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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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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不用找个大夫替她瞧瞧吗?”

正当武乘凤焦急地喊人,一边欲背起参娃救援,不知是凑巧抑或刻意,睚眦出现在她面前,接手抱过参娃回房,并婉拒武乘凤召来大夫,武乘凤不放心,连问了两三次相同问题。

“不用,让她躺着休息一下。”睚眦的答案不改先前。找人类大夫?医术再高明也诊不出一株灵参有哪里不对劲,多只人类伫在房里,反而妨碍他弄明白参娃突发之症为何,快快滚吧武家大小姐。

“可是她突然按住胸口喊痛,说不定是——”武乘凤还没说完,人被半请半推送出房门外,睚眦不想多费时间在武乘凤身上,床上的参娃才是他此刻唯一心系,轻快合上门板,阻隔武乘凤于房外,恕不多送。

睚眦折回内室,在床畔坐下,伸手拂拭参娃脸颊。她是清醒的,眼儿大大张着,小口呼吸,脸上缺少血色,已不像先前皱颜叫疼,静静的,瞪向上头床板及纱帐。

他倾身靠近,摸摸她的额。

“怎么了?忽然痛得厉害?胸口疼?现在还是吗?”

几欲望穿床板的眸,顺着问话的声音,慢慢飘回睚眦脸上。

哦喔,你根本就是爱惨了他吧!

武乘凤的调侃戏谑,没有从脑海里消失,它像是吼向山渊的回声,一遍遍复诵、一遍遍荡漾、一遍遍穿透……

绞在胸口的双手,松了又紧,拧出好几波皱摺。

“我看看。”睚眦没有忽略她这个小小举动,认定安静不说话的她,定是仍觉不适,才一反常态的沉默。他动手要撩她的衣襟,瞧个究竟,好端端的,怎会胸口剧痛?

“不要!”她有了反应,却是格开他的手,不让他碰。

“我瞧你是不是伤了哪里,否则不可能无缘无故痛到险些厥过去。”

“不要——”她一蠕一蠕缩往床角,抱紧软衾。“我没有受伤……你不要看!”

她此刻模样极似羞答答的小姑娘,因过度矜持而闪避他的碰触,苍白脸上稍稍恢复两抹红晕,只是贝齿紧咬的下唇仍有些死白。

“你躲什么?我又不是没瞧过你光溜溜的模样,无论是参还是人。”先前不都大刺刺泡进木盆,在他面前搓参须、刷参皮,从不见她有过“矜持”,现在不过想查看害她如此痛苦的病源为何,她躲他也躲得太诡异了些,真不像她。

话虽如此,他没说错,她却止不纂身扩散的热意和臊红,她不懂自己怎么变得扭扭捏捏,光是想到他的触碰,她就……她就……不知如何是好。

方才的疼痛已经转变成陌生闷涨,梗在肺叶、胸口,仍旧很不舒服,可好似又不那么难受,吐纳开始顺畅,吸入棉枕暖暖的阳光味道,以及睚眦身上的海洋气息。好奇怪,身体开始远离不适,脑袋还热呼呼在涨红,耳根子也好烫,尤其是睚眦目光炯炯,瞧得她不知该躲,抑是该正眼回视他。

全是武乘凤不好,说了乱七八糟的话,惹她无所适从。她她她她……她和睚眦怎么可能有啥爱呀情这类关系呢?还指控她爱惨了睚眦,太好笑了,若说给睚眦听,他定也会毫不客气地当成趣谈哈哈讽弄一番吧。

“你真的怪怪的。”睚眦费劲忍下想强行箝制她,将她从头到脚好好检查一番的念头,一方面担心她身体不舒坦却逞强不说,一方面真觉得她反常……怯颤颤的睫似扬似敛,睫下水亮眸仁不时瞟来偷觑悄凝;嫩肤由白皙转为泛红,不是粉粉的樱花颜色,已经逐步泼染为鲜艳朱红,飞散在巴掌小脸间,若不是生病高烫导致,他真想不出来原因——

娇态毕露成这副德行怎么可以呀?!

