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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声苍凉的笑,不断失去所重视的一切,凉九欢,你称得上不幸吗?
眼底滑落一颗清泪,右手猛然抓住诡异的左手腕,箍得那左手腕直至发青,“唔!”紧咬的嘴角,一不小心溢出的一声低沉轻呜,泄露了那力道蛮横,那阻止另一个人冲体而出的欲望。
“唔,我,我不会让你得逞!”
许久,四周的黑气缭雾逐渐消散减弱,神魔怖印逐渐变淡,瘫倒在地的人,才缓缓平静下来。
她阖上一双赤红到发黑的眸子,一阵沉默。
“生怀神魔之力,身负三劫七绝命格……烽火红尘路……天地不容的存在……哈哈哈……”
三劫:尘世劫、天雷劫、心魔劫。尘世劫最诱惑,天雷劫最霸道,心魔劫最诡异。
七绝:绝父母、绝师门、绝亲友、绝恩义、绝苦痛、绝情爱、绝悲喜。
直至绝情、绝恨、绝欲、绝杀、绝生、绝命、绝灭,最终一生无爱,那时,也是所谓的神魔之力,所能发挥的最大威力之时。
凉九欢,你真是不幸啊,几乎所有的结局,都在你爱上姚应华,有了意识那一刻,都注定了。
呵呵,也许,这样也好。
至少在这条烽火红尘之路上,你总能遇到让自己坚定初衷的人、事、物。
美人师叔说,你不需要懂得那些尘世险恶,只是坚信仁道本于真情,尽可能地让自己就去看认知中人性光明的一面,滚滚红尘中的层层险阻,固然冲击着价值观,但若以此为砥矿本心的试炼,又有何妨?
纵然初衷遭邪魔染,本真未改,终必有所终,亦不悔。
所以,在此之前,何苦轻许那些未能兑现之诺言?
“欢欢,师叔太任性,走了竟未留给你只言片语,但是你要用心去感知,你之心欢即是吾魂,梦归时。”
凉九欢痴迷地抚摸着睡美男的脸:“美人师叔,对不起,我回来晚了,我已经找到医治你的办法了,你再等等我,过了明天,你就能呼吸了。”
而刚刚离去的青年,也就是战奇,和一个焦急的妇人进来时,看到的就是这一幕。
两个早已被吓傻的孩子,忍着眼泪,胆怯地伸开手要那焦急妇人抱抱。妇人看了一眼抱着睡美男的凉九欢,眼中闪过恐惧,她抱住两个孩子,看向傻愣在那里的战奇。
奇怪,这个敢与凉主唱反调的傲慢青年,此刻眼中,怎的。
也许是被妇人看的,战奇回过神来,微微笑了一笑,示意她可以抱着孩子离开房间了。
临走前,妇人再次扭头看了房间一眼,奇怪的三角阵势。
女人跪在地上痴迷地望着床上的睡美男,而傻愣的战奇则痴迷地望着垂头的女人。
战奇轻轻走过去,道:“欢欢别怕,花事了只是睡着了。你这样哭,他醒了会伤心的。”
“美人师叔会伤心的,不哭不哭……欢欢不能哭。”凉九欢忙收住泪,无措地转头望着他,“战奇,他会醒的,对不对?”
“会的。”
忽然她望着自己手上的血,不停地擦,“我,我不是要杀他们,他们要伤害美人师叔,我才……”
“嗯,孝子不懂事,犯了错就应该受罚,欢欢没有错……”
他们都不知不觉想到了一个月前的一幕。
凉九欢刚刚苏醒,无声无息地走在宫殿的一个角落中,忽然耳边传来阵阵欢快的孩童笑声。
她抬眸,望着阵阵稚童笑声传出来的房间,嘴角噙着一抹冰冻三尺的笑容道:“如何会有孩童?”
“回欢主,这是军中士兵在外执行任务的途中,救下的一孤妇和她怀中的一对儿双胞胎孩子。”一直侍候她的安容臣,望了一眼身侧的战奇,不禁冷汗道。
“哦?”凉九欢沉吟片刻,依然轻笑,“可相似?”
