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猎猎寒风渗透重门,吹动烛火,韩依一步步拾阶而上,在丹樨处停了下来,他仰起头,忽然说起和此刻无关的话,“陛下,你可还记得当年,我也是坐在此处,一介布衣,和您促膝长谈,只是时过境迁,您老了,可我,还年轻。”
“你···”太清帝一阵气没喘上来,只能抬手指着韩依,苍老的脸憋得通红,韩依耐心地等了他许久,才等到他第一句话,“程问道当年就说你野心勃勃,朕却是不信,现在···现在···”
“陛下可是后悔莫及?”
他轻笑一声,“程问道纡尊降贵,抛却三朝元老之尊甘愿为我帝师府的管家,这份心意,我初时也有些惊讶,不过后来,我倒是不惊讶了。”
韩依把玩着桌上的纸镇,那雕刻得栩栩如生的貔貅纸镇在他修长洁白的手指间上下转动,他不紧不慢道,“程老先生一双慧眼,却为你这个昏庸只知纵情酒色,固守权利的老皇卖命,真是愚忠。想必他从前劝过陛下不少次吧?也全仰仗您依赖的性子,我才活到了今日。我也不想杀了他,只能委屈程老先生一阵了。”
他望着自己苍白的指尖,轻轻摩挲,“后悔是天下最致命的毒药,连我都有自己后悔之事,”似是想起谁,韩依神色一暗,“陛下可想清楚了,如今这偌大的宫城之中,御林军早已陷入沉睡,救不了您了,您不说出玺绶在哪,总会有人说的。”
他抬手,貔貅纸镇瞬间从高处摔落,在金地上碎裂,惊得太清帝浑身一震。
“陛下!救救臣妾啊!”
“皇后!”
火影幢幢的殿门前,严皇后钗发散落被两个守卫驾着拖到了大殿之上,太清帝一见到她,眼前一黑,暗叹一声休矣!
他本来秉着一线生机,动用皇家暗卫护送严皇后从密道出宫,命其携玉玺前往广宁侯府及九城兵马司搬救兵,却还是功亏一篑!
“韩依···你,放了她,她受朕旨意,你放了她。”太清帝喘着一口气,拼死从龙椅上爬起来,想去抓韩依的袍角。
然而他还未能跨出一步,就被元桥拔剑冷冷逼了回去,韩依清雅的面容上浮现一层寡淡的笑意,竟没有志得意满的喜悦,而是平静道,“陛下,您输了。”
“朕···输了?呵呵···”太清帝忽然笑了起来,一边咳嗽一边笑,整个人缩在宽大的黄袍之中,他浑浊的眼睛眯了眯,盯着韩依,重复道,“是,朕是输了,朕输得是心狠手辣不足,不过韩依,你背负着弑君之罪,就不怕天下文臣挥笔相向,在史书上记你一笔罔顾君恩,篡逆夺位,让你遗臭千年?”
韩依对他临死一扑毫不在意,“陛下这是在为臣忧心吗,那可不必了,臣在起兵之前就想好了,这身前身后之名有何好在乎?不过是历史长河之中的一颗尘芥,臣这么做,只是觉得这世上,只有这个位子,比较有挑战性。”他像只狐狸般眯起眼睛,指了指太清帝的龙椅。
“陛下,史官是人,文人是人,他们,总会有骨子软的,而臣,最喜欢的就是挑软骨头碾!”
韩依弹了弹手指,银灰色大氅曳地而起,他步下台阶背过身,寒音点了点头,一把将准备好的诏书摊在龙案上,又从严皇后那翻出玺绶,逼着太清帝印上指印。
那一卷明黄圣旨,落下一夜厮杀的定论,韩依接过那卷圣旨,凝眸看了看,抛到一个内侍手中,冷冷道,“知道怎么做了?”
树倒猢狲散,那内侍拼命磕头,手脚慌乱地捧着圣旨去尚书台了。
“韩依!”一柄长剑横在太清帝脖子上,他恶狠狠瞪着这个夺其家国的少年,“你就算逼朕立下诏书又如何,太子和老二是绝不会善罢甘休的,还有各地藩王,谁不想在这时候起兵勤王分一杯羹!你且莫要得意太早!”
韩依冷笑一声,“不劳陛下提醒,微臣再清楚不过了,我既然有能力无声无息地控制整个皇宫,自然有能力控制各地藩王,还有,微臣怎么会傻到将弑君的罪名拦到自己身上呢?”他回眸,略有深意地笑笑。
太清帝浑身一震,反应过来,“你···你对太子他们做了什么!”
听到太子,严皇后也像发了疯般不顾刀剑扑上前,“炎儿,我的炎儿,你这个乱臣贼子,你若是伤害炎儿半分,我做鬼也不会让你好过!”
