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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下之大,已无片瓦立足。
死,也死无去处!
两个大活人相对而泣,只是泪都往心里流。
这是一种什么样的痛?
没有言语,没有表情,没有动作,只是沉默,沉默着。
心,一个热血暗涌,一个冷冻如冰!
北方的春,夜间仍有萧索之意。
一阵清凉之气扑面而来,树梢摇曳,微风飕然,夜寒如水。
风,从窗口吹入。
夏芸站在风口,熊倜迎着风走上前没有抱夏芸,只是用手轻轻地拉着夏芸的衣角,眼眶湿润了,他告诉自己,男儿有泪不轻弹,千万不能在自己女人面前落泪。可是,话有说回来了,男儿有泪不轻,只是未到伤心处。
“芸儿……风,风大了……”熊倜心里某个地方突然软了一下,滚烫的泪珠就要从眼眶里夺眶而出,可还是强忍着。
夏芸听到熊倜的声音哽咽住了,她转过头,目光正好与熊倜对视。她看着熊倜深情的眼神,急忙又转头,泪水无声地流下,只是滴在心底,还结成了冰。
“芸儿,你转过身来,不要让风吹着。”熊倜的手还是伸了出去抱着夏芸,他用力转动了一下夏芸的腰,夏芸摆动了下,有意回避着熊倜。
“你不敢看我,是吗?”熊倜吞了一下口水,又哽咽了一下。
夏芸没有说话,她怎么可能忘记。她初次见到熊倜的时候,他正在给逍遥子买药。他那清澈如水的眼睛,是她之前从未见过的。他的眼睛是那么的善良,让她不得不为他折服。
她又怎么能忘记,在花满楼,也是这样一个安静的夜晚,熊倜看着她,深深地看着她,一次次地问自己,把她心底最强烈的防线给打破了。
他用他温暖的怀抱让自己那颗冰封的心渐渐融化了。
夏芸想到这,不敢再往下想下去,她害怕再这样下去,她会又一次被他所感动。
夏芸,你不可以,你不可以这样下去。夏芸在心里一次又一次地对自己说。
她又把熊倜揽在自己腰上的手无情地甩开,侧身,准备转身离去,一颗晶莹的泪珠,在她转身的那一瞬间夺眶而出。
熊倜紧紧抓住夏芸的手,夏芸用力挣脱,熊倜整个人从后面又直接抱着夏芸,头放在夏芸的肩膀上,说:“芸儿,你就真的这样狠心?”
夏芸没有说话,心里五味杂陈。
“芸儿,你难道把我们之前所有的事情都忘记了吗?”熊倜用力地紧紧抱着夏芸。
夏芸哽咽了一下说:“过去的事情就让它过去吧。”夏芸说完这话,又忍住眼泪不往下流,心里拼命地说着:我怎么可能忘记,我还记得我们第一次去极北寒宫,你用你的命救了我,从那个时候起,我就知道我们两就分不开了,我也不想跟你分开。
夏芸说着突然有种撕心裂肺的感觉。她知道她中了一种毒,这种毒叫情毒。她中的不是一般的情毒,是一种蛊毒,除了熊倜才能解,可是,她现在不能服用这解药。
“芸儿,我们一起想办法”熊倜用力地抱着夏芸,使得夏芸无力挣脱自己的手。
“熊倜,我们已经没有退路了。”夏芸说着,这一次她没有把熊倜的手甩开,而是用力拉到自己的胸前紧扣着。
熊倜再次把头靠在夏芸的后背上,紧贴着她如漆的黑发。
江湖,何为江湖?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
即使退隐到一个荒无人烟的山林,不为名利,只图一世清宁,过属于自己清净的日子,哪也只是妄想。
何况两人置身于闹事,当然,有的人能大隐于市,不过,熊倜和夏芸已经没有可以隐藏的地方了。
熊倜原本属于一个本不该属于江湖的荒林,在有人踏入的那一刻,就打破了原本属于它的寂静。
从此,它便成了江湖。
从此,熊倜就踏入了江湖。
熊倜曾是个奴隶,后来成为一个杀手。
但无论奴隶还是杀手,熊倜都还算是个人。
熊倜如今是神。
剑神。
剑神只有走剑神的路。
那么,剑神的路是什么路呢?
熊倜有一把剑,熊倜的剑是神剑。
剑神!
神剑!
熊倜如果只是熊倜,无论是奴隶,还是杀手,那个时候他还是人,人是有退路的。
神,特别是剑神,他的路只能勇往直前。
夏芸说得对!
