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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间突然下起了雨,淅淅沥沥的,在这深山之中显得格外的冷清。
昏暗的灯光中,剑厚南正忙碌地用干燥的柴草在地上铺出一方临时睡铺。龙一站在旁边看着,没有帮忙的打算。
柴草不够,剑厚南准备出去到灶房中再抱一些来。不料一直沉默不语的龙一突然从后面伸手抱住了他的腰,阻止了他。
“南儿。”近乎撒娇的低唤从身后传来。
剑厚南停住,发现这两日龙一变得分外爱黏人,不知是不是所有动情的女人都是像她这样。但不可否认,这样的龙一比以前那个冷漠无情的她要可爱得多。
“怎么了?”他侧脸,好脾气地笑。他希望她一直保持现在这样的性子。
“我不睡草上。”将脸埋在他背上,龙一一边汲取他温暖好闻的味道,一边闷闷地申明。
是这样。剑厚南脸上的笑容加大,大手搁上抱着自己腰的手想要拉开,“嗯,我知道了。”他从没想过让她睡,昨夜不也是他睡的吗?
谁知龙一并不松手,反而加大了力道,“你也不准睡那上面!”她的语气几近娇蛮,却又有着让人无法忽视的认真。
剑厚南的笑僵在俊秀的脸上,只但愿是自己听错又或理解错了她的意思,于是决定保持沉默。
“这床虽然不算宽,但睡两个人也足够了。”龙一继续道,没有一般女子的忸怩。她知道必须珍惜和他在一起的每一刻,没有矜持和羞涩的时间可以拿来浪费。
确定了她的意思,剑厚南心跳不由加速,深吸一口气,他摇头拒绝,“不行。”他不认为两人的关系已亲密到可同榻而眠,就算什么事也不发生。
宽厚的背透露出他的坚定,但龙一选择忽略,忽略他的坚持。
“我想……成为你的女人。”尽管女人天生的矜持让她红透了丽颜,她仍然毫不犹豫地表达出了自己的渴望。谁也不知道她等这刻等了多久;谁也不知道她多么害怕错过这次以后,上天便不再给她机会。
从头至尾她便没开口向他要过任何承诺或保证,她甚至没想过要去确定他对她的心。她比什么人都明白,她和他根本不可能有结果。且不说他已心有所属,只是她自己,已不容许将他牵惹进她只有血腥和杀戮的生命中。
她也明白,这些日子他对她的温柔和纵容并不特殊,不过是想补偿那日刺她的一剑罢了。所以现在,她要利用他的愧疚,让她的记忆不再空无。
剑厚南僵住,这样的情况似曾相识。他忆起那日在雪凝宫的船上与紫霄独处时的情景,心中一紧,蓦地用力扯开龙一的双臂,向前跨了两步,然后转身面向她。
“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严肃地看着龙一嫣红的脸,他眼中有着薄薄的怒气和不赞同,但语气依然温和。她怎么能这么轻易就把自己交给一个男人?
坦然地回望他黑亮的瞳眸,龙一对自己的行为没有丝毫羞愧和后悔,“你在生气,南儿?”她指出事实。这是极少见的事,剑厚南的情绪波动一向很少,更别说是生气。
似乎也意识到这一点,剑厚南叹了口气,收敛了情绪,“你不该在我身上浪费时间。”这是事实,他是一个过了今天还不知有没有明天的人,因此在紫霄离开他的时候他便下了决定,这一生都不再碰触儿女私情。这些日子一直包容她对他的情,只是希望让她卸下无情的面具,将真性情表现出来,这样或许会减少许多杀戮。只是他没预料到她的情会这样浓烈炙热,恐怕会伤了她自己。
龙一摇头,否决他的话:“除了你,我不会要别的男人。”说着,她踏步上前,强硬地揽住他的脖子靠进他怀中,不容他逃开,而目光始终坚定地与他纠缠在一起。
剑厚南皱眉,为那紧贴着自己的柔软身子以及她义无反顾的话,知道若再要强硬地拒绝必会伤到她。于是他放松紧绷的情绪,试着让她认清现实,“青姐……”
这一次,龙一不打算再给他拒绝的机会。她选择用行动来决定一切,如果他对她的身子真的没有任何欲望,那她不会再强迫他,但是如果他情动,她自会好好把握。
她仰头吻他,吻掉他后面的话。那些话她不想知道,一切阻止她的话她都不想知道。
只要是正常的男人,对美丽女人的诱惑都会有反应,剑厚南虽然身染沉疴,但他仍然是一个正常的男人,所以也不例外。
只是,多年的病痛折磨早已让他的意志变得坚毅无比,尽管对于龙一火热的吻他也有所回应,对于她姣好的身子也会产生渴望,但是最终,在龙一冀望的眼神中,他轻轻推开了她。
“我不能要你。”
留下这句话,他离开了温暖的屋子,踏入寒凉的细雨中。
我不能要你。
龙一双手环膝,蜷缩在被风雨打得花叶零落的李树下,脑海中始终回响着这温和却无情的话。
他不能要她。
她以为男人对没有感情的女人也可以逢场作戏,她以前见过的男人都是这样,所以理所当然地认为他也可以。可是他不要她,他说他不能要她!
