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苍华负第一百七十六章 花事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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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事谷一片残败之象,东海之滨,浣音亭上落满一地血色花瓣。

姚应华瘫坐在黄昏海畔,眼前波涛不断拍案,那打溅湿的浩瀚紫衣袍摆,是浪,是水,还是谁哭泣的泪水?

“其实,大师兄有一句话说的很对。欢欢化成人形,就如同新生的婴儿,对待一直陪她身边的我,她,或许,自始至终,都只有孺慕之情。”

耳边缓缓响起轻如柳絮之音,他僵硬地看向身侧说话的人,那里,一身天青烟衣的花事了,一动不动地靠在浣音凉亭上,抱着琴,被一片血色包围,他艰难地。

“你,一定要这样吗?”姚应华张了张口,他此时,竟然无言以对。

“呵,不然我岂会容你为我续这最后一口命?”花事了抬起烟眸,淡然一笑。

就在一刻前,他本以为自己等来了那个她,却见一身浩瀚紫衣得姚应华,慌乱地扑到自己面前。

他不顾自己意愿,竟强行输了数万年修为给自己,可是一身枯骨的身躯,哪怕父神再世,他也只余一丝残喘之机。

“呵,别以为我这最后一口气,还有时间与你置气。”纤手轻轻抚去学琴上的斑斑血迹,花事了看向海面远方,“你应该感谢,这种永远也割舍不掉的孺慕亲情,是它,让我一点一点淡化对你的憎恨之意。因为即便不是爱情,它也不是你能够取代的。”

因为即便不是爱情,它也不是你能够取代的。姚应华闻言,浑身一震。是啊,在他消失的这千年,他到底将她推向了别人。

“两个五百年,第一个五百年,我只想她醒来,醒来就好,不论付出什么代价。可是当到了下一个五百年,她醒来后,我却自私地,只想将她永远,锁在自己身边。若不是师兄提醒,我永远不会知道那就是贪婪得私欲。可是,那又如何呢,隔绝世外的一切丑陋与肮脏,不让它们沾染了她的眼睛,我没有错。自私也罢,贪欲也好,她只需要看见我让她看见的,听见我让她听见的,美好的,干净的,幸福的,永远护她周全的……即便她天命三大劫七大绝,我仍然选择不惜一切代价,为她扫清一切障碍!”

花事了自言自语说着,仿佛身边空无一人,他只是在用最后一口气,勇敢地了结自己最后的一丝未了之念。

“这一千年里,我一想到那双本是纯净的双眼,会再沾上痛苦仇恨,心就如同刀割一般。可是我又不能让她感知到我浓烈的情感,我怕她,害怕啊。”

将自己定位在一个宠溺师侄的长者,宠溺地看着她四处乱跑,天涯海角不亦乐乎,待她偶然想起来回头对他微笑时,他也宠溺地回以微笑。

只要她快乐,他就总是不由自主的想替她清除一切灾难、悲恸、哀伤、阻隔……纵然,明知前面只有生死一线,可还是要义无反顾地去做……就连他离开的后路,他都早已为她,为自己安排好。

是什么让自己这样呢?是那份世间初见时的砰然心动吗?还是这一千多年来割舍不掉的习以为常?

或者是,自己内心已经逐渐明透的贪婪自私。

因为只有这样堵上自己的命,她才不会永远忘记他。即便他永远的离开,他仍然是最宠溺她的美人师叔。

够了,这就够了。

自己这一世,终是来得及为她做些什么了。

这,就够了。

“看着她开心,我就心满意足了。可是为什么就连这么简单的心愿,上天都不肯给我机会?非要天命为之?”他苦笑一声,抬起头,看向更远的远方,“应华君,还记得我们五十万年前,第一次见面吗?”

姚应华没有动,也看着远方的远方。

“嗯。那时候,你旧疾复发,我应琉璃子之请,来为你续命。推门那一刻,你正笑着,杀死一只断翅飞蛾。”

“呵呵,然后你问我,残喘的飞蛾明明还有生的机会,为什么我会选择毫不留情地将它杀死。”花事了想起那时二人的初见,带着一抹回忆,笑看向他,“我说,你已经回答了自己的问题。”

“嗯。”姚应华报之一笑。

“残喘,多么轻谈的二字,我的生命一直都在延续着这两个字,所以没有人比我更懂得残喘的痛苦。没有生的希望,随时都会死去的绝望,不如由我送它,早登极乐。”微笑绽在唇畔,如飞蛾重生飞走的薄翼。“经此一事,你说在我疏冷寡淡的外表下,藏有极为性情任性的一面。呵,第一次见面,你便一眼将我看透。”

“是啊,无论你如何恨我,终是相信我。花君,你可有想过,为何你能够预言一切,却唯独预言不了自己?”姚应华也随他笑出了声,回视他,“因为你认为你看透了一切,却有一样始终看不透。就是那颗为她跳动得心。花君,作为好友,我不允你走向极端。”

花事了嘟嘴嗤笑,不理他,自顾自地絮叨着:“最初,我像一个凡尘俗子一般,执拗地执着于她,不是她。可是到后来,我却又觉得这些都不重要了。应华,我是要感谢你的,无论她是不是她,至少她让我觉得,我还能弥补她。”

