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我们到底要去哪里？”看着汽车驶向机场的方向，徐崎心惊讶的问。

“去一个美丽的地方吃晚餐。”君盛棠今天亲自开车，微风徐徐地由敞开的车窗吹入，轻爽又惬意。

“你不会学那些无聊小说里的情节，包一架飞机，然后去峇里岛或什么太平洋的小岛吃晚饭吧？”徐崎心望着他嘴边那抹可疑的戏谑笑意，一脸的戒备。

“听起来似乎不错。”君盛棠看了她一眼。“你喜欢那样的桥段？”

“当然不喜欢！浪费时间、浪费金钱、浪费人力和物力，根本没有任何可取之处！”她的情绪瞬间激昂。“而且一看就知道是男人为了诱惑女人的手段。”

“为了得到喜欢的女人，用点手段也不为过。”

“得到？相爱应该是互相的事，没有谁得到谁。”她立刻反驳。

“也许说互相得到和付出，更为恰当。”君盛棠意味深长的看了她一眼。

徐崎心的心跳在瞬间加快，她立即转开头，不让他看见自己脸上涌起的红霞。

他那话里有什么含意吗？

看着身边飞逝而过的景致，她觉得自己的心情不再那么平稳了。

“到了。”十分钟后，他的车滑下交流道，停在距交流道不远的一家餐厅前。

徐崎心望着眼前餐厅简单的红砖外墙，以及毫无装饰的玻璃门，她转回头，带着疑问看着君盛棠。她还以为他会带她去法式餐馆或其他高级餐厅，没想到会是这么不起眼的路边小餐厅。

“这里应该很特别，不然你不会带我来。”她前后张望了一下，在这样不起眼的小巷里，或许会有真正的惊喜。

“进来吧。”君盛棠摇了一下玻璃门前挂着的木制风铃，然后推门而入。

“我在法国留学的时候，也会去找些不起眼的小餐厅，常会吃到美味的食物，法国的厨师都很有想像力，所以我很喜欢……”

她跟着他走进餐厅，店面不太宽敞，可是气氛很清幽，方桌上铺着白色桌布，每个桌子的中间都放着水烛台，水烛台里漂浮着漂亮的花型蜡烛，散发出温暖的光芒，光晕倒影在水里，显得特别的飘缈迷人。

“可是这里好像没什么客人。”徐崎心发现每个水烛台里的蜡烛形状和颜色都不一样，她走到桌边一个个看。“君盛棠，你是怎么发觉这里……”一回头，却发现店里居然只剩她一个人。

徐崎心心生疑窦，怎么连个服务生也没有，君盛棠又去哪里了？即便如此，她也丝毫不惊慌，反而选了张靠墙的桌子坐了下来，兀自看着水烛台里的玫瑰花形状的粉红蜡烛。

“喜欢这里吗？”突然失踪的君盛棠又突然出现，眼神熠熠，唇畔的笑容更多了一份神秘的魅力。

“挺幽静的，布置也很别致……可是这里没有菜单，也看不出是提供哪个国家的料理，而且没有人……啊！你包下这家店了？”

“以前一定经常有人为了你这么做。”他在她对面悠闲的坐下。“可惜不是，我没有包下这家店，也不会在食物里藏什么珠宝。”

“想想你也不会这么无聊，搞那么多事，又没有创意。”徐崎心审视着他诡异的笑容，眼神充满窥探的意味。

“也就是说，用那种方法绝对无法打动你，是不是？”他瞬也不瞬地回视她。

“你说得对。”她被他的眼光搞得心烦意乱起来，目光开始游移，假装欣赏店里的装潢。但她还是能感觉得到他灼热的目光，一直凝视着自己。

“那个……你说要和我说的事，现在可以说了吗？”对这家店她还是有许多疑问，不过既然他不说，她相信只要耐心等待，终会知道答案的。

然而有些事她还是在意，也无法洒脱，既然如此，她还是直接问吧。

君盛棠认真的看着她。“你那天一副骄蛮的样子，的确让我觉得有些反感。”

“我就知道。”徐崎心听到他的话后，表情反而镇定下来。

“你不想解释吗？”看到她沉默，君盛棠依旧微笑以对。

她抬起眼，眼中有股锐利的英气。“有什么好解释的，我是怎么样的人，和我相处久了，该知道的自然知道。”

“你在指责我。”他不怒反笑，今天意外的和善。

她静静地看了他一秒，突然转移话题。“这里的服务生呢？”

“我已经点好菜了。”他目光炯亮，轻笑道：“你想不想听我解释，为什么在停车场的时候我会袖手旁观？”

