开端。
永生真的不好,对吗?
我杀了彼得,你会更恨我吧?
希望到最后的一刻,你会毫不犹豫的杀了我。
让我解脱,或者说,让我们一起解脱。
“你在想什么?”平板的声音在这寂静的墓穴中响起,我将视线落在对面漂浮在空中的魂魄上。
他见我没有回答,又问了一遍,“你在想什么?”
“在想该怎么杀人。”我支着下巴,看着魂魄在空中飘飘荡荡。
“杀人?杀谁?我帮你。”声音依旧平板,可是我却知道,他很兴奋。任何一件关于出去之后的事,都能让他兴奋。
“你活着的时候是做什么的?”我对这魂魄感到好奇,他当时既然能困住久奈,应该是道士之类的人。
“卖酒的。”魂魄飘至我身边,看样子要坐在我身边与我常谈。寂寞太久的人,总是喜欢抓紧一切机会与人交流。即使只说一些无关紧要的事情,他们也愿意,只要有人说话,只要不是安静到窒息,都会让他们欢喜。
“卖酒的?”我侧过头看着他,好笑的问“那你抓久奈干什么?”
“抓来酿酒。”他答的认真,不像是与我玩笑。
“久奈一个鬼胎,还能用来酿酒?”这魂魄有点意思,似乎与我想的并不相同。
“酿酒一定要加入酒曲,而这酒曲便是酒的灵魂,十分关键与讲究。酒曲分为三种,天曲,地曲与人曲……”
魂魄的话没有说完,我便打断了他,我说“酒曲据我所知都是从粮食中得来,却还不知,分为天、地、人三种。”
我打断了他说话,他也不恼,等我说完后,他又仔仔细细的开始继续回答我的问题,他说“粮食中提炼出来的便是人曲。人曲中还有加入中草药的称为药曲, 加入豆类原料的称为豆曲。如果按曲的形体可分为大曲和小曲,散曲。按酒曲中微生物的来源, 分为传统酒曲和纯种酒曲……”
他滔滔不绝的还要继续说关于这酒曲的事情,我支着头,听的有些云里雾里。这魂魄想来确实是个酒痴,说到酒这上面,竟然停不下来。
人曲这个概念终于让他说完,他又接着说“人曲之外还有天曲与地曲。天曲便是用仙草与仙魂来酿酒,又叫仙草曲与仙魂曲。这是上上品的酒,一滴便可醉千日,忘烦忧,登极乐。只是这仙曲难寻,世间难得。而地曲,便是用鬼魂与鬼气来酿酒,又叫阴生曲与阴死曲,这用地曲酿的酒,人喝便成鬼,神喝便入魔,而鬼喝这酒,便成为醉鬼。咯咯咯……”
又是一阵平板而机械诡异的笑声。
“久奈是鬼胎,他既不是鬼魂又不是鬼气,怎么当你的酒曲?”在他笑声截止后,我才开口再问。寂寞如他,我又怎么会不让他笑个痛快。
“鬼胎是什么你知道吗?集天地鬼气为一身,是自然而然酝酿出来的东西。他身上既有鬼气又有鬼魂,是这世间难以寻得的至阴只物。拿他酿酒,酿出的酒会醉倒三界。”魂魄突然飞出,飘荡在空中,在空中没有规律的划出几道弧度,好像兴奋至极的人在手舞足蹈一样,我想他在表达他的兴奋,他说“醉倒三界的酒,如果我酿出来这酒,那这三界生灵都要遵我一声酒神。再没人能酿出比我更厉害的酒。”
“那你最后为什么没将久奈入酒,而是封在了你的棺材中?”其实这是我最想问的,既然能成酒神,为什么他放弃了这个机会。
“大寿将至,命不由我。”那魂魄周身的绿光突然大盛,之后又暗淡下来。这八个字带有多少的悔恨与无奈,只要他自己知道。
他飘回到我的身边,他说“我一生痴迷酿酒,想在临死时酿出这世间难寻的鬼酒,可是将鬼胎练成地曲最少需要五十年的时间,而我却没有那么久的时间。我便将他封印在我的身边,不想他被别的酿酒匠寻去。”
“你把自己的一魄也封印在这里,难道还想等有朝一日出去之后,从新抓久奈来酿酒?”我听他说的前因后果,突然觉得他十分有可能是这样想的。
答案果不其然,他说“我当时确实是这样想的。”
那等他有了容身之所,从这墓穴中出去,久奈岂不是要有大麻烦?
还没等我再多想,他又接着说,“我在这墓穴中困了300多年,每天活着就如死了一样,或许还不如死人,至少死了,你的灵魂是自由的,而我却没有一丝自由。第一个100年的时候,我想出去我就要抓这鬼胎酿酒。第200年时,我想出去时我要游遍这世间,不再为任何一件事束缚自己。第300年,我想的是谁将我救出去,我就护谁的平安,护一辈子,来报答他给予我的自由。”
他说完时,将雾气模糊的脸转向我,他说“如今正好是第300年。”
“所以你愿意出去后留在我身边?”我歪着头看他。
我说“我会保你一世平安。”
“你知道我是什么吗?你知道我的一世有多久吗?”如此陌生的一个人,却对我说要护我一世平安。我是该感动,还是该对自己说,别傻了,这样的许诺你也会信。
“无论多久。跟在你身边护着你,总比我在这黑暗中要舒服好过的多。”他的声音一如之前那样没有任何情感,平板空洞,可是我却总是能感受到他要表达的情感。
甚至与我竟然相信他的话,相信他出去后会护我一世平安。
虽然我的一世很长,但或许又会很短。
最后我一定不会是平安的结局,但是有他这样的承诺,也感觉不错。
“你叫什么?”这是我第一次好奇他的名字。
“花独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