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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几日,朱见深都忙如国事,夜夜留在乾清宫中,和衣而宿。
于雪听李仁说,近日全国各地陆续有暴民作乱,天灾人祸不断。因此便有大臣建议去泰山祭天,以求国运昌盛。
泰山此去路途遥远,朱见深刚登基不久,朝政百废待兴,在这时去祭天,无异于劳民伤财。何况实在认为,祭天一说,本就是为图心安。
于雪原本忧心此事,正想盘算着找机会劝朱见深打消这个念头,然而有人却已先她一步。
于雪万万没有想到,劝朱见深打消此念头的,竟是林紫琼。后宫原不得干政,然而这一次,林紫琼竟不顾自身安危,极力劝谏,甚至在乾清宫外跪了三个时辰,才终于劝得朱见深打消了念头。于雪还听说,林紫琼在劝谏时曾给朱见深出过一个主意,与其去泰山祭天,不如选个黄道吉日,由钦天监占卜测算,方可知晓天意。
与远驾泰山相比,林紫琼的办法自然要好上百倍。朱见深既听从了她的劝谏,自然也一并采纳了她的提议。
只是让于雪疑惑不解的事,林紫琼向来对政事漠不关心,何故这次,竟不惜以身犯险,向皇上进谏。这与林紫琼以往的性子,倒是大不相符。不过好在这也算得上是一件事好事,朱见深既听了她的话,于雪倒也省去了许多功夫。
很快,司礼监便定下了占卜的黄道吉日,正是三日之后。到时不光朝中重臣要参加,就连后宫的妃嫔,也无意例外。
这一次的占卜,倒在宫中掀起了一场风波。宫人们闲聊时的话题,也全都换成了此事。
据说这次占卜,不光是求知天意,还是皇上为平乱将军的饯行之宴。而这次的平乱将军,正是先帝的六皇子,崇王朱见泽。
崇王虽自幼习武,但毕竟是万金之躯,暴民何其凶残,又岂是他能应对。朱见深与周太后原本都极力反对此事,奈何朱见泽坚持要去,甚至还在朝堂上立下了军立状:若不能平定暴民,便以死谢罪。
周太后与朱见深劝不过他,也只能同意。
紧接着,便到了占卜问天之日。
一众王公朝臣身着祭祀的冕服,在朱见深的带领下叩拜上苍,祈求国泰民安。后宫的一众女眷,则在皇后的带领下完成了叩拜。李仁随即宣读了祭文,鼓乐声起,四下的气氛顿时变得庄重起来。
紧接着,便由钦天监监正石鸿文当众问卜。
石鸿文先上了三炷清香,朝着祭台叩拜了三次,接着便有随从拿来了竹简与龟甲。
石鸿文先用竹简进行着占卜,每根竹简不过拇指般长短,总共有六十四根,分别刻有伏羲六十四卦的卦象。石鸿文将竹简抛出,算过第一轮后,却是眉头皱眉,叹了句“不妙”。
朱见深见状,立刻追问:“何事不妙?可有结果了吗?”
石鸿文回答:“皇上莫急,待臣再卜一次龟甲。”
石鸿文说完,便立刻吩咐随从燃起了火盆,将手中的龟甲投入其中。火光更胜,顿时淹没了甲壳。不一会儿,石鸿文便叫随从熄灭了盆中的火,待龟甲稍稍冷却后,才将其从盆中捞出,仔细的打量着上面的纹路,并让一旁的随从准备笔墨。
等到笔墨全都拿来了以后,石鸿文走到祭台前的桌案旁,将龟甲上的纹路仔细的描摹在纸上。等到描好了纹路之后,石鸿文又在纸上勾勒了几笔,顿时眉头舒展,喜不自胜,冲着朱见深跪了下来:“启禀皇上,是吉兆啊。六殿下此次出征,定能大获全胜。”
在场众人一听,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然而,朱见深却问道:“既然是吉兆,那爱卿方才为何说‘不妙’?”
石鸿文回答:“六殿下却是能大获全胜,只是其过程颇为凶险,甚至还可能丢了性命。不过皇上也无需担心,卦象所示,只要派一贵人随军。六殿下非但毫发无损,还可以大胜而归。”
朱见深问道:“何人?”
石鸿文并不急着回答,而是举起方才所临摹有龟甲裂痕的宣纸,对朱见深说道:“皇上请看,此卦主阴,可见是个女子。位主正北,也就是紫禁城所在。”
“这么说是宫中的女子了。只是宫中女子众多,爱卿可有办法将其找出?”
石鸿文回答:“根据卦象所示,此女于天顺二年入宫,居住在偏西北的地方。临水而居,门前还种有一棵梧桐。而且此女的名中,还带有一个’雪‘字。”
听到这里,于雪心中大惊,难怪方才她觉得如此熟悉,原来这石鸿文所说的就是自己。
这时,赵淑玉却忽然开口,笑着说道:“石大人果然是神机妙算,敲宫中还当真有这样一个人。”赵淑玉转过头,望了于雪一眼,“石大人所说,可不就是珍婕妤吗?”
于雪脸色微变,竟不曾想此事是冲自己而来。
然而还不等于雪开口,朱见深便坚决反对:“珍婕妤不过是一届女流,如何能随军出征,此事万万不可。”
在场的大臣闻言,全都出言相劝,让朱见深以大局为重,恩准她随军出征。
朱见深面有难色,群臣之意不可违,但让他让于雪虽大军出征,也是万般不愿之事。就在朱见深无从抉择之际,一旁沉默的朱见泽却忽然上前,朝着朱见深行了一个叩拜大礼:“请皇兄放心,臣妾定会竭尽全力,护珍婕妤周全。”
朱见泽话音刚落,群臣也跟着跪了下来,齐声道:“请皇上允许珍婕妤随军出征。”
事情到了这种地步,朱见深也再不能拒绝,只好咬咬牙,说道:“传朕旨意,十日后,珍婕妤随军出征,不得有误。”
于雪心中一凉,此事来得太过突然,甚至有些扑朔迷离。让她随军远征,到底是天意还有人为,她也无从得知。于雪唯一知道的,便是此去凶险万分,定不是儿戏。朱见深旨意已下,此事便不能再更改,看样子,她是非走这一趟不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