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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谢你，愿意把我的无心之言放在心上，这已经是最棒的新年礼物。】
虽然是大年初一，但早晨街上颇为热闹。
孩童们穿着新衣，三三两两跟随父母赶去拜年。
地上大片大片昨夜烟花燃尽的碎屑，像绽开了一地的花瓣，红的耀眼。
苏意唯有一下没一下踢着爆竹的残骸，不敢抬头直视侧后方那个人。
“哎，前面那位苏医生，我好歹也是连夜坐飞机赶来的，是不是该先带我去填饱肚子，然后咱再压马路成不？”傅司南三步两步抢到她面前，强迫两人面对面，“你到底在生什么气？”
“我没生气。”使劲儿摇摇头，抬眼望他：“你就没有什么想问的？”
“刚才那个就是昨晚你监督刷碗的妹妹？”天外飞来一笔。
苏意唯一愣，消化了半天才听懂对方问的问题。
“不是这个，这个是我亲妹妹，昨晚是我舅舅家的表妹。”
“我说也是，看着这大小姐就不像是会洗碗的样子。”傅司南凑在她耳边贼兮兮地压低声音，“而且她没你长得好看。”
晓琳像妈妈，典型的江南美女，虽然骄纵惯了，但一举手一投足都是柔媚，那是别人学也学不来的风情。
而她则神似亡父，性格古灵精怪有之、俏皮贫嘴有之，虽然长得也不错，但说到女人味，自然就逊了几分。
因为从小不在一起长大，也鲜少有人把这对异父姐妹放在一起比较。可她清楚，在外表上，自己并没有什么额外的优势。
可看到傅司南满脸正经的样子，心里又有些乱糟糟的欣慰。
有些话，自然而然也就脱口而出。
“医院入职档案填的是旧址，我们不住一起。”犹豫了一下，在傅司南的视线中发现自己撒不了慌，“刚才留你吃饭那个人，也不是我爸爸。”
傅司南点点头，他还记得冬至那晚在他家饭桌上苏意唯说自己是单亲家庭的孝。
原来，是这个缘故。
“那我偷偷告诉你，上次你在我家看到的那对中年男女，也不是我爸妈。我从小，也不跟父母住一起。”
苏意唯纳闷地睁大眼睛。
“上次那不是你姑姑姑父么？而且你不是自小跟着爷爷奶奶长大么？这我都知道啊。”
“是啊，所以你刚刚说的那些，我也都知道啊！”
我不过是想用这种方式告诉你，你一心隐瞒的那些，于我而言，只是再普通不过的经历。
“那不一样。”苏意唯停下脚步，“你没有个因你而死的爸爸，也没有将你弃之不顾的妈妈。”
“我是没有。”傅司南拉着她继续往前走，“可你不是还有疼你爱你的外公外婆么？我也没有啊。”
那个一颦一笑足以颠倒众生的男子，因她的一句话，连夜赶到她身边。
在新年的第一个清晨，站在异乡街头，用不着边际的无厘头方式安慰她，还有什么比这更让人感动的？
她笑了笑，忽然想到一个严肃的问题。
“大过年的，你就这么直接跑来了？住哪儿？家里知道吗？”
“你知不知道你现在的口气就像是在跟方柔安说话，是当我只有7岁吗？”
“你真的是离家出走偷跑出来的？”苏意唯拔高了声调。
“是啊，所以还得求苏大小姐收留我，不然这大过年的我恐怕是要露宿街头了。”
叹口气，认命开口：“跟我走吧。”
看了眼手机上显示的时间，还不到九点，路上出租车仍然没有增多的趋势。
不远处刚好有个公交站，想了一想，决定先带他坐公车去吃早饭。
过年的公交格外清净，拉着袖子牵他上了车，找了个后排靠窗的位置坐下。
仔细打量，发现整辆车除了第一排有对老夫妇之外，只有他们两个人。
初来乍到一个城市，理应对于未知的一切都感到好奇。
风情迥异的异乡美女、古色古香的古迹建筑、积淀数千年的城市底蕴，或多或少，总会有些什么是可以吸引视线的。
而此刻整座城市加起来，都无法让他把注意力从眼前的苏意唯身上移开。
“你想吃什么？”
“你是地主，你说了算。”
苏意唯脑海里迅速拟出几家老字号的名称，却在公交经过下一个路口时傻了眼。
美食一条街齐齐关着门，贴着“初八营业”的大红纸。陡然想起今天是新年，怎么可能有店铺开张？！
一边暗骂自己白痴，一边赶紧抬头看车上的路线图，还好这辆车通往外婆家的新小区。
“大初一的，到处都不开张，只能把你带回家了。”
