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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于你而言微不足道的点滴过往，于我，却是倾尽一生也再无缘见证的珍贵往昔。】
吃过了饭，傅明华一家小坐片刻便起身告辞。
跟大多数家庭一样，已成家的子女若非跟父母住在一起，通常聚餐吃饭这种活动就像提前上好闹钟一样，时间一到，立刻退场。好一点的，还帮忙打扫下战场，懒一点的，干脆直接抬腿走人。
傅家二老早已习惯这种模式，所以连挽留的客套话都没说半句，就让张嫂送那一家四口出去。
剩下几个小的，横七竖八地歪在沙发上，陪老太太喝茶吃水果。
傅司南一时兴起，戳戳苏意唯手臂：“要不要去看看我小时候的房间？”
老宅一直保留着每个人以前的房间，只是已经鲜少有人去住。苏意唯喝得略微有些上头，思考能力早已减半，听到有人邀请，下意识便点头说好。
还没等起身，小胖也连滚带爬从另一端沙发扑过来：“我也去，带你们重温一下胖爷小时候的光辉历史。”
苏意唯皱眉，这好像是他家不是你家啊！难道我现在已经在梦里了？跳过睡觉这个步骤直接做梦真的科学吗？！
三人步履不稳走上楼梯，傅司南的房间在二楼走廊最里侧。
转动把手推开门时，苏意唯忽然有些忐忑，像是要窥探别人秘密一般，尽管是在主人已经允许的前提下。
房间很干净，看得出来张嫂经常来清理。小胖推开他俩，以一个极其匪夷所思的高难度动作趴在了傅司南床上，还没等苏意唯反应过来，床铺主人就一脚把他蹬了下去。
“不许上老子的床！”
小胖委委屈屈地爬起来。
“这么多年了还是这臭毛病，小时候每次留宿你们家，都让我和萧逸打地铺，你那破床等闲人士上不去！”
“废话，随随便便让人上床的那是色情从业人员。”
没理会两人幼稚的斗嘴，苏意唯径直走到正对窗户的书桌旁，缓缓坐下。
窗外月色旖旎，远处万家灯火，零零落落缀在如暮夜色中，在出口成冰的寒冷冬夜，似是点点火光，亮了眼，也暖了心。
书桌被收拾得极为整洁，除了几本书，只有一张合照。
苏意唯下意识拿起相框，里面是三个小小少年。
说实话，照片拍得并不算好，取景甚至还有大片留白，一看就出自新手，但那画面着实让人移不开眼。
她一眼便认出了傅司南，即便是那样青涩的岁月，依然耀眼得让人心折。
他站在最左边，藏蓝色T恤松松垮垮罩在身上，阳光下偏棕色的刘海稍有点长，眼神明亮，纤尘不染，一如每个少女青春时期都曾暗恋过的男孩子一样。
小胖站在最中间，那时他还有些婴儿肥，但笑起来已颇有男孩子的英气。而最右边的男生，比傅司南略高一些，有着跟他相仿的好看面孔，一双桃花眼媚到骨子里，似乎蕴藏着说不尽的秘密。
没有任何提示，苏意唯几乎立刻就猜到了他的身份。
“呦，这张照片还在啊？”不知何时，小胖凑了上来，“看那时候，胖爷还没从丑小鸭蜕变过来呢！”
苏意唯抿嘴笑笑，抬眼望向傅司南。作为今晚这屋子里唯一清醒的人，他的眼神并不显清明，尤其是看到她手上举着的照片之后，更是掺杂了些外人看不懂的情绪。
许是，也醉了吧。
耳畔小胖还在滔滔不绝发表着演讲，苏意唯放下相框，冲一直沉默的那人道：“拿出来吧。”
“拿什么？”被突然点到名的傅司南明显一怔。
“特意叫我上来参观你房间，不是应该有什么想炫耀的东西吗？趁早拿出来吧。”
小胖一下子来了精神，大着舌头嚷嚷起来。
“对，把这些年收到的战利品给她看看。”转头冲苏意唯道，“你不知道，他和萧逸从幼儿园到高中追求者不断，当时我们学校还有他俩的王道后援会，连男带女，那情书啊应援礼物啊，简直海了去了，连累我没少当免费搬运工。”
苏意唯笑成了一朵花儿：“想不到啊，还有应援，赶上偶像明星了。快把私藏的证据拿来让我开开眼。”
孰料傅司南摇摇头：“我从不保存那种东西，到手就给他们分了。”
“怎么可能，我亲眼在萧逸房间里见过后援会给你俩专门定制的指环，你不可能什么一件都没保留！”
“我真没有，那种东西我都不往家里带。”
看傅司南满脸正经，小胖顿时像韩式烤肉里不小心被烤过头的新鲜蔬菜，蔫了下来。
