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章

第六十六章

城市的喧闹和北风刮起的尘土使刘心武难以入睡，他把脑袋蒙得严严的，隔绝了外面的世界。在被子裹着他的那个憋闷的空间里，刘心武找到了片刻的安静。他又想到了他过去的生活，是那样的逍遥自在，和红柳颠鸾倒凤，和马二花如鱼似水。女人的床是多么地温暖和舒适啊，他躺在她们的床上总有一种爱女人和被女人所爱的征服感。那时的刘心武感到自己这一辈子活的不窝囊，他上了几个女人的床，就是死了也不后悔了。

可是，刘心武没有死，他活得很健康，如同岳庙前士兵的雕像一样的健壮。既然活着，就得吃饭，要吃饭就得找活干，并且还要还马芬的帐，他必须有足够的勇气面对现实，而眼下这种窘迫的现实必须改变。

要改变现实需要找到工作，但找工作又何谈地容易。刘心武心里暗思忖：刘心武啊，刘心武，当干部这么多年，你除了喝酒打牌嫖女人还会什么呢？村里那些让他瞧不起的人还都多多少少地会点小手艺，到城里就能轻而易举地找碗饭吃。而自己呢，除了一身的力气还有什么呢？刘心武想到这里，他的满腔希望就像肥皂泡一样地破裂，慢慢地在面前消失了。

夜风是寒冷的，盖在身上的棉被就像牛皮纸一样的薄，他把棉被紧紧地裹在身上，拼命地蜷缩身子，还好，不大一会，就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秀水河在静静地流着，河水清冽，水面上撒满了朵朵白云，就像漂浮着片片的棉絮。一河的晚菊开了，把天空，田野映成了金色。小霞开始做晚饭了，秀水河边的窝棚上升起了袅袅的炊烟。这里没桥，老笨就在这摆了渡，很是方便两岸村里的人。老笨不笨，渡一个人一元钱，一天来来回回的几十个来回，也能挣不少的钱。老笨的爹爹就在秀水河边给老笨搭了个窝棚，让老笨住在窝棚里，随时都能方便过往的人。其实秀水河并不宽，会水的人就能轻而易举地凫过去，但傻子才那样去做呢，把自己扒得赤条条的，为了省一元钱，还不够别人笑话呢。因此老笨的生意一直都很好，小霞满意，老笨也满意。

刘心武很喜欢小霞，他个子不高，却是秀秀气气的身材粉嘟嘟的脸，特别是那眼仁，简直就像熟透了的葡萄一样的水灵。刘心武给小霞打电话，要去找她。小霞的小嘴就像抹了蜜一样的甜，好哥哥你快来呀，想死妹妹了。他激动万分，嘴巴凑到了电话上亲了又亲，叫心肝，叫宝贝，等着哥哥。

没有星星和月亮，秋风吹着落叶沙沙地响，刘心武摸索着来到了老笨的窝棚里，豆大的灯光，把窝棚里染得昏黄。小霞坐在灯光下，俊俏的面容露着羞答答的微笑。刘心武轻轻地推开那扇柴门，蹑手蹑脚地来的小霞的身后，猛地把小霞拥进了怀抱，小霞就像一只小猫，很温顺地躺在了他的怀里……

突然，是猛地一脚，踹在了刘心武的身上，他吃惊地睁开了眼睛，却是明亮的路灯，路灯下，一个黄马甲站在他的面前。起来，别耽误我打扫。黄马甲是一脸的怒气，像是一下子要发在刘心武身上。

黄马甲惊扰了刘心武的美梦，又踹了刘心武一脚。刘心武腾地一下从地上跳起。他妈的，你找死呀！连一个扫大街的都敢欺负我……这些天被他压在心底的愤怒就像魔鬼一样被从魔瓶里释放了出来，他话还没有说完，拳头就到了黄马甲的脸上。只听“扑通”一声，黄马甲就躺到了地上。刘心武万万没有想到，这人怎么不禁打，就他妈的一拳，就把他撂倒了。他知道惹了事情，慌忙地收拾地上的铺盖准备逃窜。地上的黄马甲捂着脸像杀猪一样地叫唤，有几个黄马甲就聚拢了过来把刘心武围住了，还有一个抓着了刘心武领口，你打人还想跑。

刘心武一脸的恐惧，眼珠子像牛蛋一样的圆，他申辩道：是他先打了我。那个黄马甲铁青着脸，眼珠子也是溜溜地圆，你放屁，他打你，他怎么躺倒在地上。那只大手死死地抓着刘心武的领口，拳头抵着他的咽喉，他要窒息了，说，你撒手，他的手用力地去掰开那只大手，但一切努力都是枉然。

快打电话报警，有人说。终于拨通了110。刘心武和躺在地上的黄马甲被带走了。

民警一脸倦意，他看看刘心武，又看了看黄马甲，是一脸的不耐烦。他说，你们半夜打什么架，弄得鸡犬不安，天明了再说吧。民警不耐烦的转身走了，留给他们的是一声“咣当”的摔门声。

城市的清晨是伴随着汽车的轰鸣和晨练的人们吊嗓子的声音而来到。刘心武没有看见昏蒙蒙的晨光，当屋里的灯光黯淡下来时，他透过窗户往外看，几缕金黄的霞光挂在了泛绿的柳梢上。天亮了，他心里有点急，自己还要找活干呢。他盼望着那个民警早点来，磨叽什么，不就是和别人打一架，至于把人关起来吗。

在刘心武看来，打架算得了什么，又没把人打坏，三巴掌两拳算得了什么？在农村那是家常便饭，赶快解决了自己好去找活，何必在这里耽误时间呢？再说了，打架根本就不怨我，要不是那个黄马甲欺负我，我会打他吗？刘心武想到这里斜了黄马甲一眼，他的嘴上结了一层厚厚的血甲，半边脸肿得老高。他想起来了，那一拳下去太重了，现在他的手还隐隐地作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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