“你过来。”他非得亲自确认她无恙才能安心。

“我不痛了。”她咕哝,嗓音小小的。“刚刚被武乘凤吓到而已……”

“她拿鞭子吓你?”若是,他会直接忘掉武乘凤是弱小女性,替参娃讨回公道。

参娃摇摇头,双臂搂抱的软衾被他抽走,她想抢回,前扑的身势不过是将自己更送进睚眦怀里。

“别动。”睚眦顺势逮获她,一切动作是如此流畅自然,在她耳边低语的两字,像禁锢法术定住了她,大掌滑进襟口,炙烫的体温贴上她赤裸肌肤,教她呼吸一窒,颊上红霞更形艳赤。他好似烧红的炭,热度惊人,掌心熨得她也快烧熔一般,她闭起眼,听着掌与肤、袍袖与衣裳、胡髭与发鬓,彼此之间若有似无的厮磨,几乎轻不可闻的声响。

掌心笼罩在她心口之上,心跳鼓燥慌张,血脉愤张亢奋,连她自己都可以清晰听见卜通卜通的跃动声,还有知噬参汁唾液的咕噜声,她不信他没有听到,偷眼觑他,他正专注凝神地探寻她的“怪病”来源。

“好像没有哪里不对劲……”他滑过她的锁骨,引来她一记哆嗦和死咬唇瓣才能忍下的呻吟。两人姿势呈现背脊贴前胸的密密嵌合,他低垂的下颚,正巧抵在她发鬓间,每说一字,灼烫气息就拂面一次,而她,便跟着战栗一次。他又说:“你好烫,灵参会染上风寒吗?还是你刚才误闯厨房,在灶边烤过,是吗?”

“才……没有。”

他撤回手,她平坦却细腻如丝绸的水嫩肤触残留在指掌上,他不原承认自己飞快抽手的速度,像在逃难,他很清楚,只要多停留一瞬,就会被牢牢吸引住,再也无法撤离。

“要不要替你讨碗冰凉梅子汁来降降温?”他声音有些暗哑低沉,维持着笑,能听见笑里参杂自持的忍耐。她身子已经很不舒服了,此时并不适合放肆挑情,即便他随时随地都想亲吻那张甘甜小嘴,也不至于禽兽不如,只想满足私欲。

他也很需要来碗梅子汁,浇火。

参娃脑门嗡嗡作响,他抚摸过的地方,都在燃烧。好热,锁骨,胸口,每一寸皮肤……发着烫,无形的火焰又教她感到疼痛,但并非皮破肉绽那般的疼,而是源自更深层,在肤肉下,血脉之中,一种渴望到极致却不知如何满足的痛楚……

她好想捉回他的手掌,贪婪地求他碰触她,为她驱逐那无法抵抗的渴求,也好想咬住他噙笑的薄唇,调戏他嘴里的舌及牙,更想去抚摸他藏在人类衣裳底下的结实龙躯,感受龙鳞的坚硬和刚棱。

“睚眦……”她想要他低头吻她……

“嗯?”可惜有人今天迟钝得很,完全忽略她小嘴微张,像只待哺鱼儿,唇瓣轻蠕。他扶她躺好,软衾让壮硕双臂腾空抖平,再方方正正盖向她。“要喝梅子汁?”

“不要。”她嘟嘴,恼他不懂她心思。

“你看起来好多了,刚抱进房里,像是快喘不过气来,想吓死人吗?”睚眦不懂医术,无法判定她的情况,只能约略检查是否有内外伤或遭法术击伤,所幸都没有。至于她怎会突然心绞发作,他很介怀,还好她逐渐恢复健康血色,眉宇间变不见痛苦皱摺,他稍稍安心。

“你会……担心我吗?”她脸颊红扑扑,宛若盛开的娇艳花儿。

“会呀。”

简洁有力的答复,教她芙颜红云更赤艳,下一句,如风卷残云,刮跑她脸上所有喜悦和赧意。

“你是珍稀的灵参嘛,伤了撞了多影响食欲。”睚眦说着玩笑话逗弄她,她听得出来语句中没有夹带恶意,可是她竟然忘了……忘了自己待在他身旁的理由为何。

对呀,她是灵参,是他采回来准备熬煮补汤的参,怎么可以忘掉最重要的这件事呢?难道她天真的以为经过几日相处,他便会放她走,不忍食她吗?

