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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井慎太郎大佐睡眼惺忪地从行军床上坐起,忙问参谋外边的情况。跟前的参谋小也大尉此时本来也挺困,但参谋小队轮到值班的有自己,没法子。他们也是最担心守军搞夜袭或者劫营,看来怕啥来啥。小也正伸长脖子往外看,南面一片黑,只是城墙上守军的枪口喷出的火舌,像跳动的鬼火。与其说鬼火蹿动在黑色的夜里,不如说咆哮在自己的心里。他听到梅井睡意婆娑的问话,很有气的回道:“报告大佐,支那守军在搞夜袭地有,直到现在还没有侦查兵来报地干活……”
这时,梅井听到司令部的帐篷里,茂木阁下也在询问卫兵,外边的情况。他判断茂木比自己清醒得多,显然又没睡,顶多是坐在桌前打了个盹。司令部里有将军也醒着,自己稍感轻松一些。接着,不断有人进来向茂木汇报情况了,司令部的电话也接连响起来。其实所有的帐篷都不敢点灯,怕招来飞弹。茂木和参谋摸着黑接电话,把水杯和行军壶等东西接连碰到地下。司令部终于点起了马灯,梅井也挺着要散了架的身体,来到司令部,意在协助茂木处理军情。
守军的袭击又停止了,双方的子弹也都停止了你来我往。暂时的没事,让他又想起了刚才的梦境。太多的急行军出现在梦里,他心想这夜间急行军还是第一次。他正踌躇间,迎面冲过来三头青羊。第一头大的青羊锐不可当地就朝他来了,他感觉它带着的气势,好像就是热河的土地,或者是正与本部作战的守军,所具有的气势。一种发自全身的惧怕,油然而生。他已无力且无胆量去抽自己腰间的战刀。更抬不起手去抜腰间的*。那第一支青羊已经要撞到自己,他感觉就要倒下了,只好急转身量力一躲。
还好,这头青羊好像没有太在意自己,有点不屑地被自己闪过去了。
茂木阁下开始往各连队摇电话,先问了小野呲太郎大佐,接着又问山冈洁大佐。又有几个直属队的官佐主动把电话打进来,但情况基本一样,都汇报说,守军只是在城墙上,开枪虚张,别的袭击仍未见。第25联队长石也晃南大佐,第17联队长山冈洁大佐,又相继打来电话,报说已对守军可能要采取的夜袭,做了大大的防备,把机关枪都压上子弹,放到主要位置地有。
茂木听了他俩的汇报,心里稍安。他又抓起电话,打给小野呲太郎,嘱咐他切切防备。他还没放下电话,另一部电话叮铃铃铃得响了起来。梅井慎太郎赶紧放下自己的硝烟大梦,一步抢上来,抓起那部电话放到耳边,电话里传来龟田无助大佐的声音。只听他说道:“我是第7联队长龟田无助……”他没让龟田无助说下去,急急地问道:“龟田君,你地,快说,你们那,有没有支那守军夜袭?”其实旅团部在赤围大道南侧,和其他各部后卫几乎在同一条线上,第七联队所在位置在文珠沟口一带及东西两面,离得也不是很远。
龟田无助大佐回答道:“报告参谋长,我部一直没有脱离支那军的袭击,洪原中队已被他们吸引到松树梁去了。石泉河方向的支那小股守军,亦在蠢蠢向西运动,我部正做防守。茂木一听,抓过电话,说道:“八嘎,你们一个联队负责防守整个阵地的后卫安全,兵力大大地富裕……”龟田无助有小上京和之前的惨痛经历,指挥作战已是相当小心。当他听完茂木的训话,双腿一并,来了一个标准式的立正,口中说道:“哈依,第7联队一定做好旅团后方的安全……另外,将军,我部宽做出柳大队所驻的小山,与金生泰的城墙高下差不多,白天登上去的士兵,说能看到城里了……”
茂木听完他的汇报,说道:“嗖嘎,只是我们没有大炮了。这个事情,已经有侦查人员向我说过……你地,脑量大大地有……”
再说老爷庙大殿里117旅的会议,并没因为北大墙上的试探性射击而停顿。丁旅长说道:“有人说杀出去,也有人说在里面以逸待劳。经过大伙这一番议论,我发现我部士气还是高的不得了。真要出去杀入鬼子阵地,没有一个会当孬种。可是,别忘了,我们是疲劳之师,又缺枪少弹,毕竟与鬼子还不是光拼刺刀呀。这样好不好,先调减员比较少的两个团杀出去,如果得手,再杀出一个团……”他说到这,转头看向外面,问道:“他奶奶的,这小鬼子不好侦查,这半天还没动静?”这时,方团副急匆匆跑进来,说道:“把鬼子的帐篷打起了火,他们只是还击,没有大的动作。不过,有人看见,城南的树林里,好像有人活动,是不是小鬼子不好说……”
