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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零三章 大结局(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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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内的气氛凝结如霜,虽是燃着熏香,竟比外头的霜降还寒了几分。

床榻前安放着一张软榻,榻上那人风姿清淡纤雅,然而眉宇间郁色重重,半支着身子倚在床榻旁,双目虽合着小憩但仍旧向着床里方向,似乎就是盯得劳累过度才撑不阻昏睡去。

床上那人更是糟糕,惨白着比纸还薄透的脸,连一丝血色也寻不出。倒是唇上微微噙出一点淡红,然搁在这张绝美清丽的脸上,更显苍薄。

若不是那若有若无的呼吸起伏,微微颤动的睫羽,怕是见者都误做是冰凉的玉雕。

离那日她昏倒在城门,足足过了十日。

这十日里非但没有见好,便是王扶春,青云和韩苍风诊了也是摇头默声,盯着他眼神复杂,仿佛说什么都是错,又似乎害怕给予他半分的希望,这一病,来得莫名其妙,却又合情合理,她强弩之末般单薄的身子再也承受不住虚浮之气,已到了末路。

原来心底害怕的事,来得连一丝缓和也无,韩依嘴角苦笑,他竟然还奢望能有几年相守和鸣的光阴。

撑开沉重的眼帘,韩依抬指揉了揉额角,斜飞入鬓的眉梢触及冰凉,他加重了指尖力道,逼得自己清醒起来。丫头伺候他不放心,万一错过了她苏醒的迹象,岂不是追悔莫及?他要一直看着,细细记下她的眉眼,等着那双秀丽带着倔强的双眸绽开,然后冲他狡黠地笑笑,一如当年再见,幽竹深处,云霭缭绕,相望凝足。

‘喵——’

脚下,西宝用灰毛蹭了蹭韩依小腿,以示安慰。

韩依看了眼它,心底默叹,连灵宠也对月生的症状无半分作用,眼见她一日日消瘦下去,一日日像入冬的落叶,随朔风卷入尘土。

他偏开眼直起身,兀自去斟了盏茶,便听到床榻上忽然传来咳嗽声,愈来愈急!

“月生!”

韩依快步跑到床边,脸上闻声的喜色还未消退,眼底竟显露出一抹震惊和冰凉——触目是满襟的鲜血,苏月生闭眼狂咳不停,再咳下去肺都要咳出来了,人能有多少血,更何况她这么瘦弱,那血仿若初春高山上融化的雪水,汩汩流淌不绝。

却如同无数长剑捅在他心房,每吐一口,多出一个窟窿,韩依捂不住那从嘴里冒出的鲜血,只冲着门外冷喝,随之许多人涌进了屋子,却当场愣住。

床榻前立着的那人,双手沾血浑然不知,低垂的床幔染着血红飘扬于风,送来浓烈的血腥气,这血,是要流干了吧。

有人的血能流这么多吗?屋外一群服饰丫头抖得像筛糠似的,最终还是请来了就在隔厢房的青云和王扶春,渡气把脉后,床幔和被衾也换过一遍,一边开着绿纱窗,吹荡掉腥气。

韩依还是原先那个姿势,似和影子融为一体,没有丫鬟敢上前给他净手,也不敢多言一句,只能任由那血干结在他洁白的双手上,只不过这样,屋子里的气味终究不能干净了。

良久,屋外传来一声悠长的叹息,来人招了招手,几个侍候的丫鬟如释重负下去了。韩苍风踏进屋子,外头日光拉扯着他的影子,斜长至韩依脚底。

“只有最后一个办法了,本以为告诉你只会更糟糕,但如今,怕是不告诉你才更糟糕。”

韩依眼底忽然闪了闪,却随即黯淡回去,“你说,只要我能办得到。”自韩苍风和他相认后,韩依就未曾再唤过他一声父亲。

韩苍风抬眸,隔着朦胧的黑布依旧能看清他眼底的哀伤,毕竟,他是自己的儿子,少年时没有过多陪伴和给予,如今能为他多做,便做了罢。

“段魂卷。”他嘴里吐出这三个耳熟的字,凑在一起,却又是一个不好的回忆。

青云放下渡气的手,疑惑抬眸,段魂卷不是没有用么,“段魂卷虽然对已死之人无用,但是对于将死之人却有之起死回生的功效,不然,它也不会是天昆门至宝。”

韩苍风话音未落,忽地黑影一闪,已至眼前,韩依眼底泛着熬夜后的红丝,盯着他冷声道,“段魂卷在哪?现在就取出来,救人!”