韩依淡淡一瞥,对这张牙舞爪的女人没有任何兴趣,“那也得问你的太子干了什么好事!微臣懒得动他,想他死的,可不止微臣一个!”
“韩依,你的心是被狗吃了吗,太子敬你为长,陛下拜你为帝师,你还有什么不满足,”严皇后涂满丹蔻的十指挽着剑身,被割裂开一条条口子,她却浑然不知疼痛,只红着眼,恨不得将韩依吃下去。
“太子敬主尊为长兄?”沉默中,寒音突然开口,言语嘲讽,痛恶的神色不啻于严皇后,“那也要看看他到底干了什么!”
“当时太清昭炎负皇命出使汴州督察军纪,巡视边陲,试探乾月国,明面上看起来他是落得一身重伤逃回,可有谁知道,主尊派去给他的五十亢锋精英是如何全数覆灭,尸骨无存!”
“那怎么能是炎儿的错,明明是太清昭珑和乾月国的追杀!你休要狡辩!”严皇后反驳道。
寒音冷冷一笑,“追杀?”
“什么样的追杀能一夜之间在汴州边疆杀光所有的亢锋军精英?他们个个身经百战,所向披靡,除非是熟人刻意引诱,他们才会一夜死在同一处地方!太清昭炎他为了掩盖自己在汴州的眼线,混淆太清昭珑的耳目,下令将这些将士全数剿杀,作出被动的假象,如今远在汴州的流光军,恐怕都已经是太子的手下了!”
严皇后似乎没反应过来,炎儿从没和她提起过此事,那一身伤···怎么会······
大殿上一片死寂,严皇后面如死灰,然而心中却隐隐有一丝喜悦,炎儿竟然早在汴州部下线网,那这次···说不定还有一丝生机!
她抬头对上韩依冰冷的眸子,心中忽然一沉,不对,炎儿的动作早已被韩依察觉,那岂不是···
“不!”她哀吼一声,满头珠翠乱晃,“韩依,你不要这样对他,你不就是想要替那五十将士邀命吗,本宫来,你杀了本宫,放过他!”
韩依终于抬眸看了她一眼,薄唇微微牵起,“微臣怎敢冒犯皇后娘娘,谁的罪自然由谁来背负。陛下,您说是吗?”
太清帝瘫在龙椅上,花白的头发散在鬓角,他喘了几口气,有气无力道,“韩依,朕不信你没有软肋,你间接害死了这么多百姓,他们成了京安的孤魂野鬼,你就不怕上苍降罪于你吗?”
“陛下言重了,”韩依连眼皮都没抬一下,“自始至终,微臣除了调兵阻止二殿下造反,领兵保卫宫城杀害刺客之外,根本没有错杀无辜啊,陛下糊涂了,也累了,应当回去歇息了。”
他淡淡说完这句,只见老皇帝面色又苍白了几分,“你···你说什么?老二···造反?!”
“是啊陛下,”韩依步上玉阶,清雅如谪仙的面容上微有笑意,“二皇子早想着您归西,可惜您迟迟赖着不走,他只能联合外敌,强下宫城了。”
‘啪嗒’一声,太清帝头上的九旒帝冕歪倒在一边,心中空落落的,他忽然明白了为何韩依会这般明目张胆地控制资宫,也明白他这两个儿子至今都被韩依玩弄于股掌之中,他制衡国政一生,竟落得这般下场!
“陛下,您该上路了。”
元桥挑起剑尖,如镜般明亮的剑身倒映着太清帝苍老的面容,他已经老得眼睛也睁不开了,老得走也走不动了,却仍旧不放心他的国家正业,他的两个成年儿子龙争虎斗,还有一个皇子尚在襁褓,没有一刻令他安心,他抬眸,撑开一条细缝,这一夜除夕,最终迎来了拂晓。
一缕黎明光线自天际破云而出,洒满鲜血浸透的汉白玉阶,新年,到了。
太清帝闭上眼睛,将脖子搭在长剑上,万念俱灰。
剑光折射出日出的光芒,一寸寸递进那枯树般的皮肤,只要轻轻一抹,就能抹去一条性命。
“陛下!”
严皇后眼看着那三尺长剑越来越近,吓得两眼一番晕了过去。
韩依淡然挥了挥衣袖,元桥点点头,手中长剑高高举起,划破那一缕注入隆冬森冷的晨光,无情落下。
‘嚓——’
金声玉振,忽然之间,横空飞来一块玉石,以极其精妙的力道化解了元桥手腕力度,他手中长剑锵然落地,韩依霍然抬首暴退。
一击即中,打落元桥手中剑,世间高手!
一群守卫鱼贯而入,长剑刷地扫出,围成一道人墙。
只见来人凌空踏步而来,内功练就至无上境界,带着一个狰狞的青木面具,抬指轻轻一点,隔空摄物,便将一个侍卫腰中短剑握到手中,他,竟然是空手而来,便越过了九重宫门守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