“你不用解释，这本来就是我的事，我应该自己处理。”抿着嘴，她的声音虽然冷静，却还是听得出有些负气。

“我知道你独立坚强，什么事都能自己处理。可是当时的情况，如果金启泰是恶意纠缠，身为你的朋友还袖手旁观，实在是不应该。”

徐崎心微扬眉，眼神清亮而锐利的望着他。

君盛棠神情轻松的继续说道：“当时我的确以为他是你的男友，或者说是你已经分手的男友。最初我听到你们谈话时，还以为是你厌烦他了，所以想和他分手，而他却不愿意。”

她眼里蓦地闪过一抹专注的光芒。

“直到我听到你之后和他说的话，才发现我犯了自以为是的毛病。我也终于明白了磐石奖那一天，你为什么会给我娇纵蛮横的印象。”君盛棠扯开嘴角，真诚的看着她。

她眼带戒备，表情严肃地问：“为什么？”

“那是你故意的。”他将身体靠向椅背，笑容变得狡黠与孩子气。“你故意表现蛮横，是想让他对你心生挫败感，更希望他能就此讨厌你，放弃追你的念头。”说完后，他用着明亮有神的眼睛梭巡她细致的面容。

“你为什么会这么想？”

“因为我和你相处了许久，因为我想我了解你。”

徐崎心戒备的神色渐渐放松了，但只有一刹那，随即又变得凝重。“可是自从停车场那次以后，你就没有和我谈过这件事。如果你真的了解我，会不知道我其实很在意那一天的事吗？而且从那天起，我们似乎就没什么时间相处了。”

君盛棠从她严肃的脸上看到抱怨与责备，她如此坦白虽然有些出乎他的意料，却也让他感到窝心与放松。“我知道你很在意那天的事，所以才想找个时间，好好慎重的和你讨论。可是先前为了发表会，根本没有时间，而我也不想让你分心。”

“是吗？”她一脸狐疑，微微的噘了下嘴。

“我不知道你会以为是我故意疏远你——我只是在找合适的时机。不只为了那天的事，还有更重要的……”

“那么发表会那天呢？你难道不知道我很希望你能和我说几句话？可是你竟然连秀都没有看完。”她杏眼圆瞪。

“你以为我是故意疏远你，不想和你说话？”君盛棠不知道自己是该笑，还是该生气了。

“没有，我也不是这样想，反正我们只有工作关系……”她倔强的昂起头。

“真的没有这么想？”他目光柔和的看着她。

君盛棠看着她的眼神，让徐崎心感到莫名的惊慌，那道专注的目光中，好像还有一些让她心悸的东西。

“那个……这家餐厅到底营业了吗？如果不营业的话，我想我还是走吧。我今天应该修改完设计图的，我们维凯最近也开始做童装和鞋子的品牌。”她暗地吸一口气，抓起自己的皮包，紧张的说。

“这家餐厅还没有开始营业。”君盛棠站了起来。“肚子饿了吗？你等一下，我马上回来。还有，发表会那天完全是个误会，我一直都想找机会相你说话。”

“哪有？我找过你好几次，你对我的口气都妤冷淡……”她的话没有说完，他就已经带着微笑离开。

徐崎心生气的站起来，这是怎么回事？带她来还没有开张营业的餐厅，又和她说一些奇怪的话，然后突然消失！他的心里根本没有她，她又何必留在这里？也许等到最后，才发现这又是他开的一个大玩笑！

抓紧手里的皮包，她的表情愤然，可到最后，她还是站在原地，没有移动。她所认识的君盛棠，虽然自大傲慢又喜欢掌控一切，但也不是会故意给人难堪、信口雌黄、随意作弄人的男人。她知道他有一颗温柔的心，所以才会那么关心妹妹和妈妈，也那么关心她——曾经。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徐崎心的思绪被各种问题纠缠着，今天他应该是有话要对她说……她总觉得今天的他不太一样……可是她讨厌他故作神秘的样子，为什么就不能像她这样坦白呢？

话说回来，她哪里又坦白了？她明明掩饰了自己心里的不悦和对他的感觉……不，不对！哪里有什么感觉，一切都是她以前太依靠他，让她变得不像自己了……

“准备好了，你跟我来吧。”君盛棠的出现，打断了她的思绪。

徐崎心斜睨着他的笑脸。“要去哪里？你不是这种喜欢故作神秘的人，突然这样，我很不习惯。”

“你相信我吗？”他的眼神有抹对她的宠爱。

“相信是相信……”带着深深的疑问，她还是跟着他往店后的通道走去。

***

“你带我来厨房做什么？”徐崎心愕然的看着他。

他将一顶厨师帽递给她。“你还记不记得有一次我们通宵工作，第二天早上筋疲力竭的时候你说过什么？”

