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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日的雨水甚是频繁,雨后的天空也总是格外的碧蓝,树木更是特别的青翠。
瑾妍觉得为了雨后能呼吸到清爽明朗的空气,不管要她在屋里闷上多久来等雨过天晴,她都是甘之如饴的。
不过,最近这几日,瑾妍有些坐不住了,一场雨时大时小,竟不停地下了好几天也不见有停下来的意思。
要是放在往日,碰到这样的雨天,瑾妍会去厨房学着做些简单的吃食,或是翻开一些医药典记,只要是她感兴趣的事,她都可捣鼓一整日,可是这几日,她连去厨房的劲也提不起来,即使翠岫拿来一札札药典,瑾妍也只是摆在面前做做样子,却不知她整个人的思绪神游到何方了。
当然,瑾妍的反常不仅仅是因为无所事事的她觉得无聊透顶,更重要的是她的一颗心烦闷不已,根本就平静不下来。
瑾妍的烦闷就连翠岫也看不出个所以然来,因为瑾妍除了比平日里安静些,爱发发呆之外,她对于吃食、睡眠以及其他事项均是正常无异的。
但是,瑾妍自己心里是清清楚楚的,她之所以对一切提不起兴致来,都是因为脑海中时不时地冒出一对如流水般的明眸来,而这双眼眸的主人便是上次在泾水救过自己的王玉,这双眼已搅得瑾妍的一颗心如成团成团的乱麻。
瑾妍柔肠百转想勉力压抑着心中的怪异感觉,却抵不上想见王玉的强烈念头。只是,这诺大的长安城里该上哪儿才能见到王玉呢?
好不容易挨到天放了晴,这日,瑾妍带着翠岫和彩碟出了慕府,昨日夜里瑾妍便和翠岫商议好了,出了府,翠岫随着马车去柳儿家,而瑾妍则在西郊等着翠岫返来时再一起回府。
经过上次泾水这畔的事故,翠岫是不同意瑾妍一个人待在西郊的,除非再带上锦云或是彩碟,可是瑾妍绝计是不想带锦云的,至于彩碟,瑾妍是没多少了解的,也就随着翠岫安排了。
一路上的树木倒是青翠养眼,车帘半敞,清风徐来,有淡淡的花香,离泾水越来越近,瑾妍心情大好,她虽然知道想在泾水之畔再次碰到王玉,那可真是万分之一的机会,但是只要有希望,瑾妍就永不言弃,这也是她的格言。
泾水之畔的草木繁花依然是旧日这貌,只是一场雨后,绿更加的青翠,红格外的明艳,白也特别的透彻……
不过,风摧雨打之后,那一树茂盛的槐花倒是凋零了不少,瑾妍用了同样的法子将彩碟支开去摘槐花,她自己在翠竹旁边站边好久,那日情形在脑海中一一再现。
他早忘记你了;他不会来的;不,他还会回来的;他是记得你的……瑾妍将手中的竹枝上的叶子扯了一片又一片,每扯一片,都会神神叨叨地说上一句话,一根竹枝上的叶子一会功夫就全部扯光了,她口中的唠叨变成了他早忘记你了。
瑾妍顿时气鼓鼓地自言自语:不作数,再来一次。
于是她又折下一根竹枝,然后一片又一片的叶子被扔进了泾水之中,碧绿的叶子漂浮水中,一阵风吹过来,有些叶子打了个圈儿,便随着流水漂走了。
越来越多的绿叶飘进泾水中,也越来越多的叶片随着水流走,弯弯曲曲的一撂绿飘在明晃晃的水中,煞是好看。
瑾妍望着泾水中那长长的一串绿,有些失落,亦有些了然于胸的肯定。她早就明白想要再见到王玉犹如大海捞针,想要见到王玉一次又一次的寻找与等待,一次又一次的失望那都是必然经历的,想来今日不过是一个开始呢。
可心里为什么还是空荡荡地难受呢?