夏芸。
夏芸是个有趣的姑娘。
夏芸也是一个神秘的姑娘。
夏芸从一开始就是一个神秘的姑娘。
夏芸一直是一个很神秘的姑娘。
没有人知道她真实的身份,真实的名字,她只有一个名字叫夏芸,甚至叫芸公子。
夏芸的路是神秘的,熊倜想看清楚。可他越想看清楚越不看不清楚。
夏芸的路从来就是神秘的,就不为人所知,甚至夏芸自己也不清楚。
夏芸一生下来,就不知道自己是谁。夏芸没有爹娘,夏芸只有一块“九”字金牌,这块“九”字金牌就是她的全部。
这块“九”字金牌像一个魔鬼,操纵着她的灵魂,夏芸只不过是一具躯壳。
夏芸之所以神秘就在这里,躯壳里面是什么,永远没有人能看清楚。
夏芸就这样神秘!
夏芸被熊倜紧紧地抱着,感觉这具躯壳里面有一种东西在跳动,那是自己的心。
“熊倜,我给你一样东西。”夏芸说着从怀中掏出一份名单给熊倜,“这是暗杀名单。”
“什么?”熊倜心里一惊,放开抱着夏芸的手,“暗杀名单。”
“嗯。”夏芸转过身来,看着熊倜,两人都没有退路,只能向前,手拉着手一起往前走,“九道山庄的杀手已经倾巢出去,冷血也来到京城,第一个暗杀名单就是惺帝。”
“冷血,冷血为什么要杀那么多人?”熊倜是个满脑子都装着问题的人,那怕他已经成神,他也是一个装满着问题的神。
夏芸笑了,熊倜又回到了从前,刚才自己感觉已经没有退路,熊倜就是熊倜,他很自然就退回到了从前。
“芸儿,你笑了。”熊倜也笑了。
“你问题真多!”夏芸笑着说。
“芸儿,熊廷弼的命如何?”
“熊倜,要保熊廷弼的命已经没有可能,至多可以缓存,那也要用钱去存命”。
熊倜紧紧地抱着夏芸,夏芸依在熊倜的怀中,两人就这样相互靠在一起,站着说话。
“……”
蛰雁惊起,远处忽然隐隐传来车辚马嘶。
天,已经亮了。
熊倜纵身一跃从窗口飞向院墙外的树梢,看看四下无人才从容落地向皇宫走去。
熊倜的怀中揣着一张夏芸给他的暗杀名单,第一个就是惺帝。
熊倜看看天色大约已是寅末卯初,不由飞奔皇宫而去。来到皇宫前,看看自己没穿朝服,想想他也不从大门进,来到宫墙僻静处正要一跃而上。
突然看见王栋站在不远的地方看着他。
熊倜大大方方地向前走去,看见王栋一脸的疲惫和无奈。
“我就知道你今天会来,专门在此等候。”
“怎么了?你有事找我。”
“算我有事,也是你的事。”王栋摊开双手,耸了耸肩头,“小师妹回京了,带来消息说九道山庄的杀手已经倾巢出去,冷血也来到京城,第一个暗杀名单就是惺帝。”
“这事我已经知道。”熊倜看看天色,“惺帝要早朝了,我先进宫去打听点事。”
“只怕你已经去不得了!”
突然,一股浓烈的血腥味冲来,熊倜感觉空气中也染着屠杀的残酷,好像眼前出现着一幕一幕的血肉横飞惨状。
熊倜心里一惊,急忙问:“发生什么事了?”
“昨天夜里,京师怕只有这里无事。”王栋摊开双手,耸了耸肩头,“昨夜的京师已经血流成河,尸横遍野。”
“芸儿,你,你们已经开始行动了?”熊倜掏出夏芸给自己的暗杀名单,惺帝排在首位。
熊倜看看暗杀名单,第二名内阁首辅三朝元老叶向高,其次依次有礼部尚书孙慎行,都御史邹元标、赵南星,吏部尚书孙承宗,左副都御史高攀龙,左副都御史杨涟,企都御史左光斗……
魏忠贤要翻脸了,他是想借夏芸和冷血之手。
熊倜想到这一身的冷汗。
熊倜看看天色,寅时快过了,卯时惺帝就要早朝,“不好!下一步,夏芸和冷血要怎样还不知道,要早朝了,我还是先去皇宫。”
“魏忠贤已经在四下搜捕你,你回去正是自投罗网。”王栋说着,“皇宫里面还是我来处理,更方便一些。”
“京师这个烂摊子可不好收拾。”
开始,魏忠贤党派与这派官僚的关系还不太紧张。
魏忠贤敬重赵南星,在熹宗面前对他大加称赞。二人并坐弘政门议事,赵南星郑重告诫魏忠贤:“主上冲年,内外臣子,会各努力为善。”这话虽使魏忠贤心中不快,也还没有到翻脸的程度。
左光斗与这些人志同道合,遇事大胆直言,严厉考核人物,区别流品,正直的人都依靠他们,而忌恨他的人至不能相容。
天启元年(公元1621年),左光斗再次晋升并拜官左佥都御史。这时,韩戈广、赵南星、高攀龙、杨涟、郑三俊、李邦华、魏大中诸人都身居要职,魏忠贤还不敢翻脸。
辽东战事惨败,这是魏忠贤翻脸的机会。
只怕京师从此处处是刀光剑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