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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门外传来渐行渐远的脚步声时候,钱锦玉早就在心底把知府大人问候了千百倍,秦景澜淡笑摇头,继续垂眸研究地图,心思辗转间,眉头慢慢的皱起。
灾粮一事比他想的严重多了,或许这其中还牵扯上了朝廷官员,而他只是个状元,他揉揉鼻梁,真是有些棘手啊。
翌日,秦景澜早早出府,一路上都是乞讨的乞丐们,他们衣着褴褛面黄肌瘦,这场水灾给他们带来的是身心伤害,秦景澜并没有摆出悲天怜人的架势,他清楚他现在掏出银子救济他们也只是一时,只是杯水车薪,重要的是查出灾粮去向,解决根本问题。
只是,当他走着却有个穿着破破烂烂的灰布衣裳的小姑娘拦在他面前,小姑娘怯生生的抬起若小鹿般纯洁的眼睛,伸出脏兮兮的小手,呐呐道:“这位大哥哥,我饿了。”
秦景澜垂眸看她,目光复杂,见她身材弱小且面黄肌瘦的模样,忍不住轻声问:“小姑娘,官府不是施发了粥食,你没领到吗?”
小姑娘似懂非懂的摇摇头,咬着自己的手指,一脸纯真无害模样,说出来的话却教人心酸,她说:“我爹说了我是女孩子,粥要留给弟弟喝,让我出来自己找东西吃,可是我饿了。”
在这个缺乏粮食的时候,一碗粥都显得无比珍贵,更是体现了亲情,天朝重男轻女一向如此,只是从几岁女娃口中说出,未免有些伤人,秦景澜想了想,从衣袖里掏出一锭碎银给她,丝毫也不嫌弃她脏,伸手摸了摸她的头,无比郑重的看着她:“这钱你拿去买东西吃,还有你要记住,你爹娘不是偏心不爱你,只是因为你弟弟小才对他好的,去吧。”
说着,他绕开小姑娘继续往前走,他本以为可以做到不问不管,可是真遇到了实在没法无视,是以灾粮一事定要查清楚,就算不为了钱贯,他也得尽力尽为,这,是他的责任。
他首先去的是梁洲城内一家较大的粮食铺子,进门后顿时楞住了,铺子里的伙计皆一副喜笑颜开的模样,店铺内更是排满着百姓前来购米,据店铺伙计介绍,这些米又分好米次米价格从三百文至六百文不止。
秦景澜点点头,便又听得店内一买米的百姓惊呼道:“什么?米价又涨了?两贯铜钱一石?这不是要逼死我们吗?”
秦景澜朝声源看去,那是个穿着补丁衣裳的农妇,手里拎着个竹篮,想必日子过得清苦,那原本笑嘻嘻的伙计立即黑下脸,瞥她一眼,讥讽道:“要是没钱赶紧走,别耽误我们店里生意,没钱还来买米,去去去,晦气。”
妇女面色凄苦,低头数着手里的铜钱,而伙计还在一旁风凉道:“到底买不买啊,不买别挡着我们财路。”
“买,我买。”妇女万分不舍的将铜钱全数给了伙计,却换来一小袋次米。
秦景澜皱眉,随手招来一个伙计,指明让掌柜的出来,伙计看他穿着不凡通身气度不一般,这才诺诺应声去了,不消一会儿,掌柜的便一脸不情愿的大摇大摆从帘后出来,一屁股便坐在梨花木椅上,端起茶盏,随口问:“不知这位客官点名本掌柜,有何贵干呐。”
秦景澜目光微沉,却是问旁边的伙计:“这位就是你们掌柜的?”
伙计不明所以,点头又兢兢业业回岗位,秦景澜幽幽的勾唇,不辨喜怒,他盯着掌柜,冷道:“本官是此次朝廷派来梁洲查水灾情况的官员,你见了本官还准备悠闲的坐在那吗?”
掌柜的一听感情是钦差大臣呐?早说嘛,以往朝廷派人来他们店铺时,他都是偷偷贿赂那些官员,然后带他们去百花楼喝喝花酒,哄好了他们自然也就没事了,就是不知这次得花多少银子。
是以他连忙起身,作出无比恭敬模样,拱手道:“草民有眼不识泰山呐,还望这位大人海涵,不知大人来我们店铺是……”难不成是来买米?
秦景澜毫不客气的坐在方才掌柜坐过的椅子上,淡淡开口:“本官方才进铺子时,听说你们店铺米价又涨了?”