瑾妍自袖中拿出了随身的短笛,难着清风白云,一遍又一遍地吹起了《越女歌》。
只是,可惜了那曲中情意,竟都随着那泾水流走了,跟着那清风消散了。
“空灵婉转,笛不错啊。”一阵击掌声响起来,接着褚非离的声音也响了起来。
真是冤家,想见的人没有等来,不该来的人却又见着了,
瑾妍明知道褚非离看似夸赞,实则是说自己糟蹋了好笛,她懒得跟他计较,权当他在夸赞自己吧,她收敛了心绪,深呼吸一下转过身子说道:“呀,褚公子原来是会听曲的,小女子以为您除了翻窗越墙外、”
只是,瑾妍的话说到一半就停了下来,因为她看到了褚非离身旁立着一个甚是眼熟的儒雅的男子。
瑾妍极力回想着自己在哪儿见过这个男子,她根本没意识到自己说到一半的话有多么的让人想入非非。
褚非离倒是完全没在意瑾妍的揶揄,也没有理会瑾妍停住的话头会让身边的人听着认为他和瑾妍暧昧不清,他只似笑非笑地拿眼打量着瑾妍,只是看着看着,眸中竟泛起了一丝冷意。
今日的瑾妍穿着一套鹅黄色暗纹交织着木槿的裙衫,云鬓素钗,简单中透着灵动,尤其是髻边那一朵小小的粉色木槿花,更是让瑾妍看上去明媚了不少。
褚非离身边的男子心情可就复杂的多了,瑾妍那一曲越女歌,他自然是知晓的,那曲中缠绵情意,彻骨相思,已经让他脸色铁青,再看到瑾妍一身看似随意简单素净的装扮,却又处处透着精心搭配。他的心中有着说不出的五味陈杂,尤其是她髻边那一朵粉红更是刺眼扎心般地难受。
“啊,我想起来了,你是秦漠秦公子。”瑾妍想起眼前的人正是上次在青莲寺有过一面之缘却又明显和慕瑾妍是旧识的秦漠。
“正是在下,慕姑娘好记性。”秦漠倒不是因为褚非离在场而掩藏心中情绪,只是上次他与瑾妍在青莲寺见面后,已经将瑾妍溺水失忆的事查得清楚明白,他如今亦只能当个陌生人一般地慢慢接触瑾妍了。
“秦公子也喜吹笛?”瑾妍见秦漠一眼不转地望着自己手中的玉笛,便问道。
问完后,瑾妍又急忙将短笛收回了袖中,倒不是瑾妍小气,舍不得将玉笛供人观赏,只是上次在青莲寺她便感觉到了秦漠对慕瑾妍的不同之处,如若他一会借自己的玉笛是借呢还是不借?她才不要别的男子碰她的东西呢,还是收起来才是妥当。
“越女歌本是欢畅淋漓的示爱之曲,慕姑娘吹得凄凄哀哀无比失意。我这表兄对诗书和音律可是痴缠着呢,他吹奏的曲子也是悦耳异常,慕姑娘不妨借你的玉笛来一用,我也也可一饱耳福。”褚非离就似完全没看到瑾妍将短笛已经收起来一般地说道。
柳儿曾说过秦漠是个十足十的纨绔子弟,所以瑾妍估计到秦漠会借笛,却没想到一向少言寡语的褚非离却说出这话来,并且还是*裸地嫌弃瑾妍的曲子吹得凄凄哀哀。
不损我两句你会死啊?瑾妍心中忿忿不平地想到。
“吹曲倒是没什么,慕小姐的笛也就罢了。”秦漠说着拿出了一只与瑾妍玉笛同色的一管洞箫。
“不知慕小姐可愿与我合奏一曲?”秦漠顿了顿说道。
“我倒没什么,就是怕一会有人嫌我碍手碍脚影响了秦公子的箫音呢!”瑾妍说着拿眼瞪了下褚非离。
褚非离非但没有介意,他的唇甚至微微上扬成了一微笑的弧度。
对于瑾妍的话,秦漠什么也没有说,他只执箫于唇前,瞬时,如鸣佩环的玲琅之声洋洋盈耳。
也许是秦漠清空逍遥的箫声感染了瑾妍,她竟心念微动不自觉地拿出了短笛,合着锵锵箫声吹了起来。
两种乐器本不搭调,一刚一柔,一扬一抑,一个轻巧婉转,一个浑厚悠扬,一曲《雨碎江南》被两个人极其和谐地奏了出来。
褚非离本不知道秦漠跟瑾妍之间有什么是非曲折的,但是这一曲《雨碎江南》之后,他听到了箫声中的幽绵情意,瑾妍的笛声一开始突兀的合了进去,她本是毫无顾忌横冲直撞完全随心随性地吹奏着曲子,就似根本没有秦漠箫声的存在。一开始秦漠小心跟随,慢慢地由他引领着瑾妍配合他的箫声。褚非离明白秦漠凭借的不是洞箫浑厚的锵锵之声,而是曲意中那种幽深缱绻的情意,秦漠似织了一张网,将瑾妍缚在其中不由自主毫无感觉地跟随着他。
“徒儿惫懒,师傅遭罪。”一曲结束,褚非离蹙着眉头,阴睛不定地说道。
“什么徒儿师傅的,我可没拜师的想法。”瑾妍收回玉笛,不服气地说道。
秦漠收回箫的时候,瑾妍看到了箫身上的诗句竟和自己笛身上的一模一样,她迟疑地问道:“秦公子,可否借你的洞箫一观?”
秦漠眼神有一瞬的明亮,他随即将箫递给了瑾妍。
瑾妍拿出袖中的玉笛,一长一短却是同样触手冰凉,同样的通体翠绿晶莹,更巧的是连刻字都是一模一样,瑾妍甚至能感觉到十指所触到的纹理也都一致,难道是箫笛出自同一块玉石,同一个制作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