她本来茫然的眼眸，立刻变得明亮。“我记得……我说如果可以有一家像我在法国常看到的那些小餐馆，能用来放松和休息就好了。不需要提供精致的餐点，简单的PASTA，一杯热咖啡，就很温暖了。”

“你还说你跟着一位小店主学习怎么制作PASTA及甜点，很喜欢那里的厨房什么东西都应有尽有，又小巧玲珑的感觉。”君盛棠眯眼微笑，看着她戴上帽子后，自然地牵起她的手，将她带到料理台前。“这里有没有似曾相识的感觉？”

徐崎心傻傻的看着周围，眼神呆愕的落在眼前霸道又温柔的男子脸上，她一张小脸亮得好似阳光照耀。

“你是为了我，才找到这家餐厅的吗？”

“并不是我找到这家餐厅。”他神秘一笑。“告诉我，你喜欢这里吗？”

“这还用问！”她反握住他的手，回头看着这问她梦想中的厨房。“和我当年遇到的几乎完全一样……你说不是你找到的……那么是……”她满眼问号的梭巡着他的脸。

“发表会那天……”君盛棠微低下头，深邃的眼眸闪烁着夺人魂魄的光芒。“因为知道那天对我们是很重要的日子，我不希望出任何差错。后台是你的天下，前台就是我必须要掌控的地方。绝不是我不想去找你，只是一直没有机会。”

她水亮的眼与他相视，从那双深棕色的深邃眼眸中，她看到了真实与坦诚，也看到了慎重。

“的确，我没有好好欣赏那场表演。”他握着她的手微微一紧，嘴角微抿。“可是你知道吗？我是真的很想将那场秀从头到尾看完，因为那是你设计的成果，每一件作品都是你的心血，我不想错过。”

“那为什么你最后离开了呢？我最想让你看到压轴的那件礼服……那是我最骄傲的作品，我想把这份骄傲和你一起分享，并且得到你的赞美。”徐崎心纷乱的思绪在此时变得清晰，她终于明白自己要的是什么。

不想再思考，不想再逃避，只想直接说出来。

“二楼的电力系统出了问题，所有的电灯都无法打开，而且找不到原因。”君盛棠凝视她的目光更加深沉。“如果因为那一个小事故而让其他的成功有了瑕疵，我不会原谅我自己。”

她吃惊的问：“发生这么严重的事，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那是我负责的部分，应该由我来解决，而且我不想增加你的负担，你那天已经很紧张了。好几次我都想要去找你，可是每次都有事绊住我。”他慢慢靠近她。

“是的，我也有好几次想去找你，可是总是……”她也不自觉的靠向他，相视的目光一刻不曾或离。“那么，这一切都是误会了？都是我在胡思乱想？”

君盛棠坚毅的五官变得柔和，他微微颔首，轻柔的说：“没错。”

“说得好像都是我的错，你不也误会我和金启泰的关系吗？”她眉眼间流露出小小的嗔怒。

“但是我立刻想通了，而且也想要为那天的事向你解释与道歉。”他深邃的眼里满是笑意。“就在这里，我准备了很久，想要给你这个惊喜。”

徐崎心屏佐吸，他的眼里有抹她期待的神采，让她一时无法确认是真实还是她自己的幻觉。

“这里是专属于我们两人的餐厅，如果你愿意，它可以对外营业，如果不想，它就变成我们的休憩场所。当你疲惫时，可以过来放松的地方，也是我——君盛棠要向徐崎心小姐表白的地方。”

她胸中那种无法呼吸的感觉是什么？心里突然涌进的感动是什么？身体里奔腾的喜悦又是为什么？

徐崎心听到他温柔又坚定的低嗓，也感觉到自己胸口紧绷的疼痛。

有股酸涩涌上眼眶，刹那间，她有种想哭的冲动。

“你、你说什么？”颤抖着唇，她第一次怀疑起自己的听觉和感觉。

“我在对你说，”他温柔握住她的手，稍一用力就将她整个人带进他的怀里。“做我的女朋友好吗？徐崎心小姐。”

徐崎心只能傻愣愣的盯着他，仿佛在确认他眼眸深处的感情。而心跳，早已不再是她自己能控制的。

“我知道你很独立坚强，也知道你有时会过于敏感与执着。你喜欢把感觉藏在心里，也不喜欢造成别人的负担。你有善良的心灵，不想去伤害别人，你也有坚定的信念、横溢的才情和敏感的思维。在我心里，你是独一无二的。”

君盛棠的声音渐渐的激越，他从不知道自己的心里可以累积如此澎湃的情感，会因为一个女子而变得冲动。

然而，看着眼前的佳人，他的感情再也无法压抑地释放出来。

徐崎心颤抖着肩，含泪微笑着。就算感动，她也不想流下眼泪。因为，她是这么的高兴，这么的幸福。

徐崎心颤着唇，轻声道：“我没有想到，你会这么对我说……”