“即使如此,你何必再行极端……”

他未说完,便惹得花事了异常厉声反驳:“不!你永远不会懂,因为你从未爱上过任何人。你只是站在远处,面无表情地,看着世间的悲欢离合。”

你的无动于衷,永远比不上悦千冢不容拒绝的霸道。欢欢是一个很笨的兔子,从不冰雪聪明,你随便对她好一点,她就能高兴上半天,你随便给她一点甜头,她就能半路停下拐弯不走。这就是,她明明知道悦千冢是一个十恶不赦的大魔头,仍然喜欢亲近他的自然原因。你的心思太沉,几乎能让她窒息。姚应华,作为一个神,你是成功的,但是作为一个爱情的俘虏,你,你连反抗的能力都没有。

姚应华看向远方,无法,也无力回应这句话。

他不能告诉他,这次回来,也是堵上了一切,所以他其实,早已不是五十万年来被九天八荒敬仰崇尊的上古神尊了。

“那样一个吃货,除了傻,还很健忘,呵呵,她很容易被眼前好看缠住,时间久了,她就会忘了我的……”

嘴角的鲜血如同天边骤然突变的,染红了东海的上空,东海的水。

他独居,刻意地疏远世外,不是他骨子里天生的高傲,而是天运不济的自己,对一切都毫无欲望。一千多年前,她误入花事谷,初见他的时候,同样一眼就看出了他眼中深藏的寂寞。

他有些生气,这莽撞少女竟大言不惭地说自己妄想用清寂孤生来掩饰脆弱。

按耐住性子没有出声。紧接着,又听她说:“然而,你越是如此,越是藏不住自己骨子里的温良。你看,你刚才都舍不得伤害跳上你琴弦的小鱼,就是在你将放生的那一刻,我看见阳光融化了你眉间的阴郁,希望下次我们再遇见时,你的琴声中只有欢乐。”

我看见阳光融化了你眉间的阴郁,希望,下次我们再遇见时,你的琴声中只有欢乐。

多么动情的言语,他内心的抵御一下子落荒而逃,顽抗的挣扎一下子溃不成军。他选择任性地放纵自己,且相信她一次。可是天命终归是弄人,那个给自己希望的女人,再也没有来。

她是灭世黑莲,她是被自己预言的那个引动九天浩劫的孽莲。

参的透高深道法,悟的出命运无常,看得明权势的更迭,却终解不开红尘的迷障,走不出缘孽的轮回。

“这世上,有几个我预言不到的人。即便我能预言,可是也无兴趣预言,这也是性子寡淡的原因。就是这种性子,没有及时发现玉无瑕非玉无瑕,才导致后面的悲剧……”

“也是这性子,让你遇见了她。”姚应华道。

“呵呵,是啊,我很欢喜。”听到这句,花事了的眼睛为之一亮,随即很开心地笑了,那双烟眸,像是陷入很深的回忆之中,如绽放的烟花,与嘴角的血渍交辉相应,流光溢彩,徇丽烂漫。“我陪伴了她一千年,我很欢喜,很欢喜……好友,身怀神魔之气,生负三劫七绝命格,这样的天命,对待一个连欲望都不懂的她来说,太残酷了。我改不了她的命格,却能帮她引渡罪。剩下的,就全部交给你了,应华,我知道……你一直在做什么……所以,我……原谅了你。”

一声原谅,全身松懈,满目释然。再也难以支撑的身体,终于慢慢变成透明,姚应华急忙扶住他的肩膀,“你不要再说了,我知道你在等她,相信我,我现在就带她回来见……”

“咳……来不及了……应华君,我无法预言她的生死,但是可以预言你的。以前,咳咳,为了不那么轻易地原谅你,所以我对你的一切都选择漠视,如今看到天机中你所做的一切,应华君,我们都不得不承认,神也不是万能的,并不是所有都唾手可得,所以,我原谅你。你比我痛苦……至少我拥有了她整整一千年的时光。”

最后神源聚散,化作一场谷雨,甘霖整个因为雷打而变成荒芜的周野,只见百花齐放,竹林重生,迅速成为一片茂密的树林,宛若一场大地春回的梦境。

“姚应华,我想相信你,可是只要是关于她的,我无法完全相信你了。你答应我,再不能伤她一分,否则禁忌琴弦再出,屠你天下。”

自己走了,她会伤心很长很长一阵子,他怎能放心?或许从未了解过自己,但他却最了解她,那个单纯的只有笑容的女孩,执拗起来比谁都伤心。

她与他在一起,常说那种感觉很美妙绝伦,如果他不死,也许她会一辈子和他在一起,活的最无忧无虑的,可惜她终究最先遇到的不是他。

“你!”

“我答应你。”

“我要你拿你护持的天下发誓!”

“好。”

当惊鸿天地的琴声,从辽阔的东海之上消失的时候,也不过宛如花瓣上的一颗小小露珠的匆匆流过,落入深海——无声,无痕。

“花事了”那么多情的一个名字,却是和爱情永远绝缘。从此他便立在寂寞的琴声里,成为一帧无人提及的影子。

他是花事了?

是花事了!

我的花事,终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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