掌柜的嘿嘿一笑,配合着尖嘴猴腮的脸倒也是有几分阴险的味道,他面露为难,故作哀愁的解释:“大人,并非小人想哄抬米价啊,乃是梁洲城粮食短缺,我们这些米商也是无可奈何去邻城购米,所以运费使然,米价这才上涨了些。大人,你懂的。”
秦景澜不动声色的追问:“你们是从何处运米?总归有个供应商吧。”
掌柜的露出一副轻松笑容,拱手道:“米都是从很远的地方运来的,有的是邻城锦州有的乃是别处的,大人还有甚问题吗?”他明显很配合秦景澜的话,从始至终没有一丝的犹豫以及思考,仿佛早就料到会有今天的问话,就好像预谋好了一般。
秦景澜站起身,看来这掌柜的是不可能告诉自己有用的信息了,他抚了抚衣袖上的褶子,从善如流道:“多谢掌柜的解惑,本官告辞了,不必多送。”说着,衣玦翻飞,人已出了店铺。
掌柜的一直微笑看他出了店铺这才冷哼一声,收敛笑容转身又进了帘子后,帘后是一个院子,空旷的只摆着一张石桌以及几个石凳,身后跟着进院子的酗计喜滋滋的拍马屁:“掌柜的,您真聪明,知道今个有甚狗屁钦差大臣要来,您刚才说的话那叫一个顶呱呱!”
“哼,就凭他的道行还想套我的话,幸亏知府大人跟我说了,万事多留个心,不过依我看,那个什么大臣也是不中用的。”掌柜的显然对伙计恭维的话很受用呐,不免有些飘飘然,得意极了。
“那掌柜的,我们今晚还去老地方等他们交货吗?”伙计一想到今晚还要去那鬼地方,整个人都不好了,那群人凶神恶煞的还动不动举刀吓唬他们,这年头混口饭吃也是不容易啊!
掌柜的嘚瑟的抖着身子,眼神明厉,摸了摸胡须,“那是当然,现在米价若黄金,当然要继续去运米回来,不然明个卖什么?”
两人的交谈声慢慢变小,而他们不知道的是院子里种的一棵大树上,层层叠叠树影以及茂密的树叶遮掩下,有人冷笑的勾唇,原来如此啊。
秦大人在外办公事却苦了钱锦玉,谁知道一大早为甚知府大人的大老婆脑子不知哪根筋抽了,竟然找她说是谈心,呃,谈心,女人家之间能谈啥事呢?
提前说明哦,咱不会琴棋书画更不会女红,唉,真不知咱还能与你有啥共同话题。
知府夫人穿金戴银的生怕人家不知道她是知府大人的大老婆,约摸是日子过好了,身材甚是圆润呐,坐在椅子上那就是一坨肉,笑的时候五官都皱在一起,委实算不得好看,所以,您还是别笑了吧。
知府夫人很自来熟的端出一副姐妹感情好的模样,笑着说:“秦夫人,难得来一次梁洲,却不与秦大人一起出游一下吗?咱们梁洲啊,美景倒是不少的。”
钱锦玉一时摸不清知府夫人此话的意思,是试探还是随口问问,总归出门在外还是小心为上,是以她展颜一笑,“秦大人忙着查看灾后情况,倒是忙的没个人影。”
知府夫人笑意微滞,随即察觉钱锦玉看她的探究眼神,遮掩的一笑,道:“我只是觉得秦夫人你大度的很,不知秦夫人打算留住梁洲多久呢?”
“这个嘛,不知道唉。”钱锦玉挠挠头,她还真没想这事,反正啥时候秦大人查明灾粮去向,还钱胖子一个清白,他们就什么时候动身回京城,所以说这是未知数。
知府夫人捉急了,面色不淡定了,内心难以平静了,她深深怀疑面前这位秦夫人是不是智障人士,怎么举手投足之间散发的都是浓浓的傻气呢,一问三不知,她真是白花时间在她身上了!
她面色十分怪异,像是隐忍着什么怒气一般,然而还得扯出一抹温善笑容,夸赞:“秦夫人真是性情中人呐!”
好说,好说,你且不要如此夸咱,咱也是凡人,会骄傲的不是。
是以,钱锦玉也从善如流的回敬道:“彼此,彼此,知府夫人亦是性情中人呐。”
知府夫人内心却是奔溃的,本来夫君让她务必套出秦景澜此行梁洲目的以及他们今后打算,这可好了,钱锦玉牛头不对马嘴说了一堆废话,就是没有用的。
唉,心好累。
知府夫人觉得再问下去也没意思,干脆寻了由头,匆匆走了,钱锦玉见她走时捏紧的拳头以及隐忍挑起的眉尖,内心感触良多,这年头,做女人难呐,做官员的夫人更难。
不是说每个成功男子的背后都有位默默支持他的女人,此话乃是万能通用句子,诚不欺人呀。
又剩下自己一个人待在屋子里了,当真是无趣极了,秦大人呀秦大人,你啥时候回来呢?
等等,这语气怎么那么像深闺怨妇,呸呸呸,她完蛋了,脑海里怎会冒出如此可怕的念头,真是脑壳进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