“那么，你接受吗？”他将她紧紧搂在胸前，眼神坚定，绝不接受拒绝。

“我能说不吗？”她的声音轻微，但脸上的光采好似能点亮世界。

她深情凝视着自己早已爱上，却一直不敢承认的男人。

“不，你不能说不。”不需要她回答，他早从她微笑又感动的眼里得到答案。

君盛棠的胸口也有种酸楚的紧绷，从不知道追求一个女子，并且得到她的首肯会让人如此激动，甚至只要看到她，就会觉得看到了光明。

他们四目相锁，眼神充满了喜悦。

这就是爱情的力量吧？只要彼此相视，就仿佛得到全世界的幸福。

他低首，而她微仰头，嘴唇相触的刹那，眼神交流的瞬间，甜蜜即无限制的爆发。没有谁主动，也不需要更多的言语，他们只是紧紧相拥，热烈亲吻。

吻是恋人间最美丽的语言，也是最直接的誓言。

今天起，我们相爱。

今天起，我们要在一起！

***

是梦吗？不是梦吗？

窗外是六月炙热的阳光，窗内是徐崎心萌动的情怀。

她和君盛棠恋爱了，一切都这么理所当然、毫无疑问。

“喂，你现在在做什么？”仿佛想确定这一切都是真的，也可能只为了听到他的声音，她拨了他的手机。

“在写企划书，也正在想你。”

怎么有人可以把情话说得这么自然，又轻松，却还是让人感动呢？

她露出幸福的笑容。“胡说，怎么可能一心二用。”

“有些人不可以，但我可以。”

“真是标准的君盛棠式回答。”她抿了下嘴角，笑容更深。“我一直想问你，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我的？为什么我都没有发现？”

“这个问题难度很高啊，徐小姐，你总是在思考这么有深度的问题吗？”另一头，君盛棠的视线离开了电脑，原本严峻的嘴角扯出一抹温柔的笑痕。

“赶快回答。”她从床上坐了起来，难得一个可以休息的周末，他却要在公司里加班，好可怜呐。

“具体是在哪一天，我真的不知道。”君盛棠离开办公桌，走到明亮的窗前。“可是要说让我意识到这一点，应该是在停车场里遇到你和金启泰的时候。”

她沉默了一会儿。“我也是在那一天……虽然金启泰的纠缠让我觉得尴尬和害怕，但是你那时候的态度却让我好难过。”

另一端，他也沉默了半晌。“一切都过去了，以后我不会再让你难过。”

“我也向你保证，不会让你难过。”她嫣红的唇上扬，绽放着美丽的笑容。

君盛棠眯起眼，望着阳光灿烂的天空，微笑也在他的脸上扩散开来。

他握紧手机，心念微动。“我觉得我好像十八岁的冲动少年，真想立刻飞到你身边。”对他来说，这份感情很新奇，每一天他都会有惊喜的发现。

真的没想过是从何时开始注意起她，一直到眼中只有她为止，一切仿佛如此自然，他的心里就应该装下这个叫徐崎心的女子。

“我也好想你……”她的眼里掠过思念的光芒。“可是你要工作，我不能去吵你。”

“有时候，真希望你也能对我撒撒娇，缠着要我陪你。”他挑起一边的眉毛，半开玩笑说着。

“哈！是吗？原来你喜欢爱撒娇的女生，真可惜，我从来不会撒娇。”她机敏的笑道。

“对啊，你是巾帼女英豪，丝毫不输男人的大女人。”君盛棠听到桌上的电话响起，转头看着电话内线的红灯闪烁。

“而你是傲慢自大、霸道蛮横的大男人！我们是绝配。”真是很想他……虽然嘴上抬着杠，她的心里却不断克制着想飞奔到他身边的念头。

其实偶尔撒一下娇又有什么关系呢？他是她的男朋友，是她托付终生的人……

徐崎心一愣，脸突地飞红。她到底在胡思乱想什么？他们才刚开始交往，她现在就想到托付终生会不会太早了？

“崎心，我还有工作要做。”电话那头传来他不舍的声音。

“那……你去工作吧。”她拿着电话，却不挂断。

“等忙过这一阵子，我们去旅行吧。”他也没有马上挂电话。

“好啊。”她又露出开朗的笑容，他们之间，有的是长长的、长长的未来。

挂断电话以后，徐崎心的心里还是充满了他的影子。如果真的想见面，又有什么不可以呢？她不再犹豫了，飞快下床更衣。

她决定了！她要去找他，并且向他“撒娇”一下，做一些不像自己会做的事，因为这是热恋中人该有的权利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