“会不会太打扰了？”嘴上这么说，眼里却没有半点不好意思的神色。
“当然会！那你现在要不要搭飞机马上回去？”苏意唯没好气地撇撇嘴，又想到一个更为重要的问题，“你不会没订酒店吧？”
问完之后自己都想抽自己，半夜才临时起意打飞的过来的人，又怎么可能想到住宿问题？
“算了，先吃饭再说吧。”
车子到站停住，两人一前一后下了车。
走进小区大门的时候，苏意唯突然回过头：“说真的，你到底为什么来S市？”
傅司南一只手环上她肩膀：“你新年愿望不是说想要一起放烟火么？”
跨越一千多公里，坐两个多小时飞机，又辗转坐一个多小时大巴，仅仅是为了几支烟火？
她不相信，但又愿意相信。
苏意唯不知道傅司南是怎么做到凌晨出发还能打点好大量礼物的，也不知道他如何得知外公外婆喜好的。
她只知道，傅司南从进门落座到现在不过短短十多分钟，就已经成功俘获家里那两位老人的心。
叹了口气，是该说长得好看天生占便宜，还是该说他就是有这样的能耐呢？
就在一小时之前，自己那个骄纵成性的妹妹不是还明白做出芳心暗许的暗示么？
看看一旁笑得见牙不见眼那人，苏意唯叹口气，打断了二老的喋喋不休。
“外婆，能先给他弄口吃的么？他连夜坐飞机过来还没吃饭呢。”
“有有，你看我，真是老糊涂了，快来快来。”外婆一边往厨房走去，一边回头问，“对了，你上次跟我说这孩子叫什么来的，子君是吧？”
“外婆，他不是。”
苏意唯眼神一滞，第一反应则是望向傅司南，只见他仍是满脸温煦的笑。
“外婆，我叫傅司南，是唯唯的好朋友。”
看这情况，苏意唯应该没把人往家里领过。
“快去把早晨新蒸的八宝饭拿来，应该还热着呢。”外公连忙打圆场，“唯唯，你带他四处看看。”
苏意唯感激地冲外公笑笑。
“跟着本导游走吧，这儿虽然比你家差远了。但好歹来了一趟，各处走走瞧瞧吧。”说毕领着他往书房走去，一边压低声音小声问，“哎，我说，你那些礼物到底是什么时候准备的啊？”
“别人送的礼在家里都堆成山了，临出门之前随便挑了几件。”他不会告诉她，为了挑这几件，他来回斟酌了足足半小时。
“果然是万恶的资本主义。”苏意唯推开书房门，“其实我对这儿地形也不熟，这房子买了才两年，我统共只回来过一次。”
傅司南老实不客气躺上书房那张单人床，嗯，不错，软硬刚好。
苏意唯见状，似是想到了什么。
“对了，你到底打算订哪家酒店？”话一出口觉得有点像赶人走，于是又讪讪找补一句，“要不然，在这儿将就一晚上算了。”
“好啊，我看这床不错。”看苏意唯瞠目结舌的样子，他一下笑了，“话都说出口，再后悔也来不及了。”
“早知道就不该跟你客套。”
正说着，外婆端着一个托盘进来，里面几个精致的小碟，分别装着桂花糖年糕、八宝饭、一小方酱肉和各种卤味。
“也不知道你喜欢甜食还是咸食，快趁热尝尝，垫垫肚子，中午外婆做好吃的给你。”
傅司南连忙接过来，挖了一勺八宝饭，软糯甜香的味道在口中弥漫开来。
“给我来一口年糕。”苏意唯也凑过来，可是只有一把勺子，傅司南顺手用自己那把挖了块年糕放进她嘴里。
外婆看在眼里，微微吃惊。
作为医生，这个外孙女向来是有些洁癖的，如今却肯跟人分食，着实让人有点意外。
接近吃午饭的时候，陆良过来拜年。
一开门看见盘腿坐在沙发上的苏意唯，他既惊且喜。
刚要说什么，余光瞥到正从厨房端盘子出来的傅司南，脸色一下子冷下来。
苏意唯连屁股都没抬，冲客人招招手，算是打招呼。
虽说这些年好多传统礼数都逐渐没落，但昆曲却跟梨园行一样，保留着不少老规矩。所以陆良进了门就先给师傅下跪敬茶拜年，收了大红包之后，他弹弹膝盖上的土，坐在苏意唯旁边的沙发上。
“今年怎么有空回家看师傅师娘了？”
“有几天假期，就回来了呗。”苏意唯磕着瓜子儿，视线并未从电视上移开。
“还带了个少爷来？”
后知后觉反应过来他说的是谁，苏意唯笑笑，并没说话。
反倒是外公在一旁接了茬：“你也认识？”
“上次去B市在唯唯住的地方见过一面。”
老人微微蹙眉，试探性地看看外孙女：“你们住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