安容臣被她这么摸不出任何情绪的一问,顿时僵道:“是,一模一样,他们只是……”
他后面的恳求之话尚未说出,女人就转身走向了那个房间,不到一刻,里面便传出了孩童失声大哭的声音。
安容臣和战奇急急走进去,就看到凉九欢站在那里,噙着笑,看着黑暗的角落里,一个惊恐的妇人抱着两个可爱的双胞胎男童,战战兢兢地防备着突然出现的女人。
他们怕她的那张诡谲恐怖的脸。
“这是欢主,还不行礼?!”
安容臣朝着那妇人大呵一声,紧接着外面又急匆匆跑进来一黑衣士兵,他忙扯住吓傻的妇人和孩童,一起跪倒在凉九欢面前,连连求饶:“欢主,对不起!对不起!是妇人和孩童拙笨,莽撞了欢主!”
“避我如蛇蝎三丈,怎会莽撞于我?”凉九欢漫不经心笑道,“战奇,将孩童抱过来给本座。”
“这,这,求欢主饶命!求欢主饶命!”
士兵是当初跟着安容臣在云水州的雨夜破庙一起找到的凉九欢,此刻他以为是那些拿火把的孩童让凉九欢从此记恨上了孩子,所以此刻尤为恐惧,忙拉着妇人不断磕头求饶!
孩童也许知道自己即将离开母亲的温暖怀抱,哭哭啼啼变得更加大声,可是终究还是被战奇抱给了凉九欢。
凉九欢也不接,就让那两个孩童瑟缩在战奇怀中,看着他们哭到嘶声力竭,哭到没有了力气而睡着。
所有人都陪着她,战战兢兢地站在那里一动不动,生怕她下一秒就会扼断那两个孩子的小脖子。
可是,自始至终凉九欢嘴角都噙着笑容,痴痴地望着两个一模一样的孩童,直到他们睡着了,她想伸手去碰触他们粉嫩的可爱脸,却就在半途中,突然生生停住了。
因为,谁都知道,只要她那么轻轻一碰,孩童就会被黑气缭雾锁住性命!
她大袖一甩,背过身去:“即日起,把他们送到我那里。”
“这,不……”士兵和妇人闻言顿时魂吓散了一半,但是在安容臣的摇头示意下,妇人忽然稳住心神,反而忙拉住士兵下跪,“谢欢主大人!这是欢主的大恩大德!”
“哦?你不怕?”凉九欢闻言,含笑看向勉力壮着胆子的握拳妇人。
“奴妇不怕。”凉九欢无声等待她接下来的话,“因为,这里比外面更加安全。”
嘴角的笑意因为这句话愈加意味不明:“呵,莫非,你可是喜欢上了这个寐尸人?”
“是。”妇人跪在那里,抬着头,眼中闪过无数坚定,迎着凉九欢的寒辉双眸。
“呵呵,有趣。你就不怕你的孩子长大了,憎恨你将他们养在了怪物群里,随时都有被杀掉吞吃的危险吗?”
妇人闻言,身子忍不住瑟缩,却仍然坚定地摇头:“不会,我的孩子他们也很喜欢这里。”
“呵,若你后悔了,我可以送你离开,只要你愿意。”
“不!”妇人忽然大声道,“你虽然是欢主,有权利决定我们的生死与去留,但却无法左右我们对这里的感情。相比外面的吃人世界,这里是最安全的。他……”
说着,妇人紧紧环住旁边的士兵胳膊,“我知道他身体里,住着一个善良的灵魂,有没有生命,对我们来说,都没有意义,只要他对我们好,我们就不会离开他。”
说着,两人彼此一笑,深情地抱在了一起,就像患难中重逢的恋人。
妇人有一张平凡到不能再平凡的容颜,士兵有一张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面孔,但是他们俩此刻的相拥,却是九天八荒,四海六界都羡慕的真情。
凉九欢闻言有片刻的失神,四周大气不敢出,她又沉默了良久,看着两张熟睡的容颜,轻声道:“这两个孩子叫什么名字?”
“左之和右之。”
“嗯,以后他们在这里出入自由。有本尊在一天,任何人休想伤他们二人。”
说罢她离开了,留下一片呆愣之人。
可是她却独身一人跑到了很远很远的地方,众人焦急地等在大门口,直到数个时辰过去,他们看到,一片黄沙飞淹中,一个黑袍女人,抱着一个天青身影,微笑着走近他们。
谁也不知道数个时辰里发生了什么,她究竟从哪里找到了一个与灰飞烟灭的花事了一模一样的身躯。
青凝花楼里,凉九欢在战奇的无声陪伴中,慢慢平静了下来。
望着沉睡中的花事了,她忽然转头看着战奇,戏虐道:“战奇,你不也要离我而去了吗?”