张参谋长说道:“那必是鬼子无疑,至少也是浪人什么的。不然谁到这来搅这锅浑水呀?”众长官又开始议论起来,有说是鬼子的疑兵,有说是鬼子在围城,也有说浪人的。吉副旅长一听,情况很糟,他和张参谋长的主张,不会一下子就能实现。他就想,实际上大军杀出去,只需一个更大的人物,当仁不让地推动一下。因为大多数长官赞成杀出去,可是一有人提出异议,就停下了。最主要是丁旅长的打法还停留在,刻意保留实力上。你打我我就打你,你不打我,我就等着你。
他只好借解手的空,派人联络236团的一字连,如果找到他们,可以想法出城把学兵团和韩处长找来……这时,鬼子那边又响起了枪声。原来鬼子也学会试探了。
这次的枪声,是山冈杰命令卫兵干得,茂木听了心里也很赞赏,大日本皇军也得和他们学学地大大地。他也觉得很不是滋味,看来皇军还有不最强大的地方。但这一下,双方有可能安静半宿了。稍稍安静下来的梅井慎太郎大佐,又开始想起他的梦中情景。
他刚把第一支大的青羊躲过去,庆幸还没来得及,第二只青羊个也不小,又作势朝他冲来。他想往哪边躲,已是不及。恐惧之情又溢满他的全身。他不明白自己为什么刀枪都动不得。很显然,这第二只青羊力量不比前一只小。力穷劲薄之际,只好还是尽力侧身一躲,终于把它又闪过去了。
他知道自己刚躲过去两只青羊,后面还有一只。赶紧跌跌撞撞站起,向前睁眼盯视第三只青羊。嚯,第三只青羊是个小的,可别看它比前两只小,那气势却一点都不小。他判断,小青羊已经吸取了前两只大青羊的撞击路径,还有它不打算像它们那样忙着赶路,径直朝梅井撞来。他感到再没有前两只那么好运,而是一下被它撞得昏了过去。他感到自己死了……
原来是一梦,梅井一边回想,一边摸摸自己的脑袋。他心说不好,好像没躲过去,自己被撞死了。身上的冷汗还没有干,心口还在通通地跳。他努力平复着不争气的心脏,却想起来一件事。那是一次在沈阳休整,一直以来自己无时不对皇军的行动感到不安,和对占领区的掠夺尤其是屠杀等心存怀疑。自己一千次扪心自问,这样做是否有违天照大神的旨意。用支那人的话说,就是太缺德了,太伤天害理了。偶然听说前府街有个卦摊,算卦很准。他安排完一应分内事情之后,找了一身便装穿上后,便去了前府街。
算卦的是一个老头,穿一身灰棉袍,头戴火红狐狸皮帽,那本旧书是道具,一看就饱经世故。他那写满沧桑的眼脸,没带多打量他一下,似乎早就知道他要来。梅井说了年庚,还想提示一下自己最想知道的有关暗示。可老头似乎不需要那些,他无所谓的眼神一眼就看穿了自己的来历,悠悠地像讲着一个渊源故事。他说道:“彷徨不解杀气重,来也昂昂,去也怏怏,风摧林倒,一片倒;血染山河,白忙活……”他看出梅井听得似懂非懂,又说道:“……年轻人,你命犯三羊。头两只大的还好过,可第三只小的不好过,怕是你过不去……”
这个事,梅井没有告诉任何人。他虽然没太放在心上,可也常常想起。本来他想从算卦那了解或者听到啥时结束这场战争,没成想听到的最清楚的却是有关自己的宿命。他不想信其有,也不敢信其无。那次休整只有不到半天时间,茂木骑兵第四旅团很快开向抗联活动最猖獗的吉林一带去了。
可今晚这个梦,真碰到了三只青羊,是巧合,还是什么?按着中国地名的谐音,辽阳和沈阳都过来了……
茂木受守军启发,预防支那,首先学会支那。他抬头看看司令部里的所有长官,说道:“吆兮,你们不夜袭,我还要大大地夜袭……”又有点歇斯底里地命令道:“通知皇军地13联队,第17联队和第25联队,各出一个小队,夜袭……”梅井刚理解了茂木的意思,已有几个传令官川采大尉和井下中尉等人,应声抓起电话,向各连队传达命令去了。
丁旅长还要坚持自己的观点,又觉得下面的长官有想法,可是会这样开下去,也不会有太多的人站起来就拥护自己的意见。他踌躇间一看怀表,已是夜间12点。这时就听到北城墙外,鬼子的枪声,分三个地方,不停地向夜空中开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