她知道自己和他不能在一起,她身上背负着无数人的鲜血和仇恨,不能也不允许将他牵连进来。可是只是一夜也不行么?一夜后他们各分东西,再无瓜葛,这样也不行?
她抬起头,雨水落在脸上,冰凉一片。
草屋的门开着,油灯昏暗的光焰被钻进屋子的冷风吹得东摇西晃,只照着门槛外的一小部分石阶,其余地方全陷在黑暗中。因为下着雨,对面的山和树都是黑压压的一片,看不清楚。
剑厚南不知去了哪里。或许他不愿再和她相处在一个屋檐下,已经离开了。
没有人会喜欢她,这一点,她比谁都清楚。可是还是忍不住要去奢望不属于她的东西,结果却是将他推得更开。可是她不后悔,若没有试过,她一辈子都不会甘心,现在弄成这样,她其实已有准备。只是还是会难过,比意料中的还要难过。
幽幽叹了口气,她将脸埋进双膝间,脑海中浮起剑厚南文秀苍白的脸,一丝苦笑浮上唇角。她的不顾一切却是苦了他。
也许,以后他对她恐怕更要避而远之了吧,又或者,再也不相见。
再也不相见……
她想起小时候每一次他回剑啸山,她都会躲在暗处偷看他,看他温暖的笑,但是她从来没有让他发现过。她想那时候她应该是快乐的。
以后再也不行了,再也不能去偷偷地看他,再也不能去幻想与他相依相偎的甜蜜。因为她已经有了答案。有了答案,就再也不能假设,再也不会有如果。
深吸一口气,她皱眉压下那几乎要让全身麻痹的痛楚,却无法自抑地发出一声呜咽。几近慌乱地伸手捂住唇,她不相信那是自己的声音。在很小的时候她就知道哭泣不能解决任何问题,所以她从来不哭,她不会哭。所以,那声音不是她的……
雨水湿了她的发,她的衣,然后顺着发丝浸湿她的脸,淌进她的颈项。她没有感觉,只是蜷缩在那里,脑子里乱成一团。想着离去的剑厚南,想着过去,想着她所看到的生存和死亡,想着……却再不敢想以后。
似乎过了很久,仿佛有一辈子那么长,可是雨依然下着,周围也依然漆黑一团。所以她也依然这样坐着、蜷缩着。她想等天亮雨停后再起来,然后离开这里,回黑宇殿,继续当她的女儿楼楼主。
“对不起。”一声低哑的道歉在她耳边突然响起。她没有抬头,也没有动,不想知道是谁,也不想理会,那与她无关。没有人对不起她,所以自然也不会有人对她说这样的话。
下一刻,她觉得自己好像飘了起来,可是她连去弄清楚是真是假的心情也没有,于是连眼睛也懒得睁开。随他吧,既然命运早安排好了一切,那么她也没必要再去关心究竟会发生什么稀奇古怪的事了。
后来的事,嗯……
雨好像停了,那么,天也亮了吧。
她吃力地睁开眼睛,眼前的确一片明亮,可是不是天光,是……灯光。也许被雨淋昏了头,她一时片刻没反应过来究竟是怎么一回事,直到那个不久前弃她而去的灰发男子进入她的眼帘。
他没走。
这个事实让她突然清醒过来,这才发现自己坐在床上,全身已经湿透,手脚冰冷麻木,连动一下也是困难。
一声低沉的叹息从他口中逸出:“你究竟是想折磨自己还是想惩罚我?”
无奈苦涩的话语传进她的耳中,她却无法回答。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为自己脱去湿透的衣服,又用干净的布为她擦拭滴水的发,他做着这些,很熟练,似乎已经习惯。
她有些迷惑,不明白他为什么还要对她这么好。经过方才的事,他应该鄙屑她才是,而不是温柔依旧。
他拭干净了她的身子,出乎意料地也脱了自己润湿的外袍,然后上床,将她搂进怀中躺下,再扯过被子盖住两人紧拥的身子。
他不是不愿和她同榻而眠吗?
她疑惑地瞪大眼睛,看着近在咫尺的俊脸,他的眼紧闭着,似乎不想面对她的疑问。但不可否认,他的怀抱真的很温暖,她的手脚开始如蚁噬一样,渐渐恢复知觉。
只是,这一晚也只是如此而已,再没发生更多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