不过很快，他又像想到什么似的眉飞色舞起来。
“东西找不到没关系，那胖爷就凭记忆给你描述一下当时的盛况吧。有次上政治课，老师问他们王道后援会的一个干事，说你知道成功的要素是什么吗？那姐们儿一听就兴奋了，什么，成为攻的要素？那必然是坚持，不要脸，坚持不要脸啊！哈哈哈哈。”
一股笑意从胸腔直冲上来，却在喷薄而出的当口瞥见傅司南泛黑的脸，再收回去已然来不及，所以只能勉为其难化成咳嗽。
看苏意唯咳的满脸通红，小胖还极没眼色地问她：“还有更搞笑的，你知道不，他俩的王道CP名居然叫‘司仪’，司仪啊，哈哈哈，我还嘉宾呢！”
这个梗成了压垮苏意唯忍耐力的最后一根稻草，她笑得恨不得打滚儿。
“哈哈哈，他居然是攻！”
看两个笑得完全不能自己的成年人，傅司南轻嗤一声，果然智障儿童欢乐多。想着，从牙缝里迸出几个字：“你俩准能长寿。”
“为什么？”小胖傻傻接口。
苏意唯暗叫一声不好，这口气明显是有下文，怎能随随便便接话？！真是猪一样的队友。
“没心没肺，长命百岁。”
果然，中了招。
三人闹了一会，小胖酒劲儿上来，身体愈发倾向跟地板亲密接触。
傅司南拉了拉他手臂：“都说少喝点，没控制兹高了吧？”
“谁说老子喝高了，谁？站出来！”
“2+5等于几？”
小胖看了看傅司南伸出的两只手：“你逗我呢啊？2+5，那不是25么？”
苏意唯起身，默默扶住小胖另一侧手臂：“还是，送他回家吧。”
两人半推半拉把他糊弄下楼，张嫂忙走过来帮忙。
“让张嫂跟我弄他过去吧，你坐这儿等我，一会回来接你。”
小胖似是突然清醒了一般抓住她毛衣：“别走啊小苏苏，去我家再喝一杯！”
小苏苏？一阵恶寒，苏意唯安静抽回自己的袖子，冲着傅司南：“嗯，我也觉得我在这儿等你比较好。”
《焦点访谈》刚播完，傅老爷子歪在沙发上继续看着广告，傅老太太则披着羊毛披肩陪坐一旁，捧杯热茶时不时啜饮一口。
画面太过安静宁谧，犹如回到千里之外的苏州老家。
外公外婆也是这样，吃过晚饭便各做各的。
几十年相处的默契都沉淀在岁月里，语言很多时候反倒显得多余。
那种感觉莫名安心，苏意唯斜倚在他们旁边的单人沙发上，看着看着，就有些昏昏欲睡。
这时傅老太太突然开口：“小苏，喜不喜欢听昆曲？”
一个激灵，人顿时清醒了些。
“偶尔会听，倒是谈不上特别喜欢。”
“梅兰芳大剧院周末晚上有场演出，苏州来的团。院长跟我是老交情，特地给我送了两张票，他们都不好这口儿，你陪傅奶奶去看吧。”
“行，我反正也没事。”
“那下了班，我让南南去接你，来这吃了饭咱们一起走。”
“太麻烦了，我在医院食堂吃完直接过来吧。”
“不麻烦，添双筷子的事儿。早点来，也省的堵车。”
想了想回答：“好。”
正聊着，傅司南和张嫂回来了。苏意唯起身穿好大衣：“傅爷爷傅奶奶，我走了，你们也早点休息吧。”
特意等二人离去，张嫂才收拾好东西准备回家。她就住将军楼后面的小区，儿子上大学常年不在，丈夫在一家餐厅做厨师，有时下班早会来接她。今天冬至，家家餐馆都爆棚，怕是要加班到半夜，所以她得独自回去。
傅老太太本来让她搭傅司南的便车，她却执意不肯，非说想自己走走。末了来一句：“少爷好容易开窍，我可不当电灯泡。”
人都走光了，又剩下老两口，傅老爷子伸手拿遥控器关掉电视。转头问一旁的老伴儿：“你真觉得南南跟苏大夫在谈恋爱？”
傅老太太从茶几底下的抽屉拿出降压药递给丈夫，又给他倒了杯温开水，不答反问：“你觉得咱家南南怎么样？”
“那还用说，你可着这将军楼的大院儿数数，谁能比咱老傅家孙子强！”
看着他把药咽下去，傅老太太接过杯子放在杯垫上。
“南南这孩子，打小心思就让人琢磨不透。别说你跟他爸这大老粗的爷儿俩，就是我一手把他带起来，也只能猜个五七分。”
傅老爷子凝视着夫人在灯光下愈发显得雍容睿智的脸，点点头：“他一直像你，头脑缜密，运筹帷幄，有大将之风，比他爸爸和念祖都强，所以我从不担心他。”
“即便当年出了那档子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