他没有这么说过。

从头到尾的呵护,只为了将她毫发无伤送进锅炉之中。

好沮丧……

好难受……

好痛……

“我……有点累,我想睡一下……”参娃用着蹩脚借口,合上有些酸涩的眼,感觉泪水在眼皮底下汇聚,要是一直盯着睚眦瞧,她一定会更软弱,也许会开口求饶,拜托他放过她,哀求他不要将她送进锅里煮,然后失言说出“我喜欢你、我爱你”这类可笑的蠢话,再让他噗哧一笑,嘲弄地说着他才不会爱上一株食材……

“嗯,睡一下也好。”睚眦以掌心覆摸她的脸颊,靠坐床边看着她,听她小恤吸声,回想方才从武乘凤手里接过她时,自己惊慌失措的反应。

平静之后再咀嚼重思,真觉得好笑,幸好自家兄弟没人在场,否则让他们瞧见,没笑个三百年哪会放过他?一路上嘶哑狂喊她的名字,害怕她没了意识或性命,甚至因为强烈的恐惧而汗湿了一身衣袍,她呻吟喊痛的声音及表情,像针,净往他心里头扎,一下、一下,都为之瑟缩……

那时只有一个念头。

他不想失去她。

****

参娃没病也被迫在床上窝躺了两日。

突如其来的莫名心绞没有再发作过,身体亦不再察觉痛苦,武乘凤叫人送过几碗汤汤水水给她补身,只是她的好意参娃无福消受,毕竟一盅盅混有人参的虫草鸡汤或药膳,她是怎样都咽不下去,推给睚眦喝,他倒是没拒绝。

哼,他就知道他喜欢添加了人参的补品!

野蛮龙子!

“我要泡澡!”参娃迁怒地叉腰宣告。

圆木盆立刻送上桌,注满温水,大掌探入里头试水温——太烫不行,会煮熟人参;太冷不行,泡起来不痛快;太深不行,人参会溺毙;太浅不行,连参须都泡不着,洗不干净,从水温到水量,必须拿捏得恰敲。

一方柔软汗巾,浸入盆内,被温水濡成半透明状,供她擦洗身子。

“行了。”睚眦准备就绪,恭迎她入内享受。

“围起来。”

“围什么?”

“把盆子围起来!用布巾用床幔用什么都好,围起来!”

“你怕谁看呀?”又不是大姑娘沐浴,还先清场哩。

“我不要给你看!”她她她……她害羞,在他面前脱光光,她开始会害羞了啦!

“我看过了呀。”整株都是平的,凹也没有,凸也没有,就连能遮的地方更没有,不用太在意他啦。

“那是以前!现在不一样!”

以前,说得像是几百年前的事,实际不过是短短数日,在那之前,这株参总得很豪迈的在他面前上演“人参出浴记”,毫不避讳洗参须参皮,洗完也是大刺刺跨出木盆,甩参叶甩参手,喷溅他满头满脸的水,当时可没听她啰唆半句。

“不一样?你长胸部还是长命根子了?”他咧开白牙取笑她,她明显脸一红,拿枕头砸他。

“你下流!下流!下流下流……”临时找不出其他字句能骂,只能辞穷地重复个七八遍。

枕头软绵绵,打在身上一点也不痛,对于老是被兄弟们拿大石砸来丢去的睚眦,觉得她的行径极似打情骂俏,调皮有余,恫吓不足。

“好啦好啦,帮你围起来,行了吧?”睚眦纵容她莫名其妙的矜持,随手取来一袭轻袍,摊开摆放于木盆四方,以术力将其固定于半空中,足以挡去一个脸盆的视线范围。

“还有,你先出去。”她纤指朝外头一挪。

“没必要吧?”他坐在这边喝喝茶发发呆也不行?

她脸上写着:很有必要!

睚眦只好搬动茶壶茶杯,挪到屏风另一端的小厅去。

“怎么像个大姑娘,不给看不给摸,动不动就脸红生气?”睚眦的嘀咕声,消失有屏风外,参娃再三确定他没有偷看,才坐上桌,变回小参,撩袍入浴。

水,温暖舒服,她整株坐下,正好泡到胸口,水面上,汗巾载浮载沉,她抓起一角,往参臂上抹,刷刷前臂刷刷须,刷完右手换左手,脸蛋抹三下,汗巾翻面对折,再抹三下,后脑勺没忘记,汗巾滑过去,搓搓背,溅起小水花,参手领着汗巾来到参胸——

咦?

咦咦?!

咦咦咦?!

哗啦水声,伴随扯过半空中遮蔽用的轻袍往自个儿身躯裹的窸窸窣窣,一身湿漉漉的参娃大惊失色跑到小厅来。

“睚眦睚眦我我我我我生病——”尾音消失,只停留在“生”那个字,她呆得更严重,当她看见睚眦手中那杯茶里的水,在空中形成一面水镜,镜里有个鱼模鱼样的男人,嘴角上方两撇触须一颤一颤动着,脸颊两侧有鳃孔,随他说话时合合张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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