斩钉截铁的话落在耳畔,韩苍风心底重重叹息,床榻前,青云也陷入沉默——用段魂卷救人,无异于以命易命。

“在哪?”韩依重复一遍。

韩苍风道:“汴州。”

汴州战事胶着,烽火荒城,却偏偏是埋葬历代先皇的帝陵坐落之处,“当年我得到段魂卷后,养好伤便立马赶去帝陵,未曾想到了帝陵,满怀欣喜地打开段魂卷,却发现自己根本救不了柔儿,其中口诀也未曾细看便将那卷轴埋在帝陵不远处,也算是让它永远消失在这世上不得为人知,没想到今日,还是要让它重现天日。”

“我去取来!你们照顾好她。”韩依不加废话,抬步便往外去,韩苍风盯着他直奔院门的背影,重重喝道:“你便是神志不清也不至于此!你可想好了,汴州如今战火纷烧太清昭炎若是知晓你到了那儿便是穷尽全力也要杀了你,再者,段魂卷拿来,你是要自己换命给她吗?小依,听我一句···”

“便是那样又如何!”他冷声截断,脚步再次踏出,这一次,韩苍风愣愣盯着他冰冷的袍角,哑然无语。

罢了,都是他的选择。

一如当年,他宁可丢下稚幼的韩依,也要带着栽培的人手去抢夺段魂卷,情之一字无解,也没人敢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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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廷战胜的捷报踏着铮铮的马蹄声自宫门外传唱而来,宫内,数十位太医院院正太医围绕在蟠枝鸾榻前,隔着软烟罗床幔,一遍又一遍请脉,然而他们躬身而出时,官帽上的络子摇得直颤,捋胡子皱眉头,一看就没什么好心情。

“苏小姐的病···微臣等实在是···无能为力啊,说的难听些,也就···勉强能维持个十日半月,再多···微臣等也是束手无策啊。”院正无奈地看了眼王扶春,“王大夫,您是最清楚不过的,宫里不缺珍贵药材,但就这么吊着也不是办法。”

言罢,他又从耷拉下的嘴里吐出一口气。

青云看了眼隔扇后帷帐里影影卓卓的身影,苦恼地闭上眼,挥退了一众束手无策的太医。

自韩依和韩苍风快马加鞭赶去汴州后,他带着苏月生回了京安,皇宫内的药材毕竟比民间要齐全,新帝年幼,并没有宫妃,苏月生住在最为幽静的西北角的灵音殿,老皇的遗妃也没必要过来叨扰,倒确实适合养病。

望着那张清丽韵致的睡颜,青云叹了口气坐下来,替她渡气,这中间苏月生也醒来过,总归是要解决生理问题的,但其他时间便再也支撑不住倒下就昏迷,好像睁开眼多看一会光亮便要耗费力气,又或者说,她已经虚弱地连抬眼皮的力气都没了。

外头有小宫娥端了汤药进殿,冰凉的玉石地光可鉴人。每一碗汤药都是喂进去一勺吐出半勺,可都是上好的南海龙须参,吐得殿外一群太医老头心在抽痛。

凭着珍稀的人参和青云纯阳的真气,吊着苏月生的命直到今日。

但谁也不知道,明日,还是后日,她还能不能坚持住,每一次诊病,太医都苦着张脸说还能坚持十天半个月,可十天半月也是有期限的,一日日朝着那日子靠近,所有人脸上都毫无松懈,连瞧着灵音殿外的景致也暗淡枯寂,乌云仿佛团墨般堆积在上空,闷沉低冷。

汴州至京安来回约要八日多,这八日的风沙,韩依他,若是没有出事,也该回来了······

三尺焦土,满目疮痍,汴州这场仗最终还是朝廷取得了胜利,然而,也不算全胜。

太清昭炎冷笑看着面前的韩依,觉得上天有时候待他不薄,比如此刻——白虎关战役死伤惨重却未想撤退过程中居然遇上了这么一个熟悉的面孔,想想都不可思议,然而那人清雅绝艳的面容摆在眼前,想不信都难。

“帝师大人,哦不,摄政王爷,不知您纡尊降贵地到此处作什么?”一别许久,战火兵戈在太清昭炎俊逸风流的脸上刻下了不少狡猾坚毅,他望着立于马上的韩依,还有旁边那个黑衣人,高兴地多说了几句。

“韩依,你一定认为自己是运气太差才会被抓住,”太清昭炎踢了踢马腹,催马绕进几步,他风流的桃花眼闪烁着远台上的烽火,“可惜啊,上天总会派一个人来助我,这个人,想必你一定熟悉得不得了。”说着,他冲身后打了个眼色。

人群立刻分成两列,橘红色的火把下,一人白衣催马,神色漠然清冷,他玉冠高束,怀中抱着发着紫光的如意,目光平静而冷淡地落在韩依身上,一眼,便明了。

韩依见了他,也没有过多的反应,只是唇角微微扯出一抹苦笑,“南宫沥,没想到,你用心良苦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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