“胡说什么?你是不是得了被弃妄想症?”战奇被她这莫名其妙一问,脑道,“人家辛辛苦苦救回来的人,可不能便宜了别人!”
女人闻言,戏虐骤然消失,换成了一片冰冻三尺的寒辉。
还欲在反嘴的战奇大气不敢出,幸好他这三个月早已习惯了她的喜怒无常。
在她长时间的冷漠盯视下,他首先败下阵来,沉声道:“接下来你有什么打算?”
“我要到黄泉炼狱。”
一个天地不容的存在去救另一个天地不容的出生,他不懂。
可是女人说出这句话的冷漠气场极为强大,战奇不由恼怒,豁然站起,“你!你到那里做什么?”
“我知道那里有一种聚魂大法,能够聚集美人师叔的魂魄,筑魂再生。”
“你在胡说什么?我怎么从未听过?世人皆知神仙因为逆天替人引渡天劫,魂魄恐怕早已飞灰烟灭,若想聚集,只怕……”
“我也不知道。但是这些天安容臣已经查过了,你知道冥界为何一直不参与六界之事吗?”
“这和你说的那个逆天的胡说大法有关吗?”
“它就在冥界深处的黄泉炼狱。”
那日,她削骨断肉,记忆全部回归,耳边突然响起一个男人的笑声:“若想知道你筑胎还魂的真相,就再到黄泉炼狱来。”
这些天她想了很多,终于想明白这句话何时记在脑海中。
那时她和姬瑾轩到冥界查看生死冥簿,在离开冥界之时,那个稀奇古怪的丑陋冥王,非要缠着她让她看他面具下的容颜。
就在混乱之际,趁大家以及姚应华不备,他忽然趴在她耳边倾吐一句莫名其妙的话,她当时正在欢喜身边姚应华的怀抱,而没有听清这句话。
如今想来,这句话似是他给她下的一个咒语,在适时的时刻,适时的地方,它就会再次准确地响起来。
而这个适时,就是她恢复记忆的那个契机。也就是说只有当她完全恢复记忆后,才能听见的这句话。
呵,就连聪明如姚应华,当时都未发现。
世事难料,那时,她只是感觉这个冥王也没有传说中那么恐怖,只是贪玩罢了,却不想句句隐含深远之意。
他早就算到自己会有今天。
一个五十多万都从未踏出过冥界深处的人,居然对她的一切生死都了如指掌,这让她如何不期待他们的再次见面?
“这些你都是从何处听来的?简直是胡说八道!”战奇生气地嚷道。“如果真有,那么想复活的人得有多少?想去那里的得有多少?不说那里,单单是黄泉恶海恐怕都是由无数白骨野魂堆累而成。”
“我去过,无意间掉进去过。”
“凉九欢!那只是远古时期的一种传说,你想,自盘古开天以来,世间存在了无数个万年,如果这个世间何其险恶,那能够存活下来的人,有谁会简单?也不知这个世界,究竟隐藏了多少不能说的故事和秘密,比如七彩朝珠、你的美人师叔、天外六剑仙君,他们每个人身上都有不能说的故事,更何况六界之中从不轻易现世的地方。而冥界就是这样一个地方。”
“你知道。”
战奇真想敲开她的脑袋,看她脑子是不是打结了,怎么说话总是听到正点上,不对不对,她明明就是在套他的话!
“我!你这笨女人奸诈起来,简直气死人不偿命!我是知道,但那只是一个诅咒而已。外界都盛传冥王因为一个远古诅咒不能离开冥界,否则就会毁容。其实不然,那是我们洪荒之地给他下了一个诅咒,一个使他永远也无法离开冥界的诅咒。”
“只要存在,我就要一试。后日我就即刻出发,谁都阻止不了我,你出去!”
因为她别无它法。
她说完,就运力将他轰出了门外,一扇门霍然大关,她痴迷地抚摸着床上的花事了,没有看到战